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良的算盘打得急。得知穆素英本人无大的反对,就立即抽空找穆家恩商量。
在干溪坝一带,农业户找个媳妇是很困难的。用抢婚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个抢婚,不是强抢的抢,是哄抢的抢。厂矿的,街道的,甚至菜蔬队的,占据各种优势,直接在农业户的姑娘中挑选。而农业户的小伙子们,只有望洋兴叹,特别是家境差的。
所以,钟世良得抓紧,动作稍慢,就被别人抢走了。农业户与农业户之间,也要快速下手才行。
“老穆,你不嫌弃我那段肮脏的历史的话,我觉得两个娃儿很相配。”钟世良和穆家恩蹬在田坎上聊着。
“老钟,你这是什么话?为国出力,就是英雄!今天我们不谈这个,谈不清楚。”穆家恩也抽叶子烟,两个烟瘾大。“只是你家房子少,今后肯定要分家。我家姑娘过去,还得整两间才行。”
“这个你放心,我正张罗着修两间呢!差几根横梁,等大队和公社批下来就去砍。”钟世良说的是实情。
穆家恩很满意他这态度,“要说,你家的老大也是全劳力,勤快踏实,只要我家素英没意见,我赞成这事!”
钟世良追得急,“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我把家奎带来提亲!”
穆家恩一笑,“你白活几十岁,哪有老汉带着儿子相亲的?找个媒人来,这叫三媒六证。”
“哈,哈,哈。”钟世良大笑。
“老钟呀,丑话说前头,我两兄弟一辈子没红过脸,如果我家素英不干,我也不会强迫。不要影响我们的关系哈。”穆家恩先打招呼,各还各,不能成为隔阂。
钟世良早已探底,知道他女儿的意思,胸有成竹。“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再怎么说,我也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好歹不分?你放心,我钟家三个男人,都听你的!一辈子。”
“那就好!我回去喊她妈问问。你等我扯回消。”穆家恩是很认真的,他也喜欢钟家奎那小伙子,本分厚道,听话可靠。
“这媒人,你看谁比较好?”钟世良问道,这事他还是不便做主。
“是你来提亲,当然由你来定。”穆家恩按照风俗规矩办。看他很为难的样子,“就你邻居嘛,幺嫂,她会说。”
“好,好,好。”钟世良急忙称是。
幺嫂二十八、九岁,热情开朗,漂亮大方,都说蒋老幺有艳福。
蒋老幺有三个姐姐,都嫁到了外地。他是最小的一个,所以,他的老婆就成了幺嫂。
年轻人到老年人,不论年龄大小,辈分高低,都喊她幺嫂,有几分玩笑,也有几分尊重。大家喜欢和她在一起,干活如此,闲聊也如此,只要她在,笑话连篇,笑声不断,少了心累,也消了愁闷。
漂亮女人,总有些男人喜欢动嘴动手,占点便宜,而幺嫂身边常常有几个强悍的婆娘在一起,男人们一不小心会被她们按在地里,拔衣服,挎裤子,大冬天也如此。所以,惹不得,别乱逗。
眼见蒋老幺和幺嫂在喂猪,钟世良急忙拉着钟家奎过去。
“幺嫂,麻烦你给我家做个媒,给家奎说个媳妇。”钟世良率先开头。
钟家奎也笑呵呵的,“幺嫂,麻烦你出个面,三媒六证。”
幺嫂丢下猪草瓢,问道,“你两爷子都喊幺嫂,但到底哪个是我的小叔子哟?”
蒋老幺在一边笑道,“肯定是老的个撒!”
四人大笑。
第三天,在幺嫂的奔走和撮合下,钟世良、钟家奎、幺嫂来到穆家定亲,四把挂面、两斤白糖、一斤红糖、一斤水果糖作为见面礼。
穆家恩很高兴,这面子给得够足了。
其实,蒋老幺家也借出不少。钟世良是没这个实力的。
穆素英见钟家奎进屋,害羞得不敢正眼相看。
幺嫂的眼光独到,一看就知道穆素英喜欢钟家奎,急忙叫钟家奎上前打招呼,主动一点。
幺嫂转身去厨房帮助穆妈煮饭。
穆家恩把钟世良叫到坝子里喝茶抽烟。
“老钟,既然我们两家都没啥问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新房子抓紧修,要干一阵子才能住人。”穆家恩开始分派任务,生产队长当惯了,喜欢发号施令。
“砍棒棒的手续批下来了,我明后天就去砍。砖瓦厂也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去拉瓦片。”钟世良很认真地汇报,生怕穆家恩说他不积极。
“修房子时,通知我一声,我把我几弟兄都叫上,人多力量大。”穆家恩似乎早已有打算。
钟世良很是感慨,“咳!队长命好呀!有亲兄弟伸手帮忙!我就惨了,只有我一个!”
老幺安慰道,“今后都是兄弟,你不只一个了。”
这话一说,钟世良很是动情,“队长不嫌弃我,还认兄弟,我真的是很感动呀!”
堂屋里只剩下穆素英和钟家奎。
穆素英轻声问,“你知不知道,家祺和甄碧很要好?”
钟家奎随口答道,“是很好呀,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应该好呀!”
穆素英知道他没理解到位,“是,是可能,耍朋友那种。”
钟家奎一惊,“这怎么可能?甄学志会同意?”
穆素英也认同这个观点,“就是!那个老顽固,就是个冲天炮,不好整。”
钟家奎站起身来,“不管他们,水到了,干沟沟就自然成了渠。”
穆素英笑着纠正道,“叫水到渠成。”
钟家奎不好意思地一笑,“空了你到我家去看看,新房子怎么隔,厨房、猪圈、牛栏怎么摆,都要留空位。”
穆素英也不拘谨,大大方方地接受,“可以呀。中午饭吃了就去,我也想去找甄碧耍,不知道她最近在干些什么。”
罗开义愤怒到极点。
“潇蓉呀,潇蓉!我真为你感到悲哀!”罗开义无数次在心中哀嚎。
平时,“老邓,老邓。”地喊,那是一种亲切的昵称。如果说罗开义十七年来,有个朋友或者伙伴,那一定是邓潇蓉。
邓潇蓉未必视他为真心朋友,但罗开义眼中,确是唯一的好友。
罗开义还没等来高考结果,就等到一个令他天昏地暗的消息。
邓潇蓉嫁人了!
还差半年满十八岁,托人到公社改了户口上的出生日期,提前嫁人了。
男的是铁矿工人,二十四岁,才离婚半年。
这男方在媒人的指点下,整整送了一百元的彩金,把邓家的人给镇住了。
邓家一看,那男人岁数不大,也还长得可以,说话也老实。就是离过婚的,但又没小孩,挺不错。
谁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嫁给工人,至少不缺吃穿。于是,就答应了。
媒人趁机渲染一番,催促结婚。邓家也怕日久生变,于是,找了关系,改了户口上的出生日期。
那办事的人,也是好心,这等婚姻大事,谁都只有成全的份。
结婚证一领,就办了酒。
邓潇蓉便住进了男家。
恰巧,罗开义的爸爸与那男人苟园是一个车间的,早已知道他离婚的原因。就在吃饭时,摆龙门阵,讲了出来。
苟园这人烂酒,喝醉了就打婆娘。前一个老婆,结婚不到一年就受不住了,被打得只有离婚逃命。那惨象无法形容。
罗开义最有感情的同学,入此险境,心中又气又悲,喟叹命苦。
三天两头,罗开义就要到公社办公室门外去看看。那个墙壁上挂有一块大布,上面有几十个袋子,分别写着公社辖区内的大队,街道、学校等名称,各种信件、文件都在各自的袋子里。
罗开义要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函,也打听一下高考成绩发榜出来没有。
“开义!”罗开义正走到街上,就有人招呼。
转头一看,旁边站着赵云辉。“你干什么?在这里等人?”
“不是,碰巧遇上你了。”赵云辉一笑。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走了。”罗开义就是这德行,只有邓潇蓉面前,他才话多。
赵云辉知道他那怪脾气。“我想问问你,邓潇蓉家怎么走?”
“你找她?”罗开义并不吃惊,也很淡然,“就在这赶溪坝!铁矿家属区。”
“什么意思呀?我不明白。”赵云辉很是迷糊。
“嫁人了!工人!”罗开义说完就往自己家的方向回走。
“什么?不可能!她还没满十八岁。”赵云辉急忙追上来。
罗开义看他一眼,转头就走,理都不理。
赵云辉没有追了,在后面大骂,“你这个混蛋!当初不是看见你对她好,我早就下手了!现在,你一副清高的样子,有屁用!滚远点,害得老子还没来得及讲,她就嫁人了!”
罗开义停下脚步。
他早就看出来赵云辉也喜欢邓潇蓉,但怎么说,错也不在我。
“云辉,我喜欢她,你也喜欢她。我是在切合实际的选择中喜欢她,你是在虚无缥缈的意念中喜欢她,这个是我们两个的实质性区别。但都不是她婚姻的理由。所以,你没必要指责我。”罗开义说完又走。
赵云辉半知半解,又跑步追上来,“那男的怎么样?”
“别的还好,就喜欢酗酒,醉了就用皮带打老婆,是真打!打得死去活来那种!”罗开义毫不隐瞒。
“潇蓉这身板,怎么经得起?”赵云辉很是着急。
“前面那个就是打跑的!离了。但愿他改邪归正!”罗开义脸色铁青。
“我一定要找到她!怎么找?”赵云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找她干嘛?别人是合法夫妻。”罗开义停下脚步,提醒道。
“我要见到她,心中才踏实。”赵云辉心有不甘。
罗开义略为停顿,“家属区我不知道。我家的路,你应该知道个大概,继续前走一里路的样子,门前有两颗大黄葛树,房子旁边有一墩大石头,就是她家了。”
“我知道了。”赵云辉应道。
“她不在娘家,你见不着。”罗开义实话告诉他。
“我只想知道她被打没有?”赵云辉解释说。
“再见!”罗开义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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