八月十四日,清妧早早去永福宫,上禀中秋宫宴的准备事宜。
宫门前,十来个宫人正围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比来比去,廊下,素娥一脸喜气洋洋地走下阶。
“婢子给县主请安。”
“这是要移植草木?”
“回县主,只是松松土。”
今日的永福宫似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忙碌,当然,近来永福宫一直很忙碌,但这种忙碌,和此刻的忙碌不一样。
今日的忙碌,有一种即将要举家搬迁的浩荡感。
看来明日中秋宴,皇帝要封后了。
“贵妃娘娘在吗?”
“回县主,娘娘在更衣,还请县主稍等。”
“好。”
清妧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惠贵妃。
“贵妃娘娘,这是明日将赴宴的贵家娘子名单,待娘娘确认无虞,小女便差人往各家送帖子。
还有——”
“不必看了。”惠贵妃甩甩手,“县主办事,自来妥帖。”
“……”
“明日就是中秋宫宴,时间紧迫,县主自管去忙。”
“是。”
清妧步出殿门时,忍不住回过头,游廊下,几个宫婢捧着十几套发簪,正往正殿来。
“妧娘,看来惠贵妃要成皇后了。”
“恩。”清妧把手里的一沓册子甩给流萤,“我本也不耐烦管这些,既贵妃娘娘不问,那你们就看着吧。”
“是。”
流萤和浓雨奉命而走,清妧一个人,顺着宫道,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她心道,回了屋,就盘在榻上,小睡一会儿。
然,她才拐了个弯,就看
到卿流景嘴角噙着一缕淡笑,手里摇着他的流光七折扇,立在不远处。
“看来二殿下身子大好。”
“再不好,我怕弄丢未来的皇子妃。”
“呵。”
清妧冷笑,大步向前,便他亲自来讨饶,她也没打算理睬他。
两人将将错身,卿流景横扇,悠悠道:“卿云牧毒杀大皇子妃一案,今日复审,阿妧不想去看看吗?”
“……”
半个时辰后,清妧和卿流景一道,再一次走进那条狭长又幽深的暗道。
“要怎样,阿妧才能不生气?”
大明宫在前,清妧冷冷地勾起嘴角:“若殿下有本事叫我在这暗道里畅所欲言,我便不生气了。”
“当真?”
“……”清妧侧首,只见和她并行的卿流景眉角轻挑,露出了那一抹熟悉又有些讨人厌的狐狸笑。
难不成他还真有法子解开难题?
寻思间,他们已到帝座后,先前站过的地方,放着一张熟悉的几案并两把高椅,高椅一侧,站着范修谨。
“谨,拜见殿下,拜见县主。”
“免了。”
“谢殿下。”范修谨直起身,抬了抬手里的笼子,“殿下,您要的吞声鸟,谨带来了。”
清妧好奇:“什么是吞声鸟?”
“回县主,吞声鸟生于海上一孤岛,能将数丈之内的声音尽数吞没,故名吞声,乃药王寻药时偶尔得到。”
清妧怒瞪卿流景:“你可真有本事!”
卿流景摸摸鼻子,不敢搭话。
范修谨拎着鸟笼子,悄声靠到卿流
景身侧:“殿下,你究竟做了何事,怎么惹得县主如此生气?”
“陪皇帝喝了三杯酒。”
“谨还以为殿下陪哪位美人喝了三杯酒呢。”
卿流景失笑,心道他若真是陪哪个美人喝酒,阿妧未必能这般生气。
大明宫上,皇帝已入座。
清妧扭头:“还不过来坐着吗?”
“坐。”
卿流景快步上前,乖乖坐上高椅,范修谨看到这般光景,连连摇头,他家无所不能的殿下,来日必定夫纲不振。
一旁,星回提起酒壶,为卿流景和清妧各斟上一杯酒,须臾,暗道内隐隐飘出一点桃花香。
“相思望?”
卿流景立刻勾起唇:“阿妧知道?”
她不仅知道,还买了一壶,本打算和卿流景同饮,不想他被皇帝灌下三杯苦酒,差点被梦魇吞了。
“难道说,阿妧也买了?”
“没有!”
卿流景笑得更欢了,他倾身,双唇凑到清妧耳际,一字一句地道:“原来阿妧也想和我共赏三月花。”
“……”
一旁,不明所以的范修谨皱起眉:“星回,什么是相思望?赶紧给本掌院倒一盏,让我尝一尝。”
“不行。”
“为何不行?”
星回不答,丢给范修谨一个大白眼。
此间浓情蜜意,大明宫内却气氛沉滞。
范含章和谢芙娘立在大殿右侧,卿云牧立在大殿左侧,双方隔着数丈远,眼底皆是恨意汹涌。
“韩杜衡,三日已到,关于大皇子妃的死,刑部查得怎么样?”
“回陛下
,经刑部再三核实,大皇子妃在跳下祈愿塔之前,的确中了毒,但毒不致死,只是会让大皇子妃此生无子。”
说着,韩杜衡自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陛下请看,这是刑部去大皇子府,找到的大皇子妃服用的补药残渣。
大皇子妃服用的方子,是范家从韩国东都求来的神方,方子里的药亦是谢芙娘命人抓好,送去大皇子府的。
经过刑部比对,范家送去的方子没有毒,但在大皇子府煎煮时,多了一味杀红颜,杀红颜和原方子里的赤芍混在一处,成了能叫人断子绝孙的毒药。”
“大皇子妃因此才自绝的?”
“回陛下,大皇子妃一心想为大殿下诞下子嗣,为此,她广寻求子良方,然,她努力无数,始终不能如愿。
此番,朝臣上表,求陛下册立大殿下为太子,陛下因大殿下无子,一时不能答应,大皇子妃得知此事,越发渴望为大殿下诞下嫡子。
而就在这时,大皇子妃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有孕,于是绝望至极,这才登上弘元寺的祈愿塔,纵身一跃。”
“谁下的毒?”
韩杜衡不答,目光瞟向卿云牧。
“韩杜衡,你看着本殿作甚?范萤娘求子心切,本殿亦是求子心切,本殿怎可能叫范萤娘断子绝孙?!”
“大殿下自然有大殿下的理由。”
“一派胡言!”卿云牧顿时暴跳如雷,“韩杜衡,你是不是暗中投靠了卿云礼,所以在殿前污蔑本殿?”
“卿云牧!”皇帝眉色陡然一沉,“今日大明宫上摆得不是朝堂,而是刑堂,依照大溱律,被告若敢在堂上行藐视公堂之事,可大刑伺候!”
卿云牧急忙跪于地:“父皇,儿臣冤枉。”
“你是不是冤枉,朕自有判断!”说罢,皇帝再问韩杜衡,“大皇子妃身上的毒难道真是云牧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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