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大院里这些人当中,最难得过长辈瘾,享受带孩子快乐的人,就是李封疆。
于静姝寒假这些日子,可没少带孩子去看他。
其实在于静姝看来,李封疆对她和霍旬都很好,即便他本人没有结婚生子,只要有她和霍旬在,他的晚年也不会无人看顾。
从感情上讲,李封疆或许才更像是她的父亲。
于静姝当然知道,这种好,有一部分是因为李封疆爱着原主的母亲叶知秋。
不过哪怕仅凭叶家和李家两家的交情,李封疆应该也会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的长辈。
于静姝回了大院,自然不可能不带着蓁蓁去看他。
大概是家族的基因确实很强大,叶蓁蓁长得很像于静姝,自然也像叶知秋。
李封疆对着这样一个孩子,当然是非常喜欢的。
只不过大院里的其他人,基本都不知道李封疆到底为什么不结婚,除了刘师长一家,也几乎没有人见过叶知秋,所以看见他这么喜欢蓁蓁,便以为他非常喜欢孩子。
大院里和于静姝比较熟的一群家属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难免就提起了这件事。
朱瑛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地毯上玩积木的蓁蓁,说道:“你们说,这李副参谋长看着也挺稀罕孩子的,怎么到了这个岁数还不结婚呢?”
于静姝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这时张春妮说道:“可能是早年太忙耽误了吧,别说二十多年前,就是十几年前,部队也比现在忙多了。我生我们家怀秀那会儿,都出月子了,他爸还在外头执行任务呢!都没工夫回家看上一眼!都说职位高责任大,人家参谋长不得比我家那口子忙多了!”
张春妮一边说话,还一边给朱瑛递眼色,想让她别再说了。
然而朱瑛兴头上,压根没注意到,依旧自顾自说了起来。
“那现在也不晚啊!参谋长这样,是早年耽误了,也不是因为人不好才结不上婚。他现在四十多,虽说不年轻了,可也说得上是大英雄,家里人口又简单,还是头婚,要想找一个,肯定是能找到的!”
朱瑛越说越兴奋,最后说道:“要不咱们去打听打听,给参谋长保个媒吧!不然他这么大岁数,家里没个人照顾,岁数大了可怎么办?”
这时潘文静说道:“这话我可不同意啊!咱们女同志结婚之后也有自己的事干,也不能让人家单奔着照顾丈夫结婚啊!”
林凤芹因为是新搬进大院没多久的,和几个邻居都不是特别熟,所以只在一旁听着,没做声。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不说话,才有空观察别人。
她看着于静姝,总觉得她的表情和刚开始聊天的时候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这时朱瑛看向于静姝,说道:“小于,要不你去问问?参谋长平时不是挺爱和你们两口子说话的嘛!”
于静姝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晚辈怎么好说这个?再说了,李伯伯是个有主见的人,他如果真的想结婚,恐怕也等不到现在。”
“万一他抹不开脸呢?”朱瑛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毕竟男人都很好面子,像李封疆这样的人物,让人家主动开口求别人说媒,那肯定是有点没面子。
于静姝闻言,和秦素云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这事她是真没办法直接劝阻,否则以朱瑛的性格,肯定会问原因。
她总不能说李封疆心里忘不了的就是她妈妈吧?
这个年代对女人那么苛刻,即便叶知秋没做错什么,这话传出去也对她的名声不利。
更何况李封疆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弄出一些流言蜚语,自然也是不好的。
于静姝笃定朱瑛会铩羽而归,所以把她送出门的时候,还带着点同情。
别的不说,她这个朱嫂子,平时可没少因为热心肠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一个性格,她也不能强求别人一定和自己想法一致。
就这样,几天后,朱瑛果然非常冒昧地问了李封疆保媒的事。
李封疆虽然十分意外,倒也没生气。
他对下属和下属的家人一向不错,知道朱瑛是好心,也就没有责怪对方。
但朱瑛的提议,他当然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然而李封疆不计较,他的下属焦伟诚却很过意不去,回家就因为这事和自己媳妇朱瑛吵了一架。
隔天焦伟诚跟几个战友抱怨,就让霍旬给听见了。
霍旬回到家里,就和于静姝说起了这件事。
霍旬是李封疆最信任的下属,早在于静姝下乡之前,就知道李封疆的初恋是谁,所以也很清楚李封疆一直不结婚的原因。
夫妻两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霍旬便说道:“参谋长以后就算退休了,也是住在大院,咱们能照顾,就多照顾照顾他。”
于静姝说道:“这是当然的,李伯伯对你有知遇之恩,对我又有看顾之情,等他老了,我肯定会管他。不过这次朱嫂子的提议我没参与,却并不是因为私心。”
霍旬知道于静姝说的私心,肯定不是指遗产、继承权之类的外物,而是指李封疆对她妈妈的感情。
“我其实也并没有要求,李伯伯一辈子都为我妈妈一个人守着,他有喜欢上别人的自由。但这种事,必须要是他自发自愿的,而不是靠其他人催促。”
于静姝一边轻轻拍着蓁蓁的后背,一边说道:“如果李伯伯因为亲友的催促而妥协了,我觉得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忘不了我妈妈,就和其他人结婚,其实对三个人来说都不好。我妈妈不会愿意成为横亘在别人婚姻中间的人,李伯伯也不会觉得快乐,而最不幸的,应该是和他结婚的那个女人。”
霍旬低头思索了半晌,说道:“没有人愿意成为退而求其次,参谋长也不会真心愿意退而求其次。”
“是啊,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利于所有人的提议,只可惜朱嫂子不知道内情,咱们也没办法和她解释。”于静姝叹了口气,说道:“而且……李伯伯这几天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与此同时,李封疆所居住的二层小楼里一片漆黑。
李封疆独自坐在黑暗中,手里摩挲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金吊坠。
他曾在无数个夜里抚摸过这枚吊坠,哪怕不用双眼去看,他也知道吊坠上的每一个痕迹,对吊坠背面的那一行小字倒背如流。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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