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珍所说也正是朱温心中所想。
这久居长安的达官贵人、文人士子、贩夫走卒都对义军的到来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从他们的举止行动中,从他们的眼神中,朱温切实感受到了那股异样的存在。
若是继续如此下去,恐怕遭殃的就是长安城的这些自诩天子脚下的一众人了。
黄巢不是他人,是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见识了种种尔虞我诈的黄巢。他的内心,他的思想都是寻常人等不可理解的。
出身盐贩世家的黄巢有一颗敏感的内心,再因为曾经在长安城受到的屈辱,使得他对长安城有一种特殊的关照。而今他人没有感受到,只是因为黄巢还沉浸在骤然夺取长安的喜悦中,一旦等他空闲下来,那定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朱温想到此,不免为这长安城内的人担忧起来。
曾经的历史恐怕还会上演,而他却束手无策,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时时的侵袭着朱温的内心。
他很想站出身来呐喊,但终归是南柯一梦。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如今的朱温无法阻挡,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来为以后所要发生的种种一切吸取经验。
见朱温愣怔在原地,似是陷入了一种深思中,朱珍有些忐忑不安的走到跟前轻声喊道:“阿兄,是不是我刚才所说不对?”
在朱珍的轻声唤醒下,朱温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说道:“很对,我没有想到你会考虑的如此深刻,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听了朱温的赞赏,朱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段时间跟在阿兄身后见识了太多,总要有些长进的吧。”
朱温轻轻拍了拍朱珍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说道:“我也一直在考虑你刚才所说,长安城内的百姓对黄王,对我们义军还是有一种深刻的偏见,这样下去恐怕会酿成大祸。”
“啊。”朱珍轻叹道,“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朱温摇了摇头。
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被李唐皇室灌输了两百余年的思想,又岂是在片刻间就能改变过来的,而今他们能做的就是作壁上观,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阿兄,你说这次黄王入了长安后,会登基为帝吗?会继续追赶西逃的大唐皇帝吗?”朱珍沉吟片刻又问道。
朱温抬头望了望屋顶,然后低头看向朱珍说道:“登基为帝,黄王早就有此想法,至于是否会追击大唐皇帝,怕是很难确定。”
义军这一年多来一直采取流动作战的方式征战南北,从没有真正的建立一个属于义军自己的大本营。只有在义军突然占领洛阳后,黄巢西进长安的想法才徒然清晰起来,然后更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兵临长安,暂时做了长安城的主人,可是他们从思想上仍旧是没有做好准备,就一头插进长安城这个充满是非之地。
自古有言:坐江山比打江山难。打下新的江山才只是一个开始,而能否稳妥的坐下这个江山,就要十分考量掌权者的智慧。
而今看来,黄巢有坐下这个江山的能力吗?
朱温心中迟疑再三,但脑海中那残留的思想却是再次告诉他,黄巢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因此朱温必须提前考虑谋划好他的未来。
因为此时的朱温已经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生计问题,而是还有身后站立的数千先锋都士卒的生存问题。
这是当下应当着重考虑的关键。
听到朱温这么说,朱珍的思维又跳跃了起来说道:“这么说来,等黄王做了皇帝,岂不是要大赏天下,到时我们不都会封一个将军做一做。”
“对,我在这里提前恭喜朱大将军了。”朱温笑着朝朱珍施礼道。
“无需如此,你我兄弟不必这么生分。”朱珍也是见样学样的装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融洽和谐。
至于庞师古、氏叔琮二人,朱温则是让他们去约束部下在长安城内的一切动作,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同时这也是再次检验严明军纪的机会。
而胡真不用说,早就得到了朱温的示意,带领麾下辅兵营一众兄弟在长安城开始了淘金之旅。
此时先锋都麾下的辅兵营就像一只全能的多功劳手,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不管是战场内外都能见识到他们的身影,正是这般才使得先锋都在各方面都有了较大的提升,可谓是劳苦功高。
当义军在长安城逐渐安稳下来时,大唐皇帝李儇在西逃路上狼狈的逃着。早上因为匆忙逃命,田令孜只是带了几位皇帝跟前的妃嫔、皇子,还有一些内宦,至于如今跟随在后的数百神策军将士也是匆忙徒步追来的。
当时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做准备,故多是步行逃命。这让一向养尊处优的僖宗皇帝,还有一众妃嫔累的不轻,但害怕被黄巢贼军捉住,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若非后来在路途中遇到了一部骑马巡哨士卒,他们夺得了一些战马,不然皇帝李儇怕是早就累晕在道路上了。即便如此,还是让皇帝吃尽了苦头。
此时的田令孜俨然就是逃跑路上的大管家,素有一言九鼎之势。
此次西逃也是大大出乎田令孜的预料,虽然他对朝廷军队镇压黄巢持怀疑态度,早就做好巡幸蜀地之准备,但没有想到黄巢义军的动作竟是这般迅速,结果使他有些慌乱狼狈。
而那些平素锦衣玉食习惯了的皇帝、妃嫔、皇子、内宦等现在已经成了田令孜逃命路上的绊脚石,皇帝李儇他不敢呵斥,但对那些妃嫔、皇子则是时不时的用马鞭招呼,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害怕被田令孜抛下,最终落入巢贼之手。
为了迅速摆脱追兵,田令孜决意经凤翔至兴元,然后由兴元南下入蜀。此路距离虽短,却是有些艰险。
当皇帝李儇至凤翔时遇到了凤翔节度使郑畋,在郑畋的苦苦哀求下,皇帝李儇仍是决意跟随阿父田令孜继续南下,而不愿冒险留在凤翔组织兵马反攻。见皇帝主意已定,郑畋也就不再勉强,只是讨了一个便宜从事的圣旨。
当然皇帝李儇为了安抚郑畋为朝廷尽忠,则是大大封赏郑畋为京城四面行营都统,节制诸道兵马,即刻号召统领天下勤王之师,早日克服西京长安。
僖宗皇帝在一番安排好后,在郑畋的再三感恩下,在阿父田令孜的催促下又启程继续朝着兴元逃去。
郑畋从儇宗皇帝这里讨来了上方宝剑,本欲回凤翔号召勤王之师东征讨贼,却不想麾下军官响应者寥寥,再次为充满热血的郑畋泼上了一盆凉水,于是受到打击的郑畋便一病不起。
此时长安城内同样是纷乱一片。自从皇帝从长安逃走后,整个偌大的长安城立时就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散兵游勇,无业游民到处游荡打家劫舍,虽然随着义军的进城,情形好了一些,但造成的创伤却是一时难以平复。
按说皇帝逃了还有宰相在朝署理朝政,可巧合的就是首相卢携在皇帝西逃前被罢免官职,而其他宰相平素唯唯诺诺习惯了,这时徒然要让他们发挥作用,着实有些为难他们,再说这时跳出来总揽大旗,岂不是就明白了当的告诉黄巢他在找死。
大家都不是傻子,因此都逃的逃,藏的藏。
而病重的卢携在听到陕州失城,族中子侄、侄孙等卢氏一系皆亡于陕州城时,心灰意冷,在黄巢入长安的当夜就自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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