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宫中上至帝王、宫妃、皇嗣,下至宫人、宫婢,每日要吃饭的人加在一起,有好几万。
是以,尚食局极大。
走在宫道上的清妧,隔着大老远,看到尚食局那头已是炊烟袅袅,进了里面,那更是一派繁忙景象。
“若谷,找个人问问,张尚食人在哪里?”
若谷垂眸,刚要应下,却听花典赞说:“郡主,不必劳总管问,这会儿张尚事定在自己的院子里。”
“你认得?”
“认得。”
“走。”
一行人疾走,不到两刻钟,他们进了尚食的私院。
清妧在宫里待过,所以知道,宫中的妃子若是不得宠,过得远不如六尚六司有品阶的宫人舒坦。
但她知道归知道,却没想到,张尚食在皇城里的小院竟可奢靡至此!
只宫道两侧栽种的几棵梅花,其品相便和逍遥居的如出一辙,而这等梅树,一棵可抵百金!
廊下当值的宫婢瞧见清妧等人,皱着眉头冲下高阶:“你们是哪一个宫的小主子,怎这么不知规矩?!”
“什么规矩?”
“要问来日去路,从那头进。”
清妧转头,顺着宫婢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一侧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人之多,足有好几百。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个点,哪怕等到天黑,也未必见得着张尚食。”宫婢叉腰,一派洋洋自得,“当然,若你们肯给些好处,那又另当别论了。”
“多少?”
“一两十个排位。”
清妧勾唇。
她以为张尚食心狠,却不想她下面的人更狠,那队伍少说有五六百人,若想站到最前面,岂不是要花五十六银?
这钱,都够改半条命了!
宫婢见清妧不说话,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怎么,该不会没钱吧?没钱还敢让我说这么多话?!”
“有钱。”
清妧话音刚落,卢嬷嬷自袖中拿出一锭大金元宝:“这个,够上前几位?”
宫婢瞪着金元宝,眼珠子都快被挤出眼眶了,她急不可耐地抢过金元宝放在嘴里啃,待啃出钱味,她才舔着脸笑答:
“婢子这就领主子去见张尚食。”
“恩。”
未免被人认出,清妧命卢嬷嬷压低伞沿,她们被领着要直接进门时,那些等得焦急的宫妃纷纷大吼:
“欸,你怎么能插队呢?”
宫婢扬起手掌,把那金光闪闪的元宝露出人前:“怎么不能?你们有本事拿出更多的银子,我也让你们立刻进去。”
“……”
进了房,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
两个婢子立在一方南海珍珠串起的帘子旁,双眉娇蹙:“尚食大人还没见完上一个,你怎么又领人进来了?”
宫婢抬了抬手:“给得多。”
“行吧,进去等着。”
两婢子一人伸左手,一人伸右手,掀开珠帘。
珠帘后,放着一张长长的食案,案之长足有两丈,台上铺满各色的吃食,冷的、热的、煮的、烤的、炸的、蒸的,应有尽有。
除了吃得,桌上还放着一座小银山,银山之高,足有几千银,银山后,坐着满目不悦,戾气极重的张尚食。
“齐美人,你可以走了。”
齐美人含泪摇头:“张尚食,你明明说过,一百银可以改命,本宫付了一百银,你怎么又反悔了?”
“谁反悔了?!我没让你改吗?是你家那远房亲戚不肯收你,户部总不能逼着人家收容你吧?”
“不可能。”
“呵。”张尚食嗤笑,“齐美人,你当自己是先帝宠妃回去省亲呢,还是身有家财万贯,能衣锦还乡啊?
你就是那一盆泼出去,抬回去放在家里还嫌臭的死水,根本没人想你回去,他们巴不得你死在宫里!”
“你——”
“别你啊我的,我告诉你,你要还有钱,不管多少,我想法子替你谋个出路,钱多,我让赵家替你谋个好去处,钱少,我也能送你去个正经的女观,要是没钱,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我的地儿!”
“钱?呵呵……”齐美人惨笑,“本宫哪里还有钱?本宫那点钱不全给你骗走了吗!”
“什么叫骗?!”张尚食登时面色一沉,“张家开门做生意,向来讲得是一个童叟无欺,你既兜里没钱,那就滚!”
“不,本宫不走——”齐美人袖子一甩,竟是要冲上去揪张尚食,“除非你把一百银还给本宫,否则——”
不等齐美人说完狠话,张尚食猛地站起,一巴掌甩上齐美人的脸:“敢和我叫板,活得不耐烦了吗?!”
张尚食抬脚,用力踹向齐美人,待这娇滴滴的美人被掀在地,张尚食又抬脚,踩住她胸口:“齐美人,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今天一脚踩死你,也没人敢治我罪。”
清妧轻声反问:“是吗?”
“当然是!”
张尚食陡然抬眸,目光如刀般地刺向前方,然,等她看清楚说话的人是清妧,吓得双腿一抖,扑到地上。
“郡……郡主,您怎么来了?”
“哦,本郡主听说张尚食正在宫里做一桩极其赚钱的生意,一时觉得好奇,特意赶来瞧瞧。”
“没……没有地事。”
“没有吗?”清妧笑着转过头,目光斜向收了她一锭金元宝的宫婢,“你家张尚食说没在做生意呢。”
“……”宫婢登时骇得落下一行泪,她一边颤颤巍巍地掏出金子,一边扑在地上苦苦哀求,“婢子该死。”
“呵。”清妧陡然沉下脸,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齐美人,“齐美人,张尚食到底在没在宫里做生意?”
“有!”齐美人慌忙爬起,跪到清妧脚边,“郡主,户部说,妾身的亲人全没了,无人可以收容妾身。
可如果妾身能出些银子,户部可以帮妾身找找远亲,所以,妾身给了张尚食足足两百银,托户部帮忙。
今日,妾身来问张尚食,户部可曾寻到妾身远亲?张尚食说,妾身的远亲不肯收容妾身,还要妾身付银子。”
“两百银?”清妧眉毛一皱,“改命不是一百银吗?”
“张尚食说,户部忙,他们才帮妾身查过一回,如果妾身不能打点,可能三五十天没结果,没法子,妾身才多花了一百银。”
“你统共付了多少银子?”
“为了见张尚食,妾身前前后后花了六十七银,头一回托户部打听消息,花了百来银,后来花了两百银,今日又花了二三十银。”
说完,齐美人抬袖抹泪:“妾身不得宠,身上的银钱快被张尚食掏尽了,即便将来能出去,日子也难好过。”
单单一个美人,就被张尚食榨出三百银,后妃三千,又该被她榨出多少?
这一场彰显皇帝贤明的大赦,到头来,宫妃没落得好处,皇帝没挣得贤名,只有张家赚得盆满钵满!
简直荒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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