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欲哭,可他不敢朝王爷哭,他只能朝清妧哭:“郡主,可是奴说错什么了?”
清妧一边暗瞪卿流景,一边笑言:“你家主子说笑呢。”
主子是不是说笑,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去告诉大人们,如果王爷真在这个时候登基了,将来难免有人会说,王爷为父鸣冤是假,夺帝是真。
是以,王爷不能登基,请他们回去。”
“是。”
星回又一次立在门下,一板一眼地把清妧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朝臣们听完,纷纷在心里面恨骂三千字。
逍遥王这话好似说得他真不想登基似得!
然,逍遥王之心,谁不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他们难道还能奈王爷如何?
一众朝臣只能老老实实跪在雪地,等着禁卫军、都城军和铁蹄军奉命二来,然后他们再一道三请王爷登基。
好在,三军来得甚快,本就被堵得拥挤的十字街,因为三军的到来,干脆被挤得没有一点空隙。
朝官,三军,百姓,顺着数十丈宽的十字街,从街头跪到街尾,安行洲立在门前的高阶,朝逍遥居躬身:
“王——”
谄媚的话将要说出口,却在安大将军嘴边转了一圈,又叫安大将军给吞了回去。
逍遥王若登基,他就是国丈,天下哪有老丈人吹捧女婿的?!
“王大人,你来说。”
“啊?哦。”
王怀瑾一顿激灵,猛地抬起头,只见他气沉丹田,拼尽全力地大吼:
“王爷德方,贤明能抵天庭,得神佛之庇佑,王爷位正,乃开国帝唯一嫡子,王爷之能,震慑四方,足安天下,是故——
王爷登基,是众臣所盼,是百姓所祈,是天下所望!”
安行洲听完,目瞪口呆。
昔日常听习昴戏谑文臣,说他们生了一张能活死人生白骨的嘴,他不太信,今日一见,只觉习昴之言,恰如其分。
身后一众朝臣,虽然也牙酸王怀瑾的一通说辞,但他们牙酸的同时,亦是对其用词十分赞叹。
他们纷纷拱手,高声言:“王爷登基,是众臣所盼,是百姓所祈,是天下所望!请王爷即刻登基——”
接着,三军和百姓齐声大喊:“请王爷即刻登基——”
星回在震天的喊声中,又一次狂奔到水榭前:“王爷,朝臣,三军,百姓数万人跪在门前,请您登基。”
“恩。”
恩,是几个意思?
星回一头雾水,目光再次略向清妧,清妧挣开卿流景怀抱,正色道:“你要遵三谦之礼,我不劝你,但礼已到,你总不能还继续拿乔吧?”
“我不就是想多抱阿妧一会儿吗?”
说罢,卿流景长叹一声:“朝上一堆悬而未决的事,一旦我踏出这道门,莫说十天半个月,只怕三五月都见不上阿妧一面。”
“按规矩,成婚前,你我本不该见!”
“阿妧真绝情。”
“既我绝情,那自不该杵在这里碍二殿下的眼!”
清妧拂袖,一气呵成地冲出水榭,翻身上马,然后冲出逍遥居,马之快,转眼带她到了门前。
门外,跪了一地的人,清妧急忙勒住缰绳,马儿仰蹄尖叫,吓得跪在最前面的大人们仓惶逃窜。
范修谨提着下裳,狼狈地哭诉:“郡主,下官们不是年纪高,就是胆子小,实在经不住您的这般吓。”
清妧面上浮起尴尬,未免更尴尬,她故作正色:“本郡主是怕你们等得着急,这才慌忙冲出来。”
“王爷有决意了?”
“王爷说,诸位的心意,他已尽知,只要不要登基,容他再思之。”
朝臣一听,不由地露出喜色。
所谓“再思之”,等同于答应。
安行洲抬眸,催动内力,对门内扬言:“既是如此,明日五更天,臣等在大明宫,恭候陛下。”
言罢,群臣默默等了片刻,门内并无人出来,于是,朝臣如释重负,知道这一次,终于尘埃落定。
朝臣欲起身,但他们跪得太久,膝盖不知何时被冰雪冻麻了,得靠着左右相扶,才能爬起来。
过了足足一刻钟,十字街上的人潮在都城军的指挥下,开始逐渐退散,百姓兴高采烈地感叹着:
“新年新气象,从明日起,咱们大溱国一定会一天更比一天强盛!”
“对——”
听着百姓满是期待的话语,清妧难掩笑意,一旁,安行洲怒瞪清妧:“这一回,总舍得跟阿爹归家了吧?”
“阿爹~”
“哼!”
清妧无奈,心道天下郎君,怎么不论多少岁数,面对亲近人,都会不由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看着阿爹难掩怨气的背影,清妧心道,回去后赶紧煮个汤,哄哄阿爹。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走,安行洲突然顿步,神色不悦地看向一侧,清妧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了目光幽深的韩杜衡。
“下官拜见国公爷,拜见郡主。”
“韩大人有事?”
韩杜衡不言,目光悄无声息地掠向清妧。
清妧立刻记起,今早,韩杜衡亲自去冷宫送走了惠贵妃,想来是贵妃临死前,托他带话给她。
“韩大人是找我?”
“是。”
安行洲一听,神色越发地不悦。
阿妧已定亲,依照礼俗,出嫁之前,她该待在闺阁备嫁,而不是四处抛头露面,做些惹人非议的事。
然,明日,逍遥王将是溱帝,阿妧也注定成为溱后,即便她做出些惹人非议的事,有皇帝护着她,谁又敢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安行洲收起不悦,叮嘱道:“家中亦有些事情等着你去做,办完了事,早些归家。”
“好。”
等安行洲走出许多远,清妧才问:“韩大人找我何事?”
韩杜衡垂眸,目光落在衣袖,他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毒经》,将方慧临死之前的那番话尽数告知?
“是关于惠贵妃的?”
韩杜衡惊抬眸:“娘娘知道?”
“贵妃犯下不伦之罪,按律,任何人不得为其收敛尸身。
然,一则,贵妃和我母亲曾是至交,我入宫后,得她诸多照拂。二来,她虽犯下错事,却能在弃暗投明时毫不犹豫,此一点颇令我钦佩。
无论于情,还是于理,我都不忍贵妃尸身被鞭挞和凌辱,故而希望韩大人能法外开恩,让我好好安葬贵妃。”
韩杜衡抬眸。
方慧离开公堂前,先说要送郡主一份礼物,而后才请他行刑,也就是说,《毒经》就是这份礼物。
想明白这一点的韩杜衡,眉目变得极寒:“郡主,此事下官不敢做主,不如请郡主随下官一道,奏请王爷?”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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