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是说，让我一个人进去完成任务？”
方蝶点点头。
“里面具体是什么怪物？”
“具体是什么，你进去了自然会知道。”
“你先前说，里面的怪物不止一个？”
“没错，有很多。”
“那我没办法，我只有二十发子弹，我打完了就不管了。”
“你在讨价还价？”
面对李平的极限拉扯，方蝶无语地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怕了。
新人就是新人，害怕才是最正常的表现。
方蝶对李平的这个表现竟然暗暗窃喜，她觉得接下来李平一定会阴奉阳违，祈求自己跟他一起进去，然后缩在自己的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事实与他想象得截然相反……
“里面的怪物全部都杀掉？”
方蝶愣愣地一点头：“……嗯。”
“只要看到的全部都杀，一个不留？”
方蝶再次迟疑地确定道：“……嗯！”
李平拍了拍身上碎成渣的西装，一边走着，西装的碎片一边破碎掉落，直到只剩两只皱巴巴的袖子。
站在门前，毫不迟疑，推开了大门。
“喂？喂？龙子，听得见我说话不？”
李平戴上耳机，拨通了龙子的电话。
“听得见听得见，哎，你现在已经到位了吧，我也到位了，我师父正在教我蹲点！”
蹲点，就是在异界守在契约人所在的位置坐标中，时刻注意怪物的动向，并配合契约人将其捕杀。
“好！我进去了！”
一道阴冷的风从漆黑一片的门内股吹而来。
方蝶定定地站在原地，阴风微凉，掀起他橘黄色的发梢。
一张小脸，仿佛经历了无数故事。
看着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步一步走进漆黑的深渊，她开始默默打量起一件事情。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感觉你有些与众不同，但现在看来，你的与众不同好像过了头，那些追杀你的怪物，是真的在追杀你么……”
方蝶近乎忘神地看着李平渐渐消失的背影。
从那只入室作乱的泥人怪物，到后来的铲斗头，再到刚刚的附身飞虫……
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方蝶警惕起来。
这些怪物好像都不是为了单纯地杀掉李平而去靠近李平。
他们更像是被这个人身上的某种气质吸引住了。
“从泥人怪物进入李平的房间，到李平开门的那一刻，中间有一段长达三分钟的真空时间，这三分钟足以让那怪物杀掉李平一百次，然而怪物并没有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个怪物到底又在干什么呢？”
“那个铲斗头明明在碰见李平的第一刻就将他斩杀，可为什么会让他跑了呢？”
“刚刚的附身飞虫也是一样，它第一时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甚至是被李平活活烧死，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这又是为什么？”
一个个未知谜团不断盘旋在方蝶的脑海之中。
她原地不动，沉思了十多分钟，也没有没得出答案。
不过，她倒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这李平很有可能，不是人……”
方蝶掏出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三秒之后，通话接通，电话里穿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调查过了，这家伙的背景很普通，不像是是偷渡者。”
方蝶摸了摸嘴巴，眼神冷冷地目视前方：“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道：“他的吸怪体质极为少见，这才通天教会的史册里从来没有过这种记载，成功逃脱一次，可以说是侥幸，而接二连三的侥幸就再也不是偶然，方组长，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方蝶愣了愣，语气反问：“杀掉？”
“不妥。”
电话中的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在忌惮什么：
“我们没有理由杀掉一个通天使者，更何况是个新人，这样传出去，风评将一败涂地……”
“那怎么办？”方蝶疑问道。
男人忽然笑了一下：“你可以继续观望一段时间，若果不妥，你完全可以制造一个意外。”
“……嗯？”
“我的意思，一场通天使者之间的械斗，或是一场苦肉计，等等……”
方蝶听到此处，有些迟疑了，沉默了数十秒，对面的男人继续建议道：
“毕竟现在可以确定，怪物们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敌意，想依靠怪物杀死他，这个想法貌似不太可能，能杀人的永远是人，能杀通天使者的也不止是怪物，还有可能就是通天使者……”
方蝶犹豫地定了定，转而问道：“听说老鬼要来？”
“是的，老鬼帮的那帮人早就对废水场的那只怪物觊觎已久了，毕竟是个中等成熟期怪物，他们对付不了，所以早就计划等你出手的时候拦路截胡，我想，他现在应该正躲在你的身边。”
方蝶用余光对着四周扫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
那些家伙隐藏得很深，应该是用了某种绝技，掩盖住了身上所有的气息。
方蝶歪了歪脑袋，暗笑一声：
“好吧，老默，你继续忙你的去吧，至于那个新人，我听你的，先观望一段时间。
还有，你千万不要暴露，千万不要被任何官方组织注意。
最近的天海市不太平，尤其夜晚，游行的恶鬼太多，他们的目的可不单纯是为了怪物……”
“知道了，方组长，你……注意安全。”
方蝶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看着屏幕中闪烁跳动的“陈默”二字，呆呆地定了好久。
片刻后，传来一条短信：
【……您的账户入账20000圆……】
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然间手机宛如被短信轰炸了一般，那短信开始不断地更新：
【……您的账户入账3000元……】
【……您的账户入账8000元……】
【……您的账户入账10000元……】
直到传来第二十条入账短信，闪烁地消息提示才终于停了下来。
方蝶看着这些短信，忽地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毫不迟疑地一抬头，眼神落在漆黑的门框内部的那一刻，一个光着膀子，浑身染着污血，头发蓬乱，左手提枪，右手领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宛如狗子一般的事物的诡异人影，渐渐从黑暗中浮现轮廓。
那正是李平。
他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眼神里那一抹稚嫩的纯真，与他满身鲜血的外表，形成了强烈反差。
方蝶看着他，生生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竟然怕了……
“哎，方师父，二十发子弹打完了，弹无虚发，嘿嘿，倒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那些古灵精怪竟然好像都没睡醒，一个个站的整整齐齐让我打，你看，我还活捉了一只呢。”
李平抬手，将那只奄奄一息的狗子亮在了胸前。
这只狗子已经变异，巨大的颌骨下亮出两颗钢钉似的牙齿。
一双眼睛宛如地狱来客。
方蝶视线顺着李平的手臂慢慢下滑，直到看到这只半人来高的大型猎犬。
看到它蔫儿蔫儿地在李平的手背耷拉着脑袋，她僵住了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忙问。
方蝶的表情惊疑中带着一丝木讷。
谁知此刻，李平似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旋即抬起右手，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钢刃，深深地从猎犬的脖颈处，以四十五度斜角扎了进去！
猎狗顿时大张嘴巴，一双血红的眼睛向上凝视，露出幽暗发蓝的眼白，挣扎着，哀嚎着，随着鲜血从脖颈的刀口处喷薄而出，四肢不停蹬踹的爪子渐渐变得绵软无力，直到彻底失去动静……
扑通一声，李平将那只死狗稳稳地掷在地上。
他眼神蓦然地看着方蝶，谁知方蝶的脸上早已经爬满了惊骇，此刻也正蓦然地看着他。
“你……你这是做什么？”
方蝶蹙眉，冷声问道。
李平笑了笑：“这不是你的意思么，你说只要看到的怪物一个不留，刚刚没有子弹了，我在厂房里找到了一把匕首，看这只狗子也没有恶意，准备留它一命，但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我不应该这么心软。”
方蝶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阴沉：“什么鬼，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杀它了？”
李平挠了挠脑袋，表现得人畜无害：“你刚刚反问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暗示我做得不够到位么……？”
“我……你疯了吧！”
方蝶一时间无语到极点。
先前只是因为惊讶他的举动，随口说的了这么一句疑问，没想到这人心眼如此憨诚，竟理解成自己对他的表现不够满意。
“说到头，这家伙的魔鬼行为，我却成了罪魁祸首了？”
方蝶看着地上的那只死狗，扑腾了三秒，便化成了一滩尸水，消失在了地缝之中。
那应该是一只变异的狼犬，正常情况下，它的攻击力和敏捷度都是兽类变异怪物的上游水平。
但它竟然被李平徒手捕捉住了，并且提着后脖颈，从漆黑的厂房里走了出来。
方蝶这下不得不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和怪物有着某种渊源。
“你知道它对你没有恶意，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它。”
李平看了看方蝶，又看了看地上的死狗，回答道：“不光它对我没有恶意，里面被我杀掉的所有怪物都对我没有恶意，但我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么，再说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哦，是吗？希望你不会后悔。”
方蝶说完这句话，转身，朝着大厂房的大门内走了进去。
李平在身后赶忙跟上去，一边问：“哎方师父，你去干嘛？”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两个人都陷入了门内的黑幕之中。
抽出一支烟，点燃。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巨大的厂房之中。
她一边夹着烟，一边靠着手机的灯光，慢慢向深处走去。
直到脚底突然一软，像是猜到了什么东西。
黏糊糊中有带着点儿脆生生。
她将亮光照在地下，视线顺着光亮徐徐下拉，直到看到一摊血红中带着白色的粘浆，她骤然停住脚步。
向后退了一步。
灯光下，一颗血淋淋的，被踩爆了半半边脸的脑袋，赫然出现在脚尖。
那脆生生的事物，竟是一颗被高跟鞋的鞋跟扎破的眼珠子。
方蝶跺了跺脚，那被撕裂的半边眼珠子，还紧紧地黏在她的鞋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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