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信,燕止危越发心虚。
他夹了一块肉放在温知虞碗里:“阿虞,多吃点,你这几日都未好好吃饭。”
温知虞侧眸。
只一眼,她便瞧出燕止危有事情瞒着他。
她别有深意地朝他笑了一下,转头:“回父亲,我只是每日要记的事多,才忘了兄长已经告诉过我了。
吃饭吧,菜要凉了。”
武安侯见她神色如常,点头:“吃饭。”
席间,燕琼忍不住好奇,拿手肘轻碰了碰温庭瑞,小声问:“究竟是什么事?
这么神神秘秘的,说得我都好奇了。”
温庭瑞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姐姐,摇头:“没什么事。”
燕琼不满:“温庭瑞,你还跟不跟我好了?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你倒好,什么事都瞒着我。
以后,我有事也不告诉你了。”
“别呀。”温庭瑞凑近了他些许,小声:“偷偷告诉你,就是那个……”
武安侯沉声:“嘀咕什么?菜都要凉了,不吃我就叫人撤了。”
温庭瑞闻言,连忙坐正了身体:“吃的吃的!父亲,我还没吃饱呢!”
武安侯哼了一声。
因马车都装了减震轴,众人终于可以加快回京的速度,并在路途中安稳地睡上一觉。
马车内。
燕止危枕着双臂,仰头看着马车上:“阿虞,你睡着了么?”
温知虞缓缓睁眼:“怎么了?”
燕止危翻身,侧身朝向她躺着:“回京之前,偶尔我还挺想家的,但不知为何,天亮后便能回家了,我又不是那么想回了。”
温知虞侧头:“近乡情怯了?”
“倒也不是怯。”燕止危咋舌:“游学的这几个月,大家都宛若脱缰的野马,想怎么折腾都无人管教。
一想到回京礼仪繁重,要被日日长辈们管着,还要时时被礼官盯着,我就浑身难受。”
温知虞笑:“世子这是在外面玩野了。”
“说到底,还是京中规矩繁重。”燕止危道:“男子还好些,至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
女子才惨呢,日日待在家里,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哪儿都去不了。
从前我同你一起出门,礼官都要管这管那,告状和训斥的帖子堆成山。
真不敢想,说他们知晓我们在游学途中做的那些事,会是何等反应?
大概,要当场被气得去见祖宗,哈哈哈……”
温知虞轻笑:“世子说的,是脱光上半身下河洑水的事,还是换上女装躺在姑娘床上捉采花大盗的事?”
“都不是。”燕止危眼笑眉舒:“我说的,是赶路途中帮被逼婚的新娘子逃婚,助她与心上人私奔的事。
这事若传到礼官耳朵里,定要怒骂我不顾伦常礼法,要皇上罚我禁足三个月,抄书一百遍。
他们定会说什么私奔违反妇德,会被全天下人轻贱,什么‘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但是,只要二人跑得离家远远的,对往事只字不提,谁又知道他们是私奔的?
人嘛,只活这一世,短短几十年,当然是要怎么畅快怎么来。”
黑夜中,他的眸子亮得惊人。
温知虞静静看着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父亲母亲和太后以及皇上都反对我们的婚事,要把我嫁给沈迢安,阿危,你会带我私奔么?”
“不会。”燕止危干脆利落地回道。
“嗯?”温知虞不解:“你方才不是说私奔?”
“我方才说的话,只适用于别人,不能用于你。”燕止危在被窝里握住她的手:“若当真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带你私奔。
只有明媒正娶,我才会同你在一起。”
温知虞微怔:“那……”
燕止危握紧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我当初都想好了,若他们真的把你嫁给沈迢安,我就去抢亲。
抢亲那日,我定要穿上比沈迢安更耀眼的红,带上一大群人,轰轰烈烈地去抢你。”
“那若是抢不到呢?”温知虞问。
“你会跟我走么?”燕止危不答反问。
温知虞没有一丝犹豫:“跟你走。”
燕止危灿笑:“反正,无论发生何事,此生我们都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温知虞凝眸看着他:“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嘿嘿……”
燕止危一阵傻乐。
温知虞回握紧他的手指:“夜色深了,先睡吧,今日大抵要傍晚才能抵达京城了。
到时候要先回一趟王府,才能入宫赴除夕宴。
能补眠的时间不多,抓紧休息。”
燕止危点头:“好吧。”
他闭上眼,表情十分乖巧。
温知虞弯唇,也闭上眼。
忽然,燕止危开口:“我们入宫赴宴,要带上小逢春一起去么?”
逢春?
温知虞迟疑了一瞬:“不带了吧?宫宴上人太多了,鱼龙混杂,逢春还小,暂时不适合去这样的场合。
更何况,他身子骨弱,在不熟悉的地方待久了怕是吃不消。”
“也好。”燕止危道:“小逢春那么可爱,我要藏起来,等养得白白胖胖的了再带他出去见人……”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马车外传来马蹄声,接着,还有一道刻意的咳嗽声。
武安侯在外面道:“睡不着是么?睡不着的,出来和本侯一起巡夜。”
燕止危:“……”
他伸手捂住嘴巴,假装自己睡着了。
武安侯又在车外冷哼了一声。
温知虞笑了笑,对着马车外道:“天寒地冻的,父亲早些回马车。”
武安侯应了一声:“我巡视完就回去,你好好休息。”
说完,骑马走了。
很快,马蹄声便远去。
燕止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阿虞你瞧,我说得没错吧,还未回京呢,我已经深受拘束了。
我有预感,我回京后休息不了几日,岳父就会叫我去他那儿点卯。”
点卯?
温知虞好笑之余,赞同地点头:“嗯,我猜也是。”
燕止危打了个哈欠:“哎,有一种好日子到头了的苦涩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很快,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阿危,好梦……”
温知虞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队伍正停在京城城门外等候检查之后入城。
覆雪的城楼挂满红灯笼,夕阳金灿灿的。
温知虞从车窗看出去,不由得看痴了:“原来,京城雪景这么美……”
燕止危从身后把她圈入怀里:“喜欢么?喜欢的话,明日我带你出城玩儿……”
明日?
温知虞刚要回答,就听见后方响起两道声音——
“沈大人昨日刚成亲,怎的今日就来出公务了?您不是有九日的婚假么?”
“在下公务辖区下了半月暴雪,受灾百姓众多,职责之内,不敢因私懈怠。”
“那也不能冷着新妇呀,雪灾已成,一日两日也处理不了,您好歹多陪新妇几日才是。”
“人命关天。”
“……”
那人还说了些什么,沈迢安冷冷的,没再给回应。
马车内,温知虞看向一脸心虚的燕止危:“他……昨日大婚?
兄长写在信上,但你一直瞒着我的,是这件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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