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一直不曾考虑过,案发现场有可能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之前,陆青帆一直想着找钱、吴二人的头颅和重新锁定嫌犯人选;思绪没完全落在寻找案发现场上;可初次来酒楼的时候,他便直觉这雅厢有些不妥,却说不出哪里不妥。
后来有旁的调查线索打断,陆青帆就没再细想。
等锁定萧逸是嫌犯、云曦分析众多线索之间的联系时,陆青帆的思路又被引向了起点。
“云曦,你进去看看。”陆青帆指了指被衙门贴条封住的雅厢。
他需要细致的云曦验证自己的猜测。
云曦主仆也不废话、套上脚套子便撕开封条走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雅致,是典型陵水城的风味:红木圆桌周围整齐地放着红木圆凳,明显被店家精心打扫过了。
云曦略一沉吟,“青果,把验血草准备一下。”
“哎,”青果从包袱里掏出一套捻药材的工具,又抓出一把干草碾碎、浸泡在茶壶内,等着备用。
冷海站在门口探头,小声说道:“大人,咱不进去?”
陆青帆斜睨冷海一眼,二话不说,一掌就将八卦的属下给拍进屋中。他关门前扫了一眼转角,发现一抹衣角。
如墨的星眸略过一道暗芒,陆青帆瞥了一眼隔壁躲在暗处、身着常服的差役,眼神示意他快追。
差役了然,冲陆青帆行了一礼便快速跟上方才偷听的人。
安顿好一切,陆青帆将雅厢的门合住,转身去看云曦主仆的进展。
云曦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将注意力锁定在墙根前两个不大的瓮上。
“云姑娘,你不会觉得这个瓮里能藏人吧?”冷海顺着云曦的目光看去,诧异地道:“这么小的瓮,装小孩子还差不多。”
“如果没有看上去那么小呢?”云曦反问道。
“啊?”冷海一怔,没懂。
“我之前听人讲过,有一些手艺人会做双胎瓮。”
云曦指了指瓮说道:“‘双胎瓮’上面一个、下面一个,两个瓮之间有个机关,能形成一个巨大的蚕蛹缸,平时乍一看,只能瞧见最上面的部分;不少私运、贩人的江湖组织,都会用双胎瓮躲过官府搜查。”
“所以,这个瓮也有可能是‘双胎瓮’?”冷海望向自家大人,心道那“双胎瓮”怎么拆解?
正当冷海犹豫的时候,云曦主仆已经默契地开始寻找双胎瓮的破解之法了。
“双胎瓮的做法跟工匠的技巧有关,机关破法也各不相同。为了不破坏瓮内线索,最好不要强开。”
云曦从青果手里拿过一包粉末,对着瓮一吹,那白色的粉末就沾染在瓮的表面,浮现出几个浅淡的指印。
陆青帆顺着手印的纹路,在瓮后方摸到一个小小的按头,只听“咔”地一声,瓮头突然绽开个扇形。
四个人齐齐探头往里一瞧。
好么,还真是个宽敞的“双胎瓮”。
“海护卫,这大小够装下一个人了吧?”云曦眯着眼笑。
冷海伸出大拇指:“佩服佩服。”
陆青帆瞟他一眼:“还愣着?”
“啊,属下这就去问问,这俩大瓮是谁拿来的。”冷海一拍脑门,脚底抹油就去寻掌柜的。
云曦叹了口气:“所以,喝醉了的钱丰和吴泰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藏在了这里。”
“那奴婢就不明白了,有嫌疑的人不是萧逸吗?他扶着张烨回家了,同一时间、是谁在帮萧逸藏人?”
青果在陆青帆面前也丝毫不露怯,想问啥便问了。
“青果姑娘所言不错。”陆青帆颔首:“谁在,就是谁藏的。”
主仆二人立刻恍然,当时是店小二为萧逸佐证:张烨是他扶着送出酒楼的。
说不定,这雅厢收拾的那般干净,也是小二在配合萧逸毁灭痕迹罪证。
“那小二还在店里吗?”云曦问道。
“刚刚还在、跑不远。”陆青帆已经让差役追人了。
“大人,我回来了。”冷海从门外急匆匆进来:“上次作证的店小二不见了,我叫来了掌柜的。”
冷海侧身让开,露出一张憨态可掬、富贵吉祥的胖脸,正是汇丰酒楼的掌柜的。
“给我家大人说说你这瓮的来历。”冷海一改素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肃正着脸颇有几分威严。
云曦主仆见冷海这样皆有些吃惊。冷海搞怪地冲二人眨眨眼,扭过头面对掌柜的又成了肃穆的冷面护卫。
嚯,海护卫居然用两副面孔示人!
“几位大人,这瓮是半年前一个丝绢商人卖给小人的。酒瓮放在雅厢里、时间久了能飘出酒香……不仅是这里、好些个雅厢都放了。”掌柜的指了指旁侧几个房间解释道。
他说完以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众人,低声道:“小人酿酒应当没触犯刑律吧?”
“出售的绢布商人可是萧逸?”陆青帆皱眉追问。
掌柜的讪笑一声:“萧公子人不错的,前些日子这瓮裂了,费了我不少好酒!萧公子听后特意给我送了两个新瓮来、还补上了酒钱,小人这才没赔本……”
“原来如此,”陆青帆轻嗤一声:“你这瓮坏得真是时候。”
恰好给了萧逸换上双胎瓮、谋划杀人的好机会。
掌柜的脸色煞白地道:“小人就是做做小本生意,可万没有跟凶犯勾结啊!”
“掌柜的别怕,我们没说你跟凶犯有勾结。”云曦指了指下面:“楼下也是厢房吗?”
“楼下是库房,一般没人去。”掌柜的迟疑片刻:“几位大人要去看吗?”
“带路。”陆青帆道。
一行人一边往楼下走,冷海一边若有所思地道:“我就说么,楼下也是雅厢的话,头顶上悬着两个大瓮怎么可能没人发现。若是鲜少有人进出的库房、那就解释得通了。”
掌柜的心中暗暗叫苦:酒楼死了人不算,现在又要搜查他的库房了吗?
掌柜的打开门请众人进去,云曦主仆仍旧走在最前面。
小姑娘走了两步就停了,挥手阻止:“别动。”
陆青帆和冷海被堵在门口。
“怎么了?”冷海举目四顾,这库房里干干净净、没啥问题啊!
“青果,用验血草。”云曦吩咐一句,转身冲陆青帆和冷海道:“在此稍候。”
云曦和青果刷验血草经验丰富得很,地面墙壁,用大刷子一扫而过;小的摆设、木箱等物用小刷子刷。
一茶壶的验血草汁没够,又泡了一大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整个库房就被验血草汁刷过一遍。神奇的是,草汁在刷过之后很快就干涸了、没留下什么痕迹,更没出现令人期待的血痕。
“云姑娘,这也没血迹啊?”冷海望着仍旧干干净净的库房。
验血草验血草,总得能验出血水吧?
云曦微微一笑,“把油灯和蜡烛都灭了。”
冷海和青果依言灭光,整个库房陷入黑暗。
蓦地,库房的地上、墙上、还有木箱上,幽蓝光芒闪烁、成滴成行,仿佛泼墨一般、从房子正中间最浓郁的蓝色扩散到周围,最后消失在库房门口,清晰地展现了一个布满幽蓝血迹的凶犯现场。
陆青帆等人蓦然变色,连掌柜的都忘了官民身份有别,悄然往库房中探头。
钱丰和吴泰身死的第一现场,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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