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澜试着站起来,可是刚才她全身虚软,根本就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于是乎,她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开口:“还请娘娘恕罪,澜儿本该起身给您见礼,实在是力不从心,只能在地上给您请安了——”
凤天澜的声音十分虚弱,而且充满了委屈。
明明是在阐述自己的状况,可是里里外外却分明就是在告状。
告容湛的状!
这湖心亭有只有两个人,凤天澜虚弱成了这样,不是容湛干的还能有谁?
容湛冷冷的扫了凤天澜一眼,那目光犹如极地寒冰。
可凤天澜却默契的别开眼睛,拒绝跟他对视:
特奶奶的!
你特么都要把姑奶奶扔下去喂鱼了,还不许我告状了?
虽然这状告的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是,我就是不爽!
纪皇后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这其中的端倪。
她淡淡的垂眸,“既然你身体不适,请安便免了。”
凤天澜颔首,揉着自己快要被捏碎的喉骨:
好疼啊,简直就是疼的要命。
每一次开口说话,就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过一样。
“多谢娘娘。”
纪皇后在容湛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今日她听说容湛将凤天澜关在地牢里,担心太子会借这件事发难,所以才会赶来劝说。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听得很清楚。
刚才自己准备进来的时候,亭子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再加上凤三这奄奄一息的声音……
恐怕自己再晚一步进来,凤三就当真要死于非命了。
“凤三,你今日前来王府,是否是因为我的眼疾已经有所进展?”
纪皇后这句话明显就是在给容湛台阶下,也是在救凤天澜。
凤天澜正准备开口,冷不丁却叫容湛给打断了:
“母后,她是被我关进地牢,刚刚叫出来的。”
纪皇后脸色明显的一变:
未央这是怎么了?
一定要至凤天澜于死地?
她这双眼睛治不治得好都无所谓,她不想儿子因为杀了凤三被人抓住了把柄。
可,儿子似乎并不领这个情。
“那个……”凤天澜喉咙疼的厉害,张了张嘴,声音却很小,小到直接就被无视了。
纪皇后皱眉,旁敲侧击,“她可是瑾国公府的嫡女。”
还是太子的未婚妻,你怎么能够随便将她关进地牢,而且还对她动了杀机?
容湛轻轻一撩衣摆,坐在了纪皇后的身侧,“因为她犯了两个重罪。”
纪皇后:“……”
凤天澜再也忍不下去了,扯着公鸭嗓子怒吼。
虽然在她的认知里是怒吼,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十分微弱,“王爷,您贵为帝后最宠爱的皇子,翻手云覆手雨,想杀一个弱女子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何必又给我扣什么大逆不道的帽子?我不服,我不忍!”
“是么?”
容湛开口。
那张化了妆的俊脸上有笑容浮起。
尽管这个时候已经气急败坏,凤天澜还是不得不承认:
即便是在脸上涂脂抹粉,可这么看上去,竟然丝毫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有一种叫人心生怜爱的美感——
该死的臭妖孽!
“没错!”
尽管凤天澜的嗓子干涩火辣,每发出一个声音,都火辣辣的,痛的要命。
可是她偏偏不让容湛那个妖孽得意。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有怒火在点燃,然后蔓延。
可容湛似乎压根儿就不在乎,他微微倾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凤天澜:
“既然你想死个明白,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
那妖孽脸上浮起邪魅的笑,就好像杀人不过就是眨眨眼的事情一样,“你犯了两个重罪。其一,当初是因为你说能够替皇后治好眼疾,本王才暂且绕了国公府一百零八条人命。可你非但没有为皇后的病鞠躬尽瘁,反而还和别的野男人在逍遥阁厮混,怠慢皇后病情;其二,你刚才既然敢骂本王有病,就应该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这两件,随便挑出一件来,还不够摘你的脑袋?”
听完这番话,纪皇后的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
未央向来寡言少语,如今为了杀一个凤天澜,竟然耐着心思解释了这么多……
纪皇后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倒是依旧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凤天澜听完这番话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那笑意在心中流转,浮到面前已成了点点怒火:
“王爷真是可笑。”
凤天澜哑着嗓子,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其一,王爷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有鞠躬尽瘁?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王爷觉得我在推诿拖拉,不放现在就杀了我,也免了我日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
容湛安静的看着她,面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凤天澜咬紧牙根,“其二,王爷问我你美不美?南照儿郎个个英气逼人、有责任有担当,众所周知。如今王爷这么问,又是何居心?澜儿猜想一下:我说美,便是说王爷女气,逃不了一死。我若是说王爷不美,那就是在暗指王爷难看,更加是死。所以我就不明白了,王爷想杀我就直接点,干嘛拐弯抹角的?倒不如直接说你有病,给你个台阶顺利的杀了我,省的费心到处找借口。”
纪皇后听到凤天澜这般肆无忌惮的话语,眉心深深的皱了起来:
她是未央的娘亲,知道那孩子性格执拗,不容有人对他忤逆。
可凤天澜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即便仅仅只是言语上的挑衅,也足够完全激怒他了。
纪皇后突然有些头疼:这两个人还真是针尖对麦芒,丝毫不让啊!
若今日凤三当真被扔下池子喂了鱼,未央以后恐怕会多出很多麻烦来啊!
即便太子并不是真心想要娶凤三,凤三一死,他一定会拿这件事来说道,到时候……
一想到这些,纪皇后只觉得心烦意乱。
不过,让纪皇后感到有些意外的是:
在听完凤天澜这些挑衅的话语之后,容湛非但没有勃然大怒的迹象,反而掩唇低笑了出声:
“你的意思是……本王还得多谢你的体贴?”
凤天澜分毫不退,直视他,“如果王爷一定要谢的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只不过,不同于情侣之间爱的火花。
而是那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怒火。
容湛淡淡的看着凤天澜那张脸,他甚至可以确定,如果她现在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死自己。
“看样子,你还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凤天澜冷笑,“这一点王爷却是说错了,我凤天澜最是惜命。可惜我无权无势,没有背景,也没个倚仗,所以才会任人搓圆揉扁。”
“你的意思是在说,本王欺负你?”
“难道我要说王爷动辄把我关进大牢,还要掐死我,把我喂鱼,是在宠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王爷宠女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容湛眯了眯眸子,凤天澜能够从他那双凤眸里面看到有星星点点的冷意浮起。
怕个毛!
反正今天这个妖孽想杀自己,自己怎么跪舔也逃不掉,倒不如骂他祖宗十八代,爽了再说。
“看样子,母后应该再晚些出现才好。这样你就没命在这里,顶撞本王了。”
容湛突然站了起来,周身迸射出了极冷的杀意。
这股杀意太过于浓烈,以至于坐在一旁的纪皇后都察觉到了。
她这辈子算是废了,但是她的儿子还年轻,一辈子还很长,绝对不能出什么差池。
“未央!”
纪皇后心里一急,猛地站了起来。
不过她才刚刚喊出容湛的名字,就突然感觉到喉头一甜,紧接着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纪皇后干脆双目一闭,直挺挺的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母后!”
容湛脸色一沉,立刻上前一步,将纪皇后揽入怀中,两个人一并滑落,坐在了地上。
纪皇后双目紧闭,脸色发青,看上去表情十分痛苦。
原本还在等死的凤天澜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立刻扑到了纪皇后的身边。
作为一个医者,她没办法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更何况,还一个刚才帮她说话,试图想要救下她一命的人。
凤天澜跪在纪皇后的身侧,一把将容湛推开,“让开!”
“你……”
容湛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
一时间,脸上浮起怒容。
凤天澜差点没一个白眼翻上天,她厉声道,“我什么我?要不然你来替她做检查?”
容湛扫了一眼纪皇后发青的脸,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凤天澜将纪皇后放平,然后开始翻她的眼皮,继而又趴在胸口上。
最后才摸上了她的脉门——
在探到纪皇后的脉象之后,她脸色微微一变。
抬头,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了纪皇后一眼。
容湛并没有错过她这个小动作,“如何?”
凤天澜连忙收敛目光,“娘娘应该是急火攻心,一时闭了气。我要给她做身体检查,看看是不是跟她身上的毒素有关。”
容湛阴森的目光落在凤天澜身上,波涛暗涌,带着深意。
凤天澜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自然的从容湛那边挪开。
“如果王爷有疑问,大可以请别的大夫过来检查。”她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声音黯哑,“想来这个时候,王爷应该暂时没有心思杀我吧?那我就先去地牢候着了。”
说完这话,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转身朝着来的方向那边走了过去。
只不过,她才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霓裳挡住了她的去路。
凤天澜愣了一下,在对上霓裳那淡漠的表情之后,无奈的苦笑:看来,容湛并没有让她多活一阵的打算……
就在凤天澜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却听到容湛冷漠的声线从身后传了过来:“带她去小筑。”
霓裳看了摇摇欲坠的凤天澜一眼,“爷,凤三小姐的伤……”
“与我何干?”
“是。”
霓裳上前一步,搀扶着凤天澜朝着小筑那边走了过去。
“凤三小姐,您的伤可还好?”
听着耳边霓裳淡漠的声音,凤天澜知道她并不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在担心自己身体不适,没办法替纪皇后瞧病。
就如同容湛刚才说的一般,她被伤成什么样子,与他们何干?
可是,寄人篱下,她饶是再不服气,也不能发作。
“娘娘的病要紧,我无妨。”
凤天澜的声音越发的沙哑了。
红唇干涩,喉咙如同被火烧火燎过一般,疼的厉害。
霓裳微微皱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了她,“你把这个吃下去,会好受些。”
凤天澜几乎是想都没想,接了过来就一口吞了下去。
那速度之快,以至于霓裳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凤天澜将药丸吞下去,她才诧异的开口,“你……就不怕这药丸有问题吗?”
凤天澜凄然一笑,“反正我已经身陷囹圄,与其在做垂死挣扎,倒不如痛快些好。再说了,王爷想杀我,简直易如反掌,何必在药丸里面动手脚?”
霓裳无言。
两人一并朝着小筑那边走了过去,“凤三小姐,你很聪慧。但是却有一个很大也很致命的缺点……”
凤天澜侧脸看着霓裳,没有说话。
但是,便是在这短短的几句话的时间里面,她已经清楚的感受到,刚才自己吞下去的药丸起了作用。
原本火烧火燎的喉咙里,像是有冰水滑过,将里面的火都浇灭了。
虽然隐约还有些痛感,但是已经足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了。
“凤三小姐,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认命,想要抗争。”
霓裳淡淡的开口,“这里是南照,而你又是女子,你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认命。”
凤天澜愣了一下,倒是有些意外。
她跟霓裳很少打交道,两人说过的话,拢共不超过十句。
霓裳倒是把她看的很真切。
她低低的笑了笑,“呵呵。”
霓裳多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悦,“凤三小姐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
凤天澜摇头,“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为什么要认命?人生是我自己的,凭什么要交给别人去操控。”
霓裳不语,只觉得这个小女娃心气太高,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在南照,不对,或许是在整个天域,所有的女人要做的事情,就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是我呢?父亲征战生死未卜,我如何从父?所谓的未婚夫避我如蛇蝎,我如何从夫?与其天天在家里自怨自艾,倒不如博上一搏,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够黑暗了,再惨一点也没差。”
凤天澜喉咙才刚刚好受了一些,又说了这么多话,嗓子立马给出了反馈。
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只觉得喉骨那里,轻轻碰一下都疼的要命。
该死的妖孽。
自己脖子这儿一定又青又紫了。
一旁的霓裳很显然已经被凤天澜这一番话给震惊住了。
她竟莫名的觉得,好像还有点道理。
凤天澜的人生已经够黑暗了,倒不如搏一搏,说不准,还能够搏出一片天来。
惊觉自己心中竟生出这种想法,霓裳心底一阵,连忙离凤天澜远一点。
这个女人有毒。
离她太近,很容易被她蛊惑。
凤天澜察觉到了霓裳的反应,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这种叛逆的想法,在这种极为封建且阶级严明的南照国,根本就是异类。
她只想活出本真,不需要别人理解。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她们就到了小筑的门口。
等她们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玉姑姑一脸愁容的站在前厅,而她对面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该死的大妖孽——容湛。
玉姑姑为难的看着容湛,“王爷,娘娘不愿意见别的太医。我实在是没办法,不敢放人进去——”
容湛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何其聪明,怎么会不知道纪皇后此举是在做什么?
刚进来的凤天澜听了玉姑姑的话之后,突然想到了刚才自己在湖心亭那儿给纪皇后探到的脉象。
她拎起裙摆上前了两步,“王爷——”
容湛用余光瞟了凤天澜一眼,发现她脸色虽然晦暗,身体依旧虚弱,但是声音却好了很多。
“娘娘的病情很复杂,我上次给她准备行血活血的药她一直在吃,血液中的毒素应该也会透过皮肤排出来一些,我要检查这次吐血晕厥是否跟排毒有关,请外面的大夫实在不妥。更何况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这次的身体检查必须褪去衣物,宫里那些太医都是男子,更为不妥。”
容湛冷淡的瞧了凤天澜一眼,“那按照你的意思,还就非你不可了?”
凤天澜抬头,目光笃定,表情严谨,“整个南照不是没有女大夫,但是能够治纪皇后眼疾的,只有我。”
容湛眯了眯眸子。
他从凤天澜的脸上,看到了倨傲,但是更多的却是沉着和冷静。
那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说实话,还真有几分让人刮目相看的味道。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容湛冷冷的吐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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