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岭山下,漆黑一片。
此役先锋都除胡真所领一千二百余众辅兵外,其余三营正卒皆是齐聚在此。
庞师古、氏叔琮各领一营六百正卒紧紧跟在朱温身后。
而朱温亲率两哨精锐亲卫及一营正卒冲锋在前。
这时回身望去义军大营也开始缓缓动了起来,这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是一个将充满血腥、充满厮杀的夜晚。
右军孟楷也已整兵备战完毕开始行动。
“诸位,此役关乎重大,事关我右军声誉,因此务必全歼敌军,绝不容有一兵一马从我们手中逃走,明白吗?”高台之上的孟楷沉声作着最后的动员。
“明白。”
台下顿时一声声高喝。
右军诸将士早已憋了许久的愤懑之气,此刻猛然迸发声势浩大。
这一段时间以来,右军除了行军就是行军,未参与过一场战事,故所有的好处也都与他们无关。人人皆羡慕中军能够在前冲锋陷阵,虽遭受巨大伤亡,但所获利益也是十分的巨大。
对这些粗糙汉子而言,能多活一天就是一种奢侈,因此吃喝玩乐才是他们的追求,可是没有战事打,怎来的吃喝玩乐。
眼看着中军攻入城池后吃香的喝辣的、抢金银、玩娘们,日子过得额外舒坦,使得右军将士一个个羡慕的要死,可是这与他们都无关。
左军虽与他们不差上下,但好歹经历了一次战事,在城中所获就足够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参与战事的机会,怎能不心潮澎湃,虽然只是区区千人的骑兵,但若是斩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益,哪怕美美的吃上一顿马肉都是一种享受。
再说,拿下骑兵后还要继续向着陕州城而行,那时会有什么,大家心中可都是期待再三。
虽然右军麾下并无多少可与之抗衡的精锐骑兵,但胜在人多刀多,哪怕是与对方拼消耗,最后也会胜出。
为了能够尽快消灭这部骑兵,然后汇师陕州城下,孟楷特意从整个右军选出数量不少的骑兵,虽战力低下,但在外围充当警戒拦阻对方也是可以的。
用这部骑兵将官军骑兵围在中间,然后由军中陌刀手组成军阵,步步逼近官军骑兵,陌刀军阵之后则是一部弓箭手,再然后又是一部步卒,如此环环相扣,组成密集防线,这一千官军骑兵就是能力再大,也是插翅难逃。
此番布置,孟楷充满信心,若是再由骑兵逃出,他就可以卸甲归田了。
雁岭山下,一片寂静。朱温及麾下士卒为了减少动静,惊扰官军,因此皆都衔草,保持沉默。
上山之路不利骑兵行进,朱温便将所属战马、驮马皆是交由胡真携带,所以此时的他们可是完完全全的步卒。
忽然,前方有人影闪烁,众人顿时心生警惕。
“都头,是我。”朱珍拿下口中仍在咀嚼着的干草小声说道,“沿路哨探均已解决。”
朱温精神一震:“甚好。”
解决掉官军布置的耳目,他们就可加快行军速度,就可给官军以猝不及防的袭击。
“不过,刚怀玉派人过来说敌军营地似是有所动静。”朱珍沉吟着说道,“是不是山下大营的动静被他们发现了?”
朱温稍微思索片刻说道:“怕是如此,所以我们要抓紧行事。”
朱珍点了点头。
“走。”
在朱珍的带领下大军快速朝着雁岭山坡敌军驻地而去。
山间夜路,实在是万分难行。
义军平素行军很少在夜间行进,一是因为夜间道路崎岖难行,但最为关键的则是夜间多数士卒患有雀蒙眼,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夜盲症,这对军队的行军可是要命的。
所谓雀蒙眼就是士卒在夜间什么都看到,这样一来如何行军,如何打仗,这在义军中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办法来解决。
当然若是在行军途中多点火把照亮道路,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同样是面临着很大的困难,没有那么多的火把可以用来照明,也多是仅有队列前方有光亮存在。
另一方面而言则是关乎到行军的保密性,夜间本就是为了急行军,为了突袭,可是照亮火把就会暴露目标,因此很难被采纳。
至于造成雀蒙眼的原因则是士卒普遍营养不良,摄入的含有维生素A的食物缺少,而动物内脏中富含这种物质,但对眼下的义军而言仍是一大难题,平素的粗糙餐食都不能保证,更何谈肉食了。
朱温曾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也吩咐胡真等人在平素的食物中多让士卒吃这些肉食,但无济于事,他们没有肉食可吃,因此就暂时的不了了之。
不过今夜行军,对朱温的先锋都来说是一个挑战,但同时也是一种锻炼,为了弥补这种缺陷,朱温可是煞费苦心,从军中挑选了一些受到雀蒙眼影响轻微的士卒站在前列引导大军。
另一方面幸运的则是从营地到雁岭山下,路途并不是太远,对士卒的强度要求就没有那么高。
还有一点就是此时朱温所处的雁岭山东部,山路狭窄,士卒只需紧跟前方士卒的步伐即可。
雁岭山坡陕州官军营地。
“将军,我军为何又要突然拔营?”有小校问道。
作为统领这部三千步卒的领兵大将卢渥眉头紧皱说道:“城内传信,计划改变,我军必须今夜行动,与城内守军一道向巢贼发动进攻。”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陕州官军便是这般情况。卢渥是陕虢观察使卢沆之弟,此次统领这三千伏兵提前扎营在这雁岭山上,就是为了准备在关键时刻突然杀出,给义军造成巨大冲击伤亡。
虽只有三千步卒,但若是充分利用时机,则带来的伤害可与三万步卒相比。因此这部伏兵才是卢沆手中最后的底牌。
白天从黄河滩边杀出的那部骑兵同样是为了掩护雁岭山上的这三千伏兵。
这次为了全力应对黄巢义军,卢沆可是煞费苦心。
陕州城内的守军激烈反抗,就已经充分吸引了黄巢的注意,使得投入大部士卒用来攻城。
黄河滩边的那一千骑兵乃是诱兵,这可是下了血本。无论是对官军还是义军而言,骑兵都是稀奇重要的力量,卢沆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这骑兵早早的就露了出来,在给攻城义军造成大量的伤害后,再次吸引注意力。
最后雁岭山坡的这部三千步卒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只是可惜,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若是依照卢沆这完美的布置,将黄巢义军抵挡在陕州城下一个礼拜的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到那时,不用卢沆再做什么,城外的义军就会因为断粮而自我崩溃。
不过卢沆也有点高看义军的粮草补给能力,他原本估计义军能够坚持五天左右,可事实上却是连两天都坚持不下。
因此黄巢为了避免义军崩溃,不得不放弃原有想法,才决意三路大军共同出击,意欲一举击溃陕州守军。
而原本计划稳扎稳打的陕州守军同样是遭受到了变故,长安城里的剧变使他们不得不破釜沉舟誓死一战。若是圣上逃离长安了,那他们坚守陕州的意义何在?
为了坚定皇帝留守长安的信心,陕州必须拼死一搏,要在短时间内快速击溃巢贼。因此卢沆才决意城内守军与左右两部伏兵一同出击拼死一战,还有胜利的可能。
卢渥神色严肃,虽然对军令有所不解,但还是坚决的执行,因此雁岭伏兵很快就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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