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友昌被带到六扇门的时候,垂头丧气,一脸的颓然。
夏樾淡淡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杨友昌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会被发现的。”杨友昌哭丧着脸,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是这样子叫人疑心,这不是杀人犯被发现的样子,而是充满了无奈。
夏樾面无表情道:“说说吧,你是怎么威胁勒索金正利,并且将他杀害的?”
杨友昌脸色巨变:“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你那么多钱,哪儿来的?”
啪的一声,叶彩唐将九福堂的药方和药渣都丢在了杨友昌面前:“这十五天的药,可是要十两银子。”
叶彩唐磨磨牙:“你母亲之前吃的药,一个月可也用不了一两银子。”
“是师父给我的,师父让我帮他保守秘密。”
杨友昌还是那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什么秘密?”
杨友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看见师父,杀了林玲。”
叶彩唐一下子站了起来。
“冷静点。”夏樾双手扶着叶彩唐的肩膀,安抚的按了按,让她坐下来。
杨友昌被叶彩唐吓了一跳,有点害怕的模样。
夏樾道:“你接着说。”
杨友昌道:“我师父他这段时间缺钱。”
“金正利给人看风水,做法事,收入不少。为何缺钱?”
“虽然不少,但也没有特别多,主要是他在外面,有一个……咳咳咳……”杨友昌还不知道傅盛来找他的事情,十分犹豫,但在夏樾的威严下,还是道:“有一个儿子,这些年他的钱都贴给了他。”
这倒是和他们查出来的大差不差。
杨友昌道:“他儿子不太会赚钱,师父一直担心他不在了,以后他儿子会过苦日子,所以想尽办法赚钱,这一次孟家老宅做法事,他说买宅子的卢外北,家里非常有钱,可以好好的捞一笔。”
虽然不好听,但是杨友昌对金正利的描述,倒是和他们打听出来的,金正利的为人十分吻合。
杨友昌道:“可是卢外北虽然有钱,却很小气,他们谈不拢。卢外北只肯花一百两银子,做一场简单的法事。”
“师父跟卢外北闹得很不高兴,就想给他宅子里动点手脚,让他搬进宅子以后也不安生,可是就在那天他在宅子里埋东西的时候,被那个叫林玲的姑娘看见了。”
叶彩唐脸上绷得紧紧的。
杨友昌虽然看似憨厚,但大约跟着金正利做了许多坑蒙拐骗的事情,说话倒是有条有理,非常明白。
杨友昌道:“师父跟林玲争执起来,怕被发现,一急之下,就把人勒晕了。然后,他跟我说,他有办法让卢外北大出血,他就把林玲扛走了。”
叶彩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没有参与?”
“没有,没有。”杨友昌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师父要干嘛,一直到后来,我听人喊死了人,才知道这事情。”
“那为什么不报案?这是人命案,知道多严重吗?”
杨友昌的脸拧成一团,他突然站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娘快不行了,师父,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他说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只要我不说不出,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有一点夏樾他们至今想不明白的。
“金正利选择在孟家老宅杀人,一方面是灭口。一方面,是为了让卢外北以为那里真的不干净,而花大代价做法事?”
杨友昌连连点头。
“可是,我们询问了卢外北,卢外北说,金正利开始要了一百两酬劳。后来承诺做一件盛大的法事,但并没有加钱。”
就是因为一个个不合常理的细节,让他们颇有些无从下手。
杨友昌道:“那是因为师父还没来得及找卢外北谈,当天晚上又死人了。师父吓着了,他不敢要了。所以就还是要了一百两,那一百两,都给了我。”
叶彩唐按住一跳一跳的眉心,压着声音道:“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师父知道你们已经查到他了。”杨友昌道:“从衣冠冢被发现,他心里不踏实,然后又知道你们去了一趟海天别院,就知道这事情彻底藏不住了。只是……”
杨友昌抹了抹眼睛:“我以为师父会离开京城,没想到他会自杀。他自杀,可能也是不想连累他儿子吧。”
杨友昌的这个猜测倒是合理,如果金正利死了,这案子就没法,而且他是凶手的身份就落实了,必然会接着查。到时候查出傅盛是他儿子,一定会受牵连。
金正利死了,尘埃落定,一了百了。
叶彩唐拿开夏樾的手,慢慢站起来。
她走到杨友昌面前。
“你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叶彩唐道:“从金正利杀人,到勒索,到给了你一百两银子……但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杨友昌看着叶彩唐,用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叶彩唐缓缓道:“我是仵作,我给金正利验了尸,他左手手腕上有旧伤,一到阴雨就会疼痛不已,七年前也许可以,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将林玲吊死在八角亭上。”
一瞬间,杨友昌脸上血色尽褪。
“林玲是你杀的,你的力气足够大,身为大弟子,也知道金正利的手段,你会水,而且水性非常好。”叶彩唐道:“金正利是主谋,你是凶手,他自杀,一方面确实是为了不连累儿子,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你的威胁。”
杨友昌整个人瘫软了下去,再不见刚才老实木衲的样子。
门外有人道:“大人。”
“说。”
“杨友昌的母亲来了。”捕快在外面道:“说问问杨友昌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回家。”
“回家?”叶彩唐冷笑一声:“回家怕是不能回家了,过阵子可以来收尸。”
叶彩唐这辈子见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但她从未说过如此刻薄的话。
杨友昌脸色一变,母亲这个词是他的软肋,还没来得及说话,叶彩唐抄起手边的椅子,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记得你母亲,你知道林玲也有母亲吗?”叶彩唐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来,她从看见林玲死亡开始的冷静,在这一刻终于崩溃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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