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这番话几乎是没给皇后和贵妃半点说话的机会,竹筒倒豆子般将贵妃的轻贱和皇后的逼迫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皇帝笑得一如进门时模样,但皇后和贵妃都是皇帝未登基时就跟在他身边,对他的脾气都很熟悉。
他越是笑得波澜不惊,就越是意味着气急要发怒了。
“贵妃,陆夫人何处惹你气恼,要一直跪着赎罪?若是朕没记错,陆翰林前几日刚告假要给家中幼子摆满月宴。”
岳贵妃站在殿中,垂眸看了眼顾瑶,傲娇的哼了声。
“陛下,臣妾也不知她为何要跪,她想跪,臣妾自然也顺她的心意才是。”
“是吗?”
皇帝笑了声,又扫了眼娴妃带来的宫人。
娴妃忙给立在黄筠筠身后的大宫女递了个眼神,二人走上前将顾瑶扶了起来。
顾瑶转向皇帝想要拜谢,但跪得有些久,双腿有些失去知觉,双腿刚微微弯下,这个人就朝前摔了出去。
她身旁的两位大宫女忙将她稳稳扶住,这才让她避免了在皇帝面前失仪。
“免礼吧。”
皇帝摆了摆手,想到此时还在文华殿中等消息的陆景之,莫名有种要在那个家伙面前折损颜面的错觉。
这般想着,他看皇后和贵妃就又有几分不顺眼。
娴妃一直在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变化,眼见他眼底划过愠色,立马继续拱火。
她朝黄筠筠使了个眼色,待她走近姑侄二人立即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今天这事全都怪臣妾,如果不是臣妾给了筠筠一间铺子,筠筠也不会想同陆夫人一起开酒楼。
“若是陆夫人没开酒楼的念头,今日……就不会在贵妃的追问中左右为难。
“陛下,都是臣妾不好,陆大人身为泓儿的老师,每日兢兢业业教导几位皇子,臣妾不知感恩,还为她的夫人引来麻烦。
“都是臣妾的错,陛下,您责罚臣妾吧。”
她一边说,一边捏着帕子抬手压了压眼角。
皇帝冷哼,娴妃的小心思他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
但贵妃的跋扈他从前就极为厌烦,这些年她越发的变本加厉,真当他不会不顾及她的脸面吗?
岳贵妃微眯着眼,冷冷的瞪着娴妃。
不过是个六品翰林家的夫人,别说今日有皇帝突然赶来为她撑腰,她和皇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就算这位陆夫人在她们手中吃了亏,她回去后敢张扬出去吗?
她父亲可管着大楚的钱袋子!
要不是大皇子这几年在各地都要安排人手,开销越来越大,顾瑶的那点铺子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眼。
皇帝偏头看她,看她不以为意的冷哼,眼中笑意又冷了几分。
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一年来为了太子之位,抓住一切机会让对方出错出糗,似是已经忘了他这个父皇只是不惑之年,还没到要死的时候!
他早就有心敲打皇后和贵妃一番,这次……也算她们自己将机会送到他手上!
“贵妃。”
他声线冷沉,调子拖拽得曲长。
岳贵妃的心头蓦地一跳,迎上皇帝往来的目光,还不待她出声,就听皇帝拖着细长的调子说了句。
“朕以为,你今日也想跪两个时辰,不跪满时辰都不愿起来。”
“陛下!”
岳贵妃面上的倨傲和不以为意终于在这句话后变成了惶恐,她上前一步想要攀扯上皇帝的手臂,却见他抬手指向了顾瑶刚刚跪过的位置。
“这里就很合适。”
“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妾。”
岳贵妃余光瞥到憋笑不已的娴妃,还有置身事外一心看热闹的皇后,又气又羞。
她的大皇子都已到了弱冠之年,她身为宫中贵妃,若当真在自己的宫中跪上两个时辰,那日后在这后宫里要如何立足,此事传出去朝中大臣又会如何看待她们母子二人!
皇帝面上的笑意早已收起,冷沉的视线扫着岳贵妃的膝头处。
“朕,为何不能?”
这宫中嫔妃的恩荣体面,皆是他所给。
他能让她做贵妃,也能让她一无所有。
岳贵妃死死地咬着牙,巨大的屈辱感将她整个人包裹着,心中升起浓浓的怨毒,偏头刀子般的目光刮在顾瑶身上。
顾瑶依旧垂着头,殿中的情形早在皇后过来时就已经失控。
她出门前就让人想办法给陆景之送消息,也知道他每日上午都会在文华殿给几位皇子讲书。
他人在宫中一定能想到帮她脱身的办法,只她没想到他居然请动了皇帝。
让皇帝亲自来为她解围……他们夫妻二人好大的面子!
不过,今日能看到岳贵妃受责罚,她跪的这半个时辰也算值得了。
“陛下,”
眼见顾瑶一如之前那般,垂着头柔顺得似是可以任由他们欺负,她突然走向刚刚趴在桌前写协议的宫女身前,一把将马上就要写完协议抓在手上,又快步递到皇帝面前。
“陛下,臣妾只是想同陆夫人合伙开个酒楼,皇后只凭一张嘴就要逼着陆夫人将月入斗金的铺子让给她的好侄女!”
皇帝看着纸上的协议,一目十行。
上面的自愿、即刻生效,以及日后不得再做类似生意等字眼,将皇帝再次气笑。
“当真是朕母仪天下的好皇后!”
居然如此不顾脸面的直接从臣妇手中抢生意!
皇后此时哪里还有置身事外一心看热闹的悠然,她面色骤变拉着林玉珠起身就跪到了顾瑶之前跪过的位置。
“是臣妾一时糊涂,请陛下息怒。”
皇帝视线扫过岳贵妃,岳贵妃虽然依旧不情愿,但皇后都跪了,丢脸也不只她一个,她提着裙摆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顾瑶落在袖间的手捏紧又松开。
她们此时一定恼恨又屈辱吧,觉得这一切全都是她不识抬举造成的。
可她现在只恨手中没有相机,不能将她们跪在她面前的模样拍下来,传得天下皆知。
“皇后,你可知错?”
皇帝负手叹气,挺直的背脊突然带出一丝苍老。
皇后诚恳认错,“臣妾知错。”
“知错,”皇帝唇角勾着讥讽,转身再次看去:“皇后如何知错?又要如何该?”
“臣妾今日太过糊涂,愿,补偿陆夫人一处朱雀大街的铺子。”
皇后割肉割的的整颗心都在疼,可她知道事已至此,已经不单纯是她和岳贵妃今日所为被皇帝厌恶,他这是……想要借机敲打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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