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别墅内,方钰哭喊着不断向下奔跑,可眼前的场景就像重复循环的胶片,头顶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黑白交错的扶手,螺旋状的楼梯,无休止的台阶……
方钰不断向下,可无论自己怎么跑,却始终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伊芙琳离开后不久,方钰受不了和尸体待在一间屋内,于是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当她踏出屋门来到走廊的一瞬,余光骤然瞟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静静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
见到这恐怖的一幕,方钰连忙逃向了楼梯。
“啊!!!”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猝不及防间,她尖叫着滚下了台阶。
墙上悬挂着的鹿头标本、桌上的青花瓷器……
等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方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一楼的宴会厅内。
“嘀嗒”“嘀嗒”“嘀嗒”
天花板上,项淮波的尸体还在不断流着血。
剧痛沿着四肢传递到全身,此刻,方钰感觉自己像散架了一样,疼到几乎没力气站起来。
看着前方的大门,她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匍匐在地上,伸着手想要往外攀爬。
不小心撞到了一具真皮沙发,沙发上的毯子也顺势滑落在了自己身上。
方钰慌忙扯开了毛毯,不知为何,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记忆中,那沙发上铺的,是以安哥拉羊毛为原料钩织而成、花纹精细复杂的纯手工毛毯。由于之前淋雨的时候自己也曾裹着它取过暖,方钰记得,这毯子的触感应是厚重且柔软的。
可如今,自己所触碰到的毯子摸上去充满弹性,指尖摩挲过的地方,似乎还能摸到微微的凸起……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
借着那一瞬的亮光,方钰这才发现,自己手边的“毛毯”上根本没有花纹。
恐慌如潮水般席卷至全身,一想到头顶上那具恐怖的尸体和眼前怪异的景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紧闭的大门明明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可方钰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条传输带上,无论她怎么努力地爬,却始终到不了门边。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不想死……
方钰啜泣着,即便被一次次戏耍般的恐吓、愚弄,可强大的求生信念并没有让她放弃逃跑的想法。
“方钰”
当偌大的会议厅再次陷入黑暗,蓦地,墙边的角落里响起了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嗡嗡发闷,像是隔着墙壁传到屋内来的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动响将方钰从恐怖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方钰——”
“方钰——”
那人还在不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谁在叫我?
方钰顿感毛骨悚然。她不敢回应对方,茫然地趴在地上张望着四周,试图找寻声音的来源。
“站起来,别害怕。”
“贾医生?是你吗,贾医生?”
听到对方说话后,方钰终于想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你在哪?傍晚的时候你突然消失,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由于贾兴珠前几天的表现,方钰一直认为她是别墅里仅有的比较可靠且值得相信的人。
听到对方的鼓励,这一瞬间,方钰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勇气。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由于手机在刚刚逃跑的时候不慎遗失,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照明的情况下,方钰只能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摸黑前进。
“可惜……还是晚了……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
贾兴珠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闪电再次将屋内照亮,这一回,方钰总算看清,有个黑色的人影正背对自己站在窗户边上。
想起伊芙琳离开前的警告,方钰不敢贸然靠过去,小心翼翼询问对方:“发现什么?贾医生,你之前到底去了哪?”
“那幅画,还在吗?”无视了方钰的话,贾兴珠兀自开了口。
“不在了。在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关山海他们主张烧画……怎么了?难道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结合对方失踪前留下的线索,方钰顿时反应过来,贾兴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一回答后,贾兴珠不再说话,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看着她那雕塑般屹立不动的背影,方钰忍不住朝贾兴珠所在的位置靠近了几步。
可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
方钰粗略摸了摸,发现自己捡到的是一副面具。
“拿着它,往北边方向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切记,不要走错方向。否则你也会像我一样……”
闪电再次亮起,方钰看见自己拿着的是贾兴珠那副沾满鲜血的白玉羊面。
“贾医生,那你呢?”
方钰抬头望向窗户边,可贾兴珠的身影却凭空消失了。
好在刚刚闪电亮起的时候,方钰在会议厅的圆桌上找到了关山海之前遗落的打火机。
靠着微弱的火苗,她勉强看清了周围的场景。
“咕咚”“咕咚”“咕咚”
与此同时,刚刚贾兴珠消失的方向,墙边的暖气管道里传来了一阵哗哗流水声。
方钰被这突如起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望向了那处,当目光锁定暖气片的方向后,方钰惊恐地发现,此刻正有大滴鲜红的血水不断从暖水管破裂的缝隙往外冒。
血水越流越多,管道上的缝隙逐渐扩散,最终,伴随着管道的坍塌,大量血液混合着毛发、尸块,争先恐后地如喷泉般溅射了整个房间。
而在那些血肉中,方钰崩溃地看到了一副破碎的眼镜框……
贾兴珠已经死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方钰再次擦亮火机望向了身后。
火光下,那浅白色的真皮沙发表面蒙着一层异样的光泽;而在看清那沙发上的“毛毯”后,她才毛骨悚然地发现,原来贾兴珠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间宴会厅。
她的尸体不知以什么方式被塞进了暖水管道里,而被剥下来的皮肤,则像是一张毯子,被垒在了沙发上!
此时此刻,那张人皮毯子缓缓沿着沙发滑落在地。
方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一个黑色扭曲的影子如水蛇般从沙发下钻了出来。
随着人皮一点点隆起,很快,那画中的黑衣女鬼也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方钰见到此景,再也不敢停留,转身想要朝着大门方向逃跑。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刚才贾兴珠消失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会议厅的大门位于东南方位,而右手边那挂着鹿头标本的墙壁,才是北方。
可是堵墙上连个窗户都没有,往那里逃跑,岂不是将自己逼到死路?
看着地上的残骸,一时间,方钰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贾兴珠的话。
如今的她早已被厉鬼杀死,万一贾兴珠只是想拉着自己下水怎么办?
一阵阴冷的风破窗而入,身后的大门应声被吹开,而前方的黑衣女人缓缓举起手中的红色纸伞,又朝着自己逼近了几步。
方钰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此刻的她在经历之前的逃亡后,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就算逃出屋子,估计也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女鬼。
有时候到了危急关头,人的肾上腺素在恐惧之下大量分泌,头脑也会在这个时候变得更加清醒。
如今的方钰就是这样。
她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尸体,在死亡来临之际,她认真思考起了眼前的局势:和项淮波不同的地方是,乔淡月死的时候,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
由此可以判断:乔淡月是被人杀死的。在她死后,凶手夺走了她的面具。
想必伊芙琳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单独行动。
之前贾兴珠出现的时候,方钰也曾怀疑过她。
可如今看来,贾兴珠在失踪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如果变成鬼的贾兴珠真的想害死自己,就不会将面具交出来……
不管了,赌一把!
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那股浓重的腐烂腥臭味钻入鼻腔,黑衣女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
一阵细如蚊蝇的尖锐嬉笑声从女鬼的嗓子里挤了出来,她一点点抬起头,黑色的瞳孔如同漩涡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方钰吸入其中。
方钰颤抖着将白羊面具扣在脸上,她不敢再看那女鬼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鹿头标本的方向狂奔而去。
“啊!!!”
方钰咬紧牙关冲向墙壁。
想象中的阻力并没有出现,那挂着标本的墙面忽然化为一道雾瘴,在她的极速冲刺下骤然烟消云散。
天旋地转之间,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改变。
等方钰擦亮打火机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先前的312房间里。
黑衣女鬼的身影骤然消失,意识到自己摆脱了险境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果然,贾兴珠没有骗人,她是真的想救自己!
慌慌张张摘下脸上的面具,方钰思考起了之前贾兴珠的提示。
难道就像关山海说的,只要戴着死者的面具,就能摆脱怨灵的追杀了吗?
那贾医生说的北边又是什么意思?
面具、方向……
结合这两个要素,方钰快速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楼下。
和自己猜的一样,312房间的位置就是正北,难怪刚刚贾医生要让自己往北边跑。
“哒哒哒”
方钰正想着,门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和那女鬼的不同,这次的声音听上去忽重忽轻,落地有实,应该是藏在别墅里的其他人。
想起乔淡月的死,方钰立刻抄起桌上的花瓶藏到了门后。
“吱呀——”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一道耀眼的闪电将整个屋内照得通亮。瞄准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方钰咬着牙将花瓶砸了下去。
可那人反应也很快,对方身子一歪,以肘还击,将她顶到了墙边。
花瓶应声碎裂,雷声轰鸣,整耳欲聋的声响掩盖了屋内嘈杂的动静。
看清屋内那人面容的瞬间,方钰不禁瞪大了眼睛。
雨水、鲜血混合着陶土形成褐色的水迹,沿着额前的刘海不断滴落。眼前出现的人浑身上下裹满了泥浆,脑袋上还有一道极深的口子,正在不断往外流着血。
“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人不是我,你找错人了……”方钰吓得连连后退,说起话来也变得语无伦次。
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昨天夜里和丈夫一起失踪的另一名被害人,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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