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这几年时间里面,纪皇后一直就住在未央王府里面。
衣食住行,都是玉姑姑亲自伺候。
而且,谁又能有这个胆量和本事,在未央王府里面给纪皇后下毒?
“娘娘,您为何——”凤天澜皱眉,“如果您身上的毒素不解,您的眼睛连恢复的希望都没有了。”
凤天澜如今算是想通了。
其实皇宫里面那位给纪皇后下的毒并不高明,甚至在后续给皇后治病的那些大夫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是给皇后下毒,牵涉到了后宫的黑暗,那些大夫不敢明说,只敢偷偷借着治疗眼疾的机会,替皇后解了毒。
皇后自然也察觉到了,所以干脆自己开始服用一些慢性的毒药。
到后来,干脆拒绝见医——
此时,纪皇后脸上突然露出了极大的痛苦。
她强行压抑着心中的剧痛,紧紧闭着双眸:
她何尝不想看看记忆中那个色彩斑驳的世界?
她何尝不想看看自己那捧在手心的儿子?
可是……
她恨,她也怕。
她恨当初皇帝为什么会听信谗言,把自己的儿子送走;
也恨皇帝在儿子走后,偏听偏信,甚至把对自己下毒的人视而不见。
可是她又怕。
她怕自己身上的毒解掉了,皇帝就可以将心中那份内疚放下;
她更怕自己眼疾恢复了,还要回到皇宫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笼里面。
她不想见到皇帝,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想起当初他们如何的恩爱,也会想起他将未央送走时候的决绝。
若是她身上的毒解了,若是她的眼疾好了,那皇帝对他们母子就再无内疚。
那么按照未央平日里那作风,恐怕——后患无穷。
凤天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但是看到纪皇后那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苦衷。
毕竟,一个健健康康的人,谁又愿意在自己身上下毒呢?
谁不想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个世界?
谁又愿意在黑暗中度过余生呢?
“娘娘,您愿意信我么?”
凤天澜突然开口。
纪皇后脸上的表情一僵,似乎是不太理解凤天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今日您救了我一命,我愿意倾我所有。而且,我认为,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不聪明的做法。”
纪皇后脸上露出诧异,“你是——想——”
凤天澜脸上淡淡一笑,“这毒素沉积在体内,会对脏器产生不可逆的损伤。您老年会吃很大的亏,不管怎么样,还请娘娘配合我,按时服药。蝮蛇毒液不比您之前服下的毒,它的毒性很强很烈。您服下的哪一点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会逐渐损害您的凝血功能,这次皮下出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严重会如何?”
“血止不住,身体内的血流光。”
血流光了,人自然是活不成的了。
纪皇后脸色白了白:未央回来了,她不想死。
“娘娘,您和王爷母子分离这么多年,您不愿意还没看到他成家立业,您还没抱到孙子就离开吧?”
打蛇打七寸。
凤天澜这一句话准确无误的戳中了纪皇后的痛脚。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光是冲着这句话,就知道后代子嗣对这些人的影响有多大了。
容湛成了家,有了子嗣,那才叫真正的幸福。
纪皇后动心了,“我知道了,以后你配的药我会按时服用。”
“还有——”
“那些毒,我也不会再服了。”
凤天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纪皇后没事,容湛就暂时不会找她的麻烦,她的小脑袋也就暂时保住了。
只是——
凤天澜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起身,朝着纪皇后那边见礼,“娘娘,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纪皇后冰雪聪明,听到凤天澜这悉悉索索的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不想待在未央王府?”
“娘娘果然神机妙算。”凤天澜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澜儿从来没有怠慢过娘娘的病,此次之所以会去逍遥阁,完全是为了一个丫鬟。”
“丫鬟?”
凤天澜点点头,将红豆被冤枉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只是强调自己不过是想还她一个清白名声。
二夫人的威胁,凤长宁欠高利贷的事情,她全部没有提。
“娘娘,您也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往后她们若是想要嫁人,却背上了一个偷盗主家的名声,谁还敢要?”
凤天澜这番话也让纪皇后脸上浮起疑惑,“不过是一个丫鬟,值当你不惜为她和未央起冲突?”
凤天澜笑的有些无奈,“在我的眼底,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有的只是出身之别罢了。红豆相思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丫鬟,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把她们当丫鬟,她们就像是我的家人,为了家人做这点事,不足挂齿。”
凤天澜这番话确实是将纪皇后给震惊了。
她没有料到一个小姑娘竟然会有这般见地,这般宽广的胸怀。
“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出身之别。”纪皇后细细品味着凤天澜这番话,突然淡淡的笑了,“虽然你这番话惊世骇俗,但却能够看出来你的胸怀。这样吧,这件事我会去和未央提,但是他点不点头,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多谢娘娘。”
从纪皇后的房间出来之后,凤天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凤天澜这副身体自打去年冬天为了替容澈摘荷花跳入寒潭之后,就变得大不如前。
刚才经历了一波有一波的惊心动魄,再迈出门槛的时候,她只觉得双腿发软,眼前发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好容易走到前厅,她意外的发现容湛那个妖孽竟然还没走。
凤天澜懒得搭理他。
毕竟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就觉得喉咙疼,手腕痛,屁股痛,全身哪哪都痛。
多看一眼都要折寿十年。
一见凤天澜出来,玉姑姑率先迎了上去,“凤三小姐,怎么样了?”
凤天澜只觉得头晕眼花。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脸色已然是血色全无。
她虚弱的开口,“玉姑姑,我能先坐会儿吗?”
玉姑姑这才察觉到凤天澜脸色不对劲。
她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撞击的动静,然后王爷就气哄哄的出来了。
想来,一定又是王爷盛怒之下,对凤天澜动了手。
王爷也真是的。
人家一个姑娘家,本来身子就不必那些男人。
刚刚差点拧断别人的脖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这么没轻没重的动手。
心中虽然有颇多抱怨,可玉姑姑却不敢吭气。
她只能可怜的看着凤天澜,搀扶着她坐下,“来,先坐下喝口水。”
凤天澜摸到那杯水,仰首一饮而尽,这才稍稍感觉好了一些:“玉姑姑,你给我拿纸笔来。”
玉姑姑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那纸笔,就是写方开药了。
“哎,好嘞!”
玉姑姑飞快的跑出去取了笔墨纸砚来。
凤天澜握笔的方式还算凑合,但是写的毛笔字就是在是不怎么样了。
她将之前活血行气的中药里面家了番泻叶和荷叶两味药。
纪皇后的毒已经开始对身体产生了伤害,光是靠皮肤排毒远远不够,大肠排毒希望能够加快一些进度。
“照着这个药方去抓药吧。”
凤天澜将药方递给了玉姑姑。
玉姑姑点头,刚刚转身要去准备,冷不丁瞧见容湛将右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将药方递到了容湛的手中。
容湛飞快的将那药方浏览了一番:
虽然他对药理不精,但是在海外仙山历练的时候经常受伤,所以一般的药他还是能分辨出一些功效来。
在确认了凤天澜开出的药方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这才将药方递回到了玉姑姑的手中。
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真丑!”
说的是凤天澜的字。
凤天澜这会儿身体已经是十分不舒服了,可是一听到容湛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干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王爷,当一个大夫会瞧病就行了,可没人规定她的字必须写的多好看。”
容湛淡淡回眸,视线落在了凤天澜那张惨白的小脸之上:“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字如其人么?”
字丑,人也丑!
凤天澜从他的话里面读出了这两重意思。
她差点没一口气哽住了:
她凤天澜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是光是这个样貌——
不说在南照,就是在邺城,那也绝对是中上等的。
就这么说,还算客气的了。
要知道,当年白沐凝可是跟纪皇后齐名的大美人。
只不过纪皇后身份高贵,所以白沐凝才没有得到南照第一美人的名号。
若较真起来,她跟纪皇后去比,也未必会输。
而凤天澜恰好继承了白沐凝所有的优点,身上又多了瑾国公的几分英气。
更何况,她这会儿才十四五岁。
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彻底长开了,谁美谁丑还未可知呢!
而这个妖孽,竟敢讽刺自己丑?
叔可忍,婶不可忍。
“你说谁丑呢?”
凤天澜气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张俏脸涨的绯红。
容湛多看了她一眼。
平日里,这个凤三即便是在面对纪皇后的时候,面上也是十分淡定。
怎的,自己才说了她一句丑,就这么激动了?
容湛淡淡开口,“我在跟你说话,不是你丑,难道是我?”
“……”
凤天澜彻底懵逼了。
说容湛丑?
这句话即便是她还在气头上,都没办法说出口。
这个妖孽遑论男女,整个南照也未必有一个能够美过他的。
即便有比他好看的,气质也绝对没有他妖冶诡秘;
即便气质脱尘的,那长相也绝对不比他精致耐看。
站在这个妖孽面前,凤天澜还真没胆量说他比自己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容湛幽幽的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只不过,他脚下的步子才刚刚迈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玉姑姑的惊呼声,“啊!凤三小姐!”
容湛并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打算,只不过他的感官极为灵敏,能够感觉到身后有重物袭来。
周身的气压一沉:难道那个凤三还敢偷袭他?
容湛周身一震,顿时蓄了内力。
待他转身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凤天澜那凶神恶煞的样子。
只见她双臂紧闭,两颊嫣红,径直朝着自己这边栽倒了过来。
晕倒了?
容湛瞳孔一收,条件反射的将周身的内力一敛。
也是因为这个动作,让他根本就无瑕将凤天澜推开,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嘴里的丑女“张牙舞爪”的朝着自己扑过来。
然后,把自己抱了一个满怀。
平日里的凤天澜牙尖嘴利,压根儿就不愿意吃亏,给人一种十分强硬的感觉。
可如今,伊人在怀的时候,容湛才发现,她的身子很单薄。
甚至于,他双臂拢住她的时候,中间竟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空隙。
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触感让容湛皱起了眉头,脑海里面突然浮起了那日在柳侍郎府里,凤天澜在吸入幽香花粉之后,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
面色嫣红,双目迷离,一双手不停的在自己的身上摸索——
容湛眸色一沉,眼底浮起一抹厌恶。
他大掌一挥,直接将已经晕厥过去的凤天澜挥开。
“凤三小姐!”
玉姑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扶。
她刚刚跑过去的时候,凤天澜恰好一头栽倒在自己的怀里,玉姑姑松了一口气。
容湛冷冷的盯了凤天澜一眼,“请太医过来看看。”
玉姑姑连忙应声,“是。”
容湛一路风卷残云去了书房,展风在书房外面候着。
他阴沉着脸翻开书桌上的卷宗翻看了起来,正准备提笔批阅的时候,袖子一动,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个味道,是凤天澜身上的。
容湛眸色一沉。
片刻之后,门口的展风就听到书房里面传来容湛阴晴不定的声线,“重新给本王准备一套衣服。”
“是!”
当展风重新送了一套白色的常服进去之后,不过片刻,书房的门再度被打开。
展风刚刚回头,便被一件深紫色的长袍兜头给罩住了。
万年面瘫的展风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的将脑袋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烧了。”
他甚至还没看到自家爷的脸,面前的大门就再度给砸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深紫色的长袍,眉心微微皱起:
这可是皇上御赐的,说烧就烧了?
可——自家爷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展风朝着门口恭敬的道了一声“是”,然后捧着袍子,转身去了后院。
第二天傍晚,未央王府小筑。
几个上了年纪的太医瑟瑟发抖的跪倒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内厅里面的床榻之上,凤天澜睡的很安稳,压根儿就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外厅的芙蓉软榻上,容湛慵懒的倚靠着。
可是,那张绝色的脸上,阴云密布。
整个房间的气压因为他阴沉的脸色,而变得极度的压抑。
那几个太医已经在这里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冷汗早已经湿透了脊背。
“皇家的俸禄不是用来养废物的。”
突然,容湛开了口。
可这一句话,却是让那几个太医吓得脸白如纸,瑟瑟发抖了起来:
“王爷,饶命啊!”
容湛嘴角一扯,有一抹嗜血狠厉的弧度勾起,“有用的人,本王才会留着。”
说罢这话,他慢条斯理的将手边的茶盏摸了起来,浅浅的啜了一口,然后云淡风轻的开口,“统统拖出去斩了。”
“王爷!”
几个太医突然哀嚎了一声,有年纪的直接瘫倒在地上,吓到浑身抽搐,站不起来。
看到这副场景,容湛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
那云淡风轻的口吻,就好像杀的不是人,而是鸡鸭一样。
容湛的话音一落,展风立刻领着几个血骑兵的护卫闯了进来。
血骑兵现,寸草不生。
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眼看着那些太医一个个被拖出去,太医院的首领傅太医也是吓得冷汗直冒,浑身发抖。
他焦灼的回头看了几看,终于硬着头皮开口了:“王爷,请听臣一言。”
容湛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压根儿就没搭理他的打算。
血骑兵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傅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容湛的腿边,匍匐跪地,“王爷,先前微臣从凤三小姐的天灵盖上有发现。”
容湛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反应。
那些血骑兵也察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手上的动作一顿。
容湛抬眸,血骑兵立刻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容湛、傅太医,还有昏迷过的凤天澜三人。
容湛淡淡然的看着他,一副“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端了你们太医院”的架势。
傅太医颤抖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王、王爷,刚才微臣替凤三小姐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天灵的位置似乎有三个极其细微的凸起。若是微臣、微臣的推测没有错的话,那里应该埋着三根银针。只不过时间久远了些,所以如果不是大夫,约莫是瞧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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