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廷地方镇军!
朱温看了屋内的朱珍等人一眼,大家眼神中都是凛冽一闪,破破烂烂的贼军不正是他们这些黄巢义军。
情况怕是不妙,刚刚平息的汝州城怕是要再起战乱,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朱温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言语中的种种不满,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
此时,朱温等人皆是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隔壁房中几人在那里喝骂。
“校尉,兄弟们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钱吗?那老贼当时在兖州是怎么承诺的,”红脸汉子的情绪是愈发的激动,“说是到了汝州,替朝廷守好大门,升官、发财、美人等一切富贵都不在话下,可如今呢?”
“如今那老贼倒是升官、发财、美人一样不少,合着兄弟们全都是给他卖了命。眼下倒好,那老贼带着他新纳的几房小妾,领着他那心腹部下一声不响的逃了,只留下兄弟们在这破烂不堪的汝州城给那些反贼们肆意驱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看看兄弟们这两日过的是什么生活。”
说到此处,红脸汉子的脸色愈加透红,眼角更是流下了几滴眼泪。
中年校尉脸色深沉如水,仍旧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继续一口一口的喝着碗中的美酒,似是永远也喝不尽一般。
房中其余几人也是附和着红脸汉子坐在那里悲伤哭泣。他们不远千里,从兖州而来,本是图一场富贵,却不想到头来竟是这种结果。
堂堂大唐朝廷地方镇军,兵甲精锐,没想到刚与黄巢贼军交手,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后方统帅节度使齐克让就打了退堂鼓,悄悄的收拾他搜刮而来的金银珠宝,带着他那一个个娇艳美丽的小妾就迅速逃离了汝州城。
节帅逃,军心散。
很快汝州城防就被声势浩大的黄巢起义军攻破。为了活命,泰宁军士卒不得不缴械投降,而他们的节帅泰宁军节度使、汝州都指挥防御使齐克让却全身而退,这如何不让他们心里愤愤难安。
“校尉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管你说什么兄弟们都跟着你干。”红脸汉子亢声说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中年校尉。
中年校尉仍旧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是时候,凭我们当下的实力还不能和城中的贼军相抗衡。”
听到中年校尉如此说,红脸汉子就像皮球一样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了精神劲儿。
既然校尉如此说,那充分说明就凭他们这点人手还不能与城内的黄巢贼军拼死一搏,不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如今城中我军还有多少人马?”朱温看向朱珍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珍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怕是只有一都人马。”
“一都?”朱温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朱珍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的说道:“应该差不了多少,那日大军离开汝州前去追击时黄王只安排了一都兵力,毕竟汝州距离洛阳不过百里,何况官军早就吓破了胆,不敢与我们交手。”
朱温不解继续问道:“那城中官军有多少?”
朱珍稍加思索就说道:“怕是不下三万余。”
“三万?”
朱珍又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一千对三万,巨大的兵力悬殊,若是城中官军真要有个风吹草动联合作乱起来,这留守的一千人马怕是会在顷刻间就会被消灭殆尽。
情势不容乐观啊。
未久,见朱温脸色难看至极,胡真在旁小声说道:“应是不会有什么问题,那日黄王离开汝州时,曾向附近的几路官军发出警告:“我将入东都,到京师向皇帝问罪,这与你们无涉。你们应各守营垒,勿犯我兵锋!”
“如今几日过去,附近的官军果然没有什么动作,皆是在旁冷眼相望,何况黄王的兵马就在洛阳与汝州之间,若是汝州真要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的大军很快就可以回援将其全部消灭。”胡真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
“就是,城中虽有三万人马,但是早就如一盘散沙,不敢有什么心思。”朱珍亦是点头附和道。
“话虽如此,就怕到时万一事发,一切都来不及,就悔之晚矣。”朱温不无忧虑的说道。
同样,朱温房中亦是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隔壁房中却突然再有声音传来,朱温立马正身而坐,竖起耳朵仔细听隔壁房中的谈话。
“校尉,你说后面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兄弟们人心就散了啊。”许久,红脸汉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不甘的说道。
渴望的,触手可及的富贵没了,反而变成了一场灾难,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时时的冲击着他们的内心。
“校尉”
见中年校尉愣怔在原地,红脸汉子轻轻唤了一声。
“校尉,实在不行,你领着兄弟们回兖州。”红脸汉子最后倔强的说道。
兖州,乃是泰宁军节度使治府之地,是齐克让的老巢。
“我倒想领着兄弟们归家,可是如今身无分文,又怎能将你们全部带回去。”中年校尉终于将内心的苦闷说了出来。
行军打仗是要有钱财、米粮支持的,当初他们是由节度使齐克让率领,这些问题不用考虑,眼下若是他们自行归去,这便成头号难题。
“何况到时朝廷问之,你我又该如何自处。”中年校尉继续说道。
房中诸人皆未言语,校尉之话正中问题核心。
他们是大唐朝廷地方镇军,如今在汝州城投降了黄巢贼军,若是再反复独归兖州,他们可是里外不讨好,将无处身之地。
“校尉,不如我们把那队商旅,”红脸汉子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回到兖州,若是朝廷追究,兄弟们大不了跟你上山去。”
“是啊,校尉,大郎所言甚是,我们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朝廷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其余汉子在旁皆是附和着说道,“黄巢贼军作乱这么多年,朝廷都不能耐他们何。”
“校尉,不如我们也反了他娘的。”红脸汉子又说道。
“住口。”
中年校尉突然厉声呵斥道。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见迎面又进来一群汉子。
“哟,张兄,竟然有此雅兴领着兄弟们在这里逍遥快活啊。”进来的同样是身着泰宁军服饰的中年男人。
“哼,赵兄怎会搭理我等。”此前一直在房中被红脸汉子唤作校尉的便是泰宁军麾下的一名低级将领张台。
“张兄,此言可就差矣,你我皆是军中袍泽,情同手足,怎会对你置之不理呢。”
中年男人赵山与张台一般,同样是泰宁军麾下的低级将领,只是所属不同。
赵山丝毫不在意张台脸上的冷峻神情,自顾的坐在一侧,并拿起身前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碗美酒,然后一口喝下。
“爽啊,张兄的日子过得可真是舒坦。”赵山粗爽的擦拭了嘴边的酒渍,目光却是清明的看着张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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