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中,宁姝言正坐在榻上看书。
子楹从外头回来,脸上就带着浅浅的喜色上前。
宁姝言不由得一笑:“何事,这样高兴?”
子楹笑吟吟道:“奴婢有一件喜事告诉娘娘。”
宁姝言放下书看着她。
“方才奴婢去太医院,正碰上季太医从仪和宫回来,他说,南宫采女这一胎怀的会很艰难。如今她吃什么吐什么,季太医说他差点就没认出来是南宫采女。”
宁姝言却是一脸平静,她南宫家倒台,株连九族,自己又被禁足在仪和宫中不得外出,心里定是郁结难消,伤心至极的。
“你好端端去太医院做什么?”
子楹微微一愣,垂下眼睑道:“奴婢……奴婢就是想问季太医借两本书。”
宁姝言凝视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子楹近日经常不在宫里,且为何三番五次去太医院。
须臾才道:“子楹,你不会是喜欢上季太医了吧。”
子楹闻言心如鹿状撞,怦怦乱跳,摆手道:“没……没有,奴婢没有。”
宁姝言看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以及闪躲的目光就知道她在说谎。语气稍微严肃了几分:“子楹,你八岁就跟在本宫身边,你觉得你能瞒过本宫吗?”
子楹当即跪下:“娘娘,奴婢不是有意要骗娘娘的,奴婢对季太医只是有一点点好感而已。”
宁姝言将她扶起身,握着她的手和颜悦色道:“本宫并非是想斥责你,本宫也是怕你受到伤害。季太医可曾知道你对他的情义?”
子楹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也没有问过他……”
宁姝言在府中时,就没有想过入宫后要一直留子楹在身边的。
子楹性格活泼开朗,本就不适合宫中。她在府中也没有过多要求她,只因为她本就打算自己在后宫站住脚跟后,若有一日被封为了贵妃,那么她就是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地位自然不同寻常宫女。待到合适的机会就会为她寻一个合适的良人嫁了。
季太医宁姝言之前就查过,家中只有一位好赌的父亲,实在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好在季太医为人不错,从起初想要收买季太医时宁姝言就看出来了。
他说只有皇上一个主子,医者仁心,绝不会因为银子和自己联手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宁姝言思忖片刻,朱唇轻启:“这样吧,过两日请平安脉时本宫问问季太医的心思。这几日你便别再去见他了,毕竟你是宫女,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怕拿来做文章。”
子楹想也没想连忙摇头:“不要,娘娘不要问他。”
“为何?”
子楹轻轻咬着唇:“若是他不喜欢奴婢,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奴婢怕他会不搭理我。”
顿了顿她又道:“娘娘,奴婢每次见他都从未有过亲密的动作,只有去请季太医给您脉时,一路上才能说些话。宫规森严,奴婢懂其中的要害。请娘娘给奴婢一些时间,让季太医多熟悉一下奴婢,到那个时候娘娘您再问也不迟。”
宁姝言见她满脸恳求的望着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对季太医何止是有一些好感?恐怕是动了真情的。
“罢了,本宫不问就是了,但是你切记要注意分寸,做事小心谨慎一些。”
子楹连忙笑道:“是,多谢娘娘。”
这时秋乐进来,子楹忙站在茶盏旁将凉了的茶水端出去。
秋乐上前道:“娘娘,仪和宫的宫女兰心正如娘娘所想那般,对南宫采女满腹牢骚。”
宁姝言嘴角微微一荡,她知晓南宫凌一动气就喜欢苛责打骂下人。
如今她的贴身宫女全都没了,那兰心入仪和宫就被庄妃打骂,是个人心头都会不满。
又听秋乐说着:“听闻庄妃还闹着要用香,可是内务府怎么会给一个采女。奴婢跟在她身后,便说娘娘您也要。随后给了兰心一些,她倒是十分感谢奴婢。说若是没有这香,又得遭庄妃一番责骂。”
宁姝言点点头,缓缓拿起书:“找到合适的机会,带她来见本宫。”
南宫凌就是那打不死的小强,按照她的性格,宁姝言知道南宫凌定还会作妖。
只有派一个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样自己才放心一些。
如今她只是一个采女,自己是嫔,想要收买她一个宫女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谁让她仪和宫现在是狼谭虎穴呢?
想着想着,萧煜就来了。
子楹将好沏好的茶端了上来,宁姝言起身亲自端到他手中盈盈笑道:“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萧煜眉宇间带着清浅的笑意,可见心情不错,他扬唇闻言道:“今日没什么折子,朕想着许久未陪你散步了。方才经过御花园见芙蓉花开了,要不要去瞧一瞧?”
宁姝言嫣然一笑:“好啊,皇上陪臣妾出去散步,喜不自胜。”
说着两人便起身出了揽月阁,近日萧煜几乎每日都会过来,许是觉得庄妃一事自己受了委屈,一有空就会来陪自己,且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宁姝言脸上也是欣喜的受着。
一路走到了御花园,并未坐轿辇。
秋日的御花园开的最艳的当属菊花和桂花,黄的像一堆黄金,光彩熠熠,格外的赏心悦目。
浓郁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着,闻之欲醉。
相反,芙蓉花则如少女的脸蛋一般,粉的娇艳欲滴,是看似娇艳却不媚俗。
宁姝言站在芙蓉花旁,抚摸着一朵开的含苞欲放的花苞莞尔道:“芙蓉花,清晨雪白,午时浅红,傍晚则变至深红。正应了那句‘晓妆如玉暮如霞’。”
宁姝言缓缓念着,阳光照耀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比身后那芙蓉花还要娇艳几分,让萧煜凝神了好一会儿。
他移开视线,见到一朵并蒂芙蓉含苞欲放,萧煜伸手摘下,神色温润如玉:“并蒂芙蓉不易遇见,寓有夫妻和谐美满之意。”
说着他垂头看着宁姝言的发髻,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插下。
宁姝言抬手摸一摸那芙蓉花明媚一笑,本就娇美的面容如朝霞映雪一般好颜色。
“远山芙蓉,靡颜腻理,言儿此颜足矣秀冠群芳。”
他鬓边的墨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柔的暖意,好似镶嵌了一层金边。一双眼幽幽的看着她。
宁姝言掩嘴一笑,自己的容貌自然知晓,可是这番被夸依旧很高兴。毕竟此人可是尝尽各色胭脂,拥有六宫粉黛的天子。
正欲说话就跑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宁姝言垂眼一看是萧景佑。
他开心的行礼道:“儿臣给父皇和昭娘娘请安。”
萧煜倒是有些意外,和蔼道:“佑儿怎么在此处?”
萧景佑连忙凑近萧煜,兴高采烈的:“儿臣方才玩了弹弓,儿臣的弹弓如今可厉害了,父皇可要看?”
萧煜温言道:“今日就算了,朕改日再看。”
萧景佑似是有些遗憾,垂下了头。
宁姝言见他额头上冒着细腻的汗珠,小脸微微泛红,知晓小孩子活泼,定是跑热了。
她拿起手绢蹲下身语气温柔道:“瞧大皇子都跑出汗水了。”
说着伸手欲给他擦干水,谁知萧景佑退后一步,宁姝言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脸上柔和的笑意渐渐褪去。
萧煜微微有些不悦:“佑儿!怎能如此没有礼貌。”
萧景佑自己伸手将额头上的汗擦去,软糯的声音此刻带了些坚定:“儿臣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擦。”
宁姝言凝视着萧景佑,小孩子喜怒哀乐皆是形于色,她能看出来萧景佑不喜欢自己,甚至是有些讨厌。
可是上次他见自己却是嬉皮笑脸的,怎的这次却突然这般了?
萧煜脸色已经沉了下去,语气重了几分:“快向你昭娘娘道歉。”
萧景佑被萧煜的语气吓的有些愣住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母妃死后,父皇对他就格外的温和。今日却吼自己,当即他就委屈的想要哭了。
宁姝言连忙拉着萧煜的衣袖,柔声道:“大皇子不喜欢旁人亲近也正常,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皇上也别与大皇子计较。”
萧煜心里的不悦这才被这舒适温柔的声音消散了不少。
萧景佑道:“父皇,母后等着儿臣回宫习字。”
萧煜望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微有失落,沉声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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