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侯一言,无疑是把沈济架在火上烤,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方许蹙眉,侧过头瞥了眼沈济,与他对上视线,轻摇了下头。
沈济抿紧薄唇,一声不吭。
“阿济……”卓文侯没想到他竟如此凉薄,脸白了几分,“也罢,都是爹娘欠你的,爹给你跪下,恳求你原谅。”
说罢,卓文侯作势就要下跪,被身侧的越家人拦住。
“父亲!”越奎脸色极其难看,托住卓文侯的手,沉声道,“古往今来,哪有父母跪孩子的?”
“就是呀,谁能担得起您老人家屈膝一跪?”聂氏唯恐天下不乱,不紧不慢的添了把火,“如此,可是要折阿兄的寿了。”
甄氏拦在他身前,眼泪止不住的流,“老爷,纵然阿济心里头有怨,也该妾身来跪……”
卓文侯老泪纵横,摇头叹息道,“我儿不能平怒,是我之过,合该我来认错。”
“阿济!”甄氏扭头望他,神色绝望,“你非要逼你爹至此吗?你……”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
甄氏的话就这么卡在半空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沈济垂眸,冷眼瞧着台阶下的这场闹剧,只觉得心累,“自从你们有了养子,可还寻过我的踪迹?”
“京城和葫邕只隔了一个县,我与自己的爹娘却隔了二十八年。”
“如今我得了势,你们又寻上门来,说一些没道理的话。”沈济嗤笑,望着几人,似笑非笑,“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我……”甄氏顿了顿,眼神闪躲,“阿济,爹娘日后会尽力弥补你的,真的!”
沈济只觉得好笑,沉声问道,“如何弥补?”
甄氏咬咬牙,下意识望向一旁的卓文侯。
卓文侯暗暗瞪了她一眼,神色不虞。
甄氏身子一抖,眼神坚定了些,“孩子,你如今成了尚书令,里外都要忙活着,难免会手忙脚乱。”
“不如……”甄氏咬了咬嘴唇,面上闪过迟疑,却稍纵即逝,“不如将你二弟引荐到朝中去,留你身边,替你分忧。”
“没错没错!”听到婆母的话,聂氏眼睛一亮,忙不迭应道,“阿兄现在住着的宅子虽说不大,但琐事肯定不少,正好将管家权分我一半,我多些麻烦事不打紧,主要得让嫂嫂歇息好了。”
越家人的话落在地上,方许不由得笑出了声。
清脆的笑声将几人震住,越家人面面相觑,不知方许为何笑得出来。
“你……你笑什么?”被她一笑,聂氏的气场都弱了些,“可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妹妹说的自然是对。”方许抬起手,挡住唇边的笑意,轻声道,“这宅子太小了,配不上妹妹的气质,不如我出银子在西城最中给你们配个三进三的大宅子如何?”
聂氏一喜,忙不迭应道,“那敢情好!还是嫂嫂知道心疼人。”
方许抿唇轻笑,似是同她十分亲热,“宅子有了,旺铺良田也不能少,明儿一早我就去官府,将我名下的十间铺子都移到妹妹名下。”
“再送妹妹万亩良田,待到合适之时,把上头那位的金銮御座给二弟抢来,龙袍也给卓文侯套上可好?”
闻言,沈济挑了挑眉毛,眼底染上几分笑。
<div class="contentadv"> 聂氏吓傻了,望着上头女人盈盈的笑脸,喃喃道,“你……你在胡诌什么?”
“你也知道是在胡诌?”
听到这话,方许脸上堆着的笑瞬间冷下,扬声问道,“上下嘴唇一挨,就想挖走沈济大半身价,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你们被猪油蒙了心,满眼只有养子,对亲子不屑一顾也就罢了,如今还上赶着凑过来讨人嫌,简直可恨!”
“你…你……”甄氏指着她,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
“特意跑来京城一趟,嘴上说着要沈济认祖归宗,实则是为了给养子谋划前途,表里不一,虚伪至极。”
方许冷眼打量着缩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越奎,轻哼一声,“明明是只山鸡,却总觉着自己是凤凰,平庸之辈,怎配立在尚书令身边做事?”
方许嘴里一句又一句的说着,直接将越家人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
卓文侯黑了脸,咬牙问道,“先前还觉着你蕙质兰心,竟是我看走了眼,长辈在前,何来你说话的份?”
说罢,卓文侯扭头看向沈济,蹙眉问道,“阿济,你竟叫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作你的主?这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沈济嘴角的笑意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对不住,家里头还真不是我作主。”
卓文侯面上一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你……”
聂氏见公婆都败下阵来,气的跳脚,指着二人吼道,“说破了天去,亲生爹娘寻来,你们也得养老尽孝!哪怕闹到官府里我们也占理!”
“这孝道我们还真就不尽了。”方许勾唇,轻声道,“有能耐,你就去告吧,瞧瞧官府是抓你还是抓我。”
卓文侯急了,扬声唤道,“阿济……”
“卓文侯。”沈济睨着他,面色如常,早已不见那日的小心翼翼,“本官今日对尔等和颜悦色,并非是顾及所谓的血缘亲情,而是你身上还有虚名在,不便差人驱赶。”
“卓文侯若还算识相,自己领着家人离开吧,莫要声名扫地。”
“你……”卓文侯不敢相信,喃喃道,“你用官威压我?我可是你亲爹!”
“那又如何?”沈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勾了勾唇角,“越奎陪在你们二十多年,你们疼爱他,忘记我,我不怪也不怨,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还来招惹我,算计我。”
“倘若再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这话时,沈济紧盯着越奎,眼中的戾气丝毫不遮掩。
越奎心一慌,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阿济……”
甄氏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卓文侯用力握住了手腕,拉着她离开了沈宅。
越奎连忙跟上,聂氏眼瞧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跺了跺脚,也追了过去。
望着四人的背影,沈济眸色一深,淡淡道,“未达目的,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想法子再来。”
方许轻笑,“那就瞧瞧是他们脑子动得快,还是白及的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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