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行洲怒极,可他越是怒,越觉无力。
他知道,过了今日,卿云礼会死,且他可以让他死得很惨,但,他知道归知道,心中却还是盛满怒气。
因为,卿云礼将要遭受的惩罚,远不能抵过他犯下的罪恶!
可不能,他又能如何?
正此时,清妧站起身:“阿爹,我来。”
“好。”
清妧抬眸:“韩尚书,本郡主也想讨回一份公道。”
先前,卿云礼曾上殿状告郡主毒害三皇子妃,郡主因此被陛下下狱,可押送郡主的禁卫军副统领李秦却在半道遇伏。
直到今天,李秦还不知去向,而郡主毒杀三皇子妃一事,因为后来的诸多变故,成了一桩不了了之。
近日,坊间流言汹涌,说三皇子妃或是被卿云礼毒杀,此事刑部虽有耳闻,却因没有苦主,只能听过就算。
“郡主是为三皇子妃被害一事?”
“不错。”
“卿云礼曾告本郡主戕害三皇子妃,但其实,真正害了三皇子妃的人,是香娘夫君,卿云礼!”
“一派胡言!”卿云礼怒斥,“安清妧,你休要冤枉了孤!”
清妧勾唇,面朝一众太医疗医正:“三皇子妃病故前,太医疗有数位医正曾去三皇子府,替皇子妃看过病。
本郡主问你们,三皇子妃何病?”
医正们埋首。
见此,卿云礼暗暗勾唇。
当初,医正是奉帝命替香娘看病,他们虽看出香娘中毒,却碍于种种缘由,隐而不报,如今若他们实话实说,便是承认自己欺君罔上。
欺君是死罪,他们怎可能认下?
卿云礼正是得意时,却听清妧说道:
“本郡主在此承诺,即便当初有人隐瞒不报,但只要今天能在公堂坦诚,朝堂上下绝不会有人追究你们。
可如果你们还要继续隐瞒,那么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那些装死的医正一听,吓得扑在地上,慌忙说道:“郡主,不是下官想要隐瞒,是葛太医命下官们隐瞒。
葛太医说,三皇子妃身上的毒是三殿下下的,若下官等揭破真相,难保不会被三殿下灭口,下官这才假作不知。”
韩杜衡眉目一沉,拿起惊堂木一顿狠敲:“哐哐哐——”
“卿云礼,你是不是曾对发妻下毒?”
“呵……”卿云礼又一次大笑,“事到如今,孤认不认又能如何?你们说孤杀了香娘,那一定就是孤杀了香娘,不是吗?”
“你不想认?”
“认,左不过一个死,你们爱按多少罪名便安多少罪名。”
“好一番大义凌然,可你配吗?”
“孤哪里不配了?”
“当初,三皇子妃明知道你要杀她,却因为爱重你这个夫君,甘愿被你毒杀,直到临死,不曾说过半句埋怨。
身为妻室,三皇子妃尽了她该尽的责,也尽了她不该尽的责,她是不怨不恨,可你凭什么得她的不怨不恨?”
“就凭她是孤的妻!”
这话简直叫清妧出离愤怒:“陛下偏私,不曾善待你,害你被宫婢折辱,你满心委屈,觉得和母妃乱伦是不得已为之,觉得天错地错人间错,却独独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工于算计,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只要能夺得更大的权势,你可以卖掉任何人,包括你的至亲,溱国的将士和百姓!”
“本来就是天地先对孤不仁!
若孤如大兄,有一个身份不高但尽力护孤的母亲,又或者如七弟,有一个母家极强的阿娘,孤就不会似那无人看管的野狗般,被低贱的宫婢踩在脚下!
是人间不给孤选择!
孤若不勾搭母妃,孤早就死了!
孤没有错,是父皇错了,是母后错了,是朝臣错了,是天下人夺走了孤抬头挺胸活下去的权力!
既天地对孤不仁,孤何必对世人有义?”
“皇帝对你不仁,后妃对你不仁,宫人对你不仁,三皇子妃对你也不仁吗?苦白五千百姓,北地三万铁蹄军都对你不仁吗?!”
“……”
“百姓没有对你不仁,他们盛赞你是谦谦君子,铁蹄军也没有对你不仁,他们对卿家忠心耿耿!
三皇子妃更没有对你不仁,她自嫁给你,便用尽全力对你好,即便你要杀她,她还一如既往!”
是,香娘对他极好。
尤记得新婚夜,他掀开喜帕,看到她扬起脸,尽管满脸都是羞涩,却还是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能嫁他为妻,是她一生之幸。
他笑笑,并未多言。
他求娶崔元香,从来不是为了情爱,而是为了她背后的崔家,但,成婚数载,她做到了一个妻能做到的极致。
她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心生愧疚,不得不想尽办法对她更好些,只怕自己给她的宠爱不够。
可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当她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了呢?
是他得到崔家的鼎力支持?还是他暗中搭上了北夷的皇室?又或者是他忙于和兄弟们争权夺势时?
想不起来了。
那些他和她有过的美好,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变得飘渺,变得遥远,变得好像不再真实,也不再重要。
“呵……”卿云礼嗤笑,“安清妧,你如今能审判孤,不过是因为你得了势,可你连孤尝过什么苦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站在高处讥讽孤?”
“本郡主是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说罢,清妧眉目略挑,斜向坐在高椅,双目中似有烟火在盛开的卿流景:“有些人之难,难于你甚多,也强于你甚多。”
卿云礼身在溱国皇宫,处境就如此艰难,芳君在遥远的东都,又曾经面临过怎样生不如死的绝境?
若不是挨不下去,他又怎么可能逃回陵阳?
他逃回故土,是为求一条活路,却怎么也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兄弟的截杀,他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向谁去摇尾乞怜!
芳君堕入地狱,杀尽恶鬼而归人间,卿云礼不曾入过地狱,却在人间把自己变成了恶鬼。
“你不止大错特错,还懦弱无能。”
一句“懦弱无能”,终叫卿云礼丢盔弃甲,极致的暴怒令他面目扭曲如鬼魅:“安清妧,孤杀了你——”
卿云礼怒吼着冲上来,然,未等他抬步,南宫文轩先抬脚,狠狠踹进他的膝盖窝,卿云礼受不住力,整个人扑在地上。
这一扑,刚刚好,扑在卿流景高椅前一丈。
“三弟,本王是不是说过,终有一日,会百倍千倍偿还你当初对本王的襄助?如今,本王这般回报你,你可满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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