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郡王府后宅。
厉冰雪和洛九九站在陆沉身后,笑盈盈地看着那辆在一众仆妇丫鬟簇拥中驶进仪门的宽敞马车。
“爹爹!”
两岁零七个月的陆辛夷刚被王初珑抱着从马车中下来,便朝站在跟前的陆沉伸出双手,粉嫩的小脸蛋上,那双眼睛笑起来犹如弯月一般。
“诶,宝贝女儿。”
陆沉从妻子手中接过陆辛夷,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声道:“想爹爹没?”
“嗯!想!”
陆辛夷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又奶声奶气地说道:“娘也想爹爹!”
陆沉笑问道:“是吗?娘亲是怎么想爹爹的?”
“陆辛夷。”
王初珑只是平静地说了三个字,小丫头就不敢做声,但还是冲陆沉眨了眨眼睛,表示晚点再悄悄告诉他。
父女二人立刻达成约定。
这一幕让厉冰雪和洛九九感觉格外温馨,同时又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羡慕,看着上前和她们见礼的王初珑,两人不禁暗想何时才能等来那个惊喜。
自从陆沉率军凯旋,她们这段时间自然不会放过他,让他每晚化身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但终究只过去半个多月,还需要耐心地等待。
一个很巧合的瞬间,厉冰雪和洛九九对视一眼,似乎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忽地有些尴尬。
王初珑好奇地看着她们。
厉、洛二人登时有些窘迫,还好这个时候陆沉抱着陆辛夷走来,冲王初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随后问道:“其他人呢?不是让你们都过来?”
王初珑应道:“九思上个月被林姐姐接走了,说是林帮主很想念好外孙。宋佩和顾婉儿留在家里,她们如今都在帮忙打理家里的事情,等后续安排妥当之后,夫君再让人去接她们过来。”
“也好。”
陆沉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走吧,我们进屋!”
小半个时辰过后,沐浴更衣收拾妥当的王初珑来到花厅,便见厉冰雪和洛九九陪陆辛夷坐在榻上,小丫头一口一个姨姨,哄得两位在战场上杀人如杀鸡的女将军眉开眼笑,恨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塞到她手里。
陆沉则坐在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王初珑缓步走过来,一抹香风飘到陆沉眼前,他抬头望着阔别数月的妻子,眼神逐渐变得炽热。
“夫——”
她才刚说出一个字,陆沉便起身牵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来,为夫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那边厉冰雪和洛九九仿佛没有察觉,直到陆沉拽着王初珑离去,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微红的脸颊,不由得噗嗤一笑。
正房卧室之内,王初珑哭笑不得地看着如今名震天下的丈夫火急火燎地关门关窗,轻咬下唇道:“不是说要商量大事?”
陆沉“嘿嘿”一笑,走过来揽着她柔软的腰肢。
王初珑抬起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轻嗔道:“大白天的你就胡来,让两位妹妹看我的笑话,坏人!”
陆沉稍稍用力,两人便贴在一起,他凝望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很想你。”
明知他这句话是在哄人,王初珑却还是抵挡不住,刹那间眼波盈盈,犹如春日湖面上的涟漪。
“夫君,我也很想你。”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有大事要和你商量。”
“嗯?什么事?”
陆沉便再凑近一些,在她耳边说道:“我们给辛夷生几个弟弟妹妹吧?”
王初珑害羞地轻啐一声,随即便被陆沉打横抱起,朝不远处的床榻而去。
两情相悦,风雨几度。
云散雨收之时,大丫鬟锦书红着脸进来收拾一番,根本不敢抬眼看那位白日胡闹的王爷。
陆沉打趣道:“锦书,你怎么瘦了?”
锦书脚步一颤,连忙低着头端着水盆快步离去。
“不许欺负锦书。”
王初珑慵懒地靠在陆沉身上,轻轻拍了他一下。
陆沉意犹未尽地说道:“那……欺负你?”
“不行呢。”
王初珑脸上红晕尚未散尽,轻声道:“夫君,我坐了十来天的马车,有些累。”
陆沉轻抚她的肩头,小心翼翼地用上玄经的内劲帮她舒缓疲乏,微笑道:“往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
“第二个?”
王初珑微微抬头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永嘉城里不是也有一座郡王府?这里应该是第三个家吧?”
“虽然我在永嘉待的那几段时间谈不上担惊受怕,但那里肯定不是我的家,不论宅子多精致多华贵。因为那里有太多人希望我不得好死,除了高宗皇帝、厉家岳丈和李老相爷等少数人,因此我没法将这样一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
陆沉语调平和,并无悲愤之气,仿佛只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也对。”
王初珑柔声道:“这样说来,夫君应该不会生我的气?”
陆沉笑道:“此话怎讲?”
王初珑便将这一年半以来,她做的诸多安排娓娓道来,大抵可以归类为两件事。
其一是她和陆通相互配合,依靠越来越兴旺的陆家商号在江北各地建立人脉,官员、巨户、士绅、乡贤纷纷登上陆家的大船,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底气来源于陆沉的权势。
其二便是在江南朝廷钩织出一张巨网。
或大义动之,或利益诱之,虽然无法直接影响到各部衙堂官一级的重臣,但是在王初珑的统筹调度之下,如今已有七十余名官员会偏向陆沉,其中更有三十七人可以直接为陆沉所用。
王初珑最后缓缓道:“夫君手握天下军权,妾身这样做无异于图谋不轨,而且还是瞒着夫君自作主张,夫君若不满可以责罚。”
陆沉悠然道:“嗯,是要罚你,不过——”
王初珑的小手停在陆沉腰间的软肉上,眨巴眨巴眼睛。
陆沉连忙赔笑道:“咳咳,说笑而已,夫人一心为我筹谋,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王初珑终究不舍得下手,只是白了他一眼。
两人又聊起正事,待陆沉说完他对迁都一事的安排,王初珑沉吟片刻,徐徐道:“夫君,我觉得你的那些安排可能用不上。”
“为何?”
“宫里那位宁太后非同一般,这两年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单论权谋手段,她要比其夫哲宗皇帝强很多,恐怕只比高宗皇帝少了几分老练的火候。”
王初珑接着将去年那桩后勤案简略说了一遍,眼神愈发沉静:“当时牵扯此案的其他人暂且不论,那位吏部尚书瞿弘毅是哲宗为数不多的心腹重臣之一。宁太后为了震慑朝野,坚定大齐臣民的抗景之心,毫不犹豫地当朝罢免瞿弘毅,更用一句士不可以不弘毅将瞿弘毅乃至瞿家钉在耻辱柱上。此等心性,绝非常人。”
听她这么一说,陆沉想起李宗本驾崩之后那两个月里的故事。
在他看来,宁太后确实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但要说她在权谋之道上只比李端稍逊一筹,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出于对王初珑在这方面判断力的信任,陆沉轻叹道:“看来她在掌权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精进之快非常惊人。”
“夫君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宁太后亦有缺点,她没有高宗皇帝那般博大的胸怀,亦未曾久历磨难,行事难免失于粗浅。”
王初珑不疾不徐地说道:“如今南边京城之内,迁都风浪渐起。既然宁太后先前敢于自斩臂膀,只为让天下人知道朝廷的决心,同时让夫君免去后顾之忧继而心生感念,那么这一次她很有可能以主动的姿态将迁都提上日程。如此一来,朝廷行事可谓光明磊落,夫君身上恐怕会再添一层束缚。”
“束缚?”
“夫君能够在短短几年内青云直上,这是因为你的能力远比别人强,但是也必须承认离不开高宗皇帝的赏识和信任。后来哲宗固然心怀猜忌,但他终究不曾对夫君下手,哪怕是因为他来不及这么做,夫君亦不好拿这种没有发生的事情当做筹码。而宁太后自掌权以来,对夫君委以大权,战事爆发后不遗余力地支持夫君,如今更以绝对信任夫君的姿态主动迁都,这落在世人眼中,天家几无一丝一毫可指摘之处。”
“嗯,我明白了。”
陆沉望着妻子恬静的面容,微笑道:“看来夫人已有对策?”
“对策谈不上,换做是我处在宁太后的位置,亦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然而这世上很多问题并非谋算便能化解。如今夫君大势已成,只要你不狂妄自大、行鲁莽之举、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你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
王初珑浅浅一笑,道:“如果朝廷愿意北上,夫君便毕恭毕敬地迎接太后和天子,然后一边握紧军权,一边扶持官员,以静制动,难题自解。我知道夫君心怀苍生,但是无论你想如何造福黎民,总得牢牢握住权柄。”
陆沉不禁轻叹一声。
王初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陆沉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能够娶你为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帮你出出主意,不像林姐姐和两位妹妹那样的万人敌,能够在你最危险的时候舍命助你。”
王初珑真心实意地说着,又道:“不过我还能帮你做一件事。”
陆沉搂着她问到:“何事?”
“夫君是不是想敲打王家子弟一番,再让他们出仕做事?”
王初珑认真地说道:“夫君,还是让我来吧,否则他们未必能听进去。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别看面上对你无比恭敬,实际上骄傲得很。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对他们动真格的,这样反而会让他们愈发自傲。”
“可是——”
“没有可是,你我既是夫妻,那我先是陆家的媳妇,然后才是王家的出嫁女。再者,我也不会做出自绝于王家的事情,只是我比你更了解他们,夫君不必多想。”
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陆沉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轻声道:“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如果夫君真想谢我……”
王初珑双颊微红,声如浮云:“我好像不怎么累了呢。”
陆沉揽着她绵软的身躯,看着这张吹弹可破的面庞,自然心动情动。
“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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