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这顿饭,吃得心事重重。
除了小宝一直在挑食玩闹,柳小柔、曹美玉、张明发三人,一句话都不多言。
秦小风偷偷瞄了柳小柔好几眼,他伸手用筷子夹了一块大鸡腿,快速放到柳小柔的饭碗中,喃喃道,“小妈,你最近工作辛苦了,你多吃肉。”
小风懂事的早,都说男孩子晚熟,可在柳小柔家里则不同,女娃小宝不懂事,小风却早早当起了男子汉。
这和早些年,柳晴对小风的刻意忽视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秦小风在柳晴那里得不到足够的爱,日积月累的内心失落,便锻造了这孩子的心智成熟。
秦小风不过才八岁,就已经会看人脸色行事。
反之,小宝是被柳晴惯大的,那性子倒是随了柳晴的无理取闹。
柳小柔能理解柳晴的偏心眼,毕竟,秦小风是秦奶奶家的种儿,而小宝是赵刚的种儿。
一个没爱,一个爱过,即便那赵刚是人渣,却也被柳晴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
当初上户口那会儿,柳小柔还因为姓氏一事,和柳晴大吵过一架。
柳晴想让小宝姓赵,在柳小柔的一番阻挠下,最后,小风落了秦姓,小宝落了柳姓。
秦小风和柳小宝,都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名字,却昭示了一段不堪的过往。
柳小柔把碗里的鸡腿夹到小风的碗中,她抚着小风的额头,说道,“小风吃,我这几天看到小风在帮外公外婆干活,小风辛苦了。”
小宝噘着嘴在一旁不乐意,“我也想吃!哥哥为什么不夹给我!”
说着,小宝伸手便要去抢鸡腿,曹美玉握着筷子打了一下小宝的手背,“你都吃仨了!谁家六岁娃娃跟你似的,吃得多拉得多,俩月前给你买的衣服,这会儿就穿不上了!你给我少吃点!”
小宝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还是张明发最后给哄好的。
晚餐结束,柳小柔在厨房洗碗,水龙头哗哗流水,柳小柔走神发着呆。
秦小风不知何时出现,伸手关掉了水龙头,眨着大眼睛说道,“小妈,你要是不开心,你可以和小风说,我很快就能长大了,我可以帮你分担很多压力。”
柳小柔强颜欢笑,推着秦小风的肩膀,“看书去,你好好学习,就是帮小妈分担压力了!”
秦小风离开厨房后,柳小柔撑着手臂站在在水池边,默默叹气。
好像,生活是突然间变差的,现金流也是突然间断掉的,蛋糕店被查封以后,家中的大头收入断崖式缩减,分店效益本就不怎么好,现在,收入压力全都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柳小柔是家中唯一有着稳定工作的人,她很清楚家中每个月的支出数额,小风和小宝最近又报了补习班,支出只增不减。
这世间的很多事,都是不可预料的,明明一周前还一切向好,一周后却要为开支发愁。
这时,张明发笑呵呵走进厨房,他强行拿走小柔手中的洗碗布,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发旧的银行卡,推到小柔手边,“别犯愁了孩子,这个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吃饭那会儿我就看出你的情绪不对了。是在为钱发愁吧?”
张明发瞥了一眼银行卡,说道,“这里面,是我攒了小半辈子的小金库,你妈不知道,大概有个八九万。本来我是想着,等你出嫁那天,给你做嫁妆用的,现在看你情绪不好,你把这个钱拿去应付生活开支。”
张明发笑着道,“咱家不穷,真不穷,大不了我继续去工地刷漆,一个月一万多块呢!”
柳小柔的鼻头发酸。
以前,她经历了那么多让人难过痛苦的事,她都不会心酸,可偏偏到了张明发这,酸楚不已。
许是因为她和曹美玉有血缘关系,所以,不论她们之间如何付出,她都觉得理所当然。
可张明发不是,这个家里,唯一不和她柳小柔牵扯血缘关系的,便是张明发。
也偏偏是这么个老实的中年男人,在她心烦意乱时,给了她一份底气。
钱不重要,但那“嫁妆”二字,是从小便缺失父爱的柳小柔,从来不敢设想的。
有那么一瞬间,柳小柔很想把“爸”这个字说出口,可她总是觉得不好意思。
或许,在未来出嫁的某一日,她会把这个称呼,送给张明发。
柳小柔推回银行卡,笑着道,“这钱攒着,您不是说,这是给我攒的嫁妆吗,您攒好,等我出嫁的时候,您帮我在婆家那边长脸!”
张明发笑呵呵,眼角的褶子堆叠,“好好好,那先攒着,留着给我们小柔长脸。”
深夜,姜家。
家庭医生给客房里的柳佳琳输液吊水,她昏倒的原因很简单,不吃饭低血糖,活活是饿晕的。
家佣往客房内端送糖水,大厅里,姜宝儿和凌红坐在沙发上。
凌红几次朝着客房那边观望,她冲着姜宝儿小声道,“那姑娘和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二现在还躲在楼上不露面,他这烂摊子,是等着我给他收拾了?”
凌红语气不悦,“两个月前刚闹过类似的事,这又来!”
姜宝儿解释道,“妈,这次真是二哥过分了,那姑娘把第一次给了二哥,二哥跟人家相处完,第二天就闹失踪。二哥说是怕人家纠缠她,可他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人家。”
凌红诧异,“第一次啊?那姑娘什么家庭背景啊?”
姜宝儿把柳佳琳的大致情况和凌红交代了一番,包括柳佳琳和柳小柔的关系。
凌红听到“柳小柔”的名字,不禁一阵厌烦,但后来得知,柳小柔和柳佳琳打小就不对付,两人也不是一起长大,她又放心了不少。
凌红说道,“那姑娘是留学生?学习成绩也不错?”
姜宝儿点点头,“我听二哥说过,她在国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年年拿奖学金。我和她接触的不算多,但她给我的整体感觉就是,有点小傲娇和小自信。”
凌红琢磨道,“还是个孤儿,没有亲生父母?”
姜宝儿道,“嗯,是被领养的。不过听说……领养她的养父母也离婚了,感觉她的身世背景也挺凄惨的,和小柔有一拼。”
凌红嫌恶道,“柳小柔那是长歪的坏苗子!她的生母是坐台女,那能是什么好姑娘?这个佳琳倒是还不错,虽然是孤儿,但是知道努力上进。听你刚刚的意思,跟着柳佳琳陪读的养母,也是文化人?”
姜宝儿道,“嗯,是你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非常稀缺的人才了。”
凌红侧头朝着客房方向望了一眼,她顿时起了点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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