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坠入地平线,天际云霞光芒渐渐黯淡。
徒北山炊烟熄了,空气中还飘散着让人心安的烟火余味。
饭点。
断刀跟毒不侵准时出现。
毒不侵肩头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行囊,在苏家人瞪视下坦然自若理直气壮,“瞪我干啥?我今儿为了小崽子们,被白家端了老窝没地儿住了,这事你们该负责吧?不能让恩人流落街头吧?我要求不高,每天给我添副碗筷!以后我跟断刀就搁这住下了!”
苏家人僵硬转向断刀。
断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确是如此。”
毒不侵不满了,“什么确实如此?何止如此?白奎那莽夫在这里丢了面子,转头朝老子老窝撒气!那个破庙破是破,好歹有墙挡风有瓦遮头,咱在那住了五六个年头了!住出感情了的!这下可好,下午回去一看,诶嘿,一座庙只剩下四根光秃秃的柱了!咱不是鸟不是耗子,还能栖在柱子上?苏家得负责!反正我是不走了!”
这番话说出来,苏家人愣是没办法开口拒绝。
家里四个小娃子,虽然是毒不侵擅自带出去的,但是人确实是他们家甜宝打的。
惹了事毒不侵没自个跑,还把娃儿们带了回来,这一点他们不能不认。
苏老汉想了想,锁眉无奈道,“毒老,断刀大人,你们要是实在没地儿住,这徒北山到处是空地,我们给你们重新搭个屋子成不成?不是不想让你们住家里,只是我家有女眷,男女有别,住一块会多有不便。”
灶房里饭菜已经做好,碗筷也摆上了,断刀在饭桌旁入座,“我自己搭。”
他本来就没想过在苏家住。
毒不侵在这事儿上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提了一点要求,“新屋子就搭在你们家边上,饭菜你们得包了!”
话说完他也挤进饭桌,一口米饭一口菜,满足眯眼。
旁边锅里还烙着香喷喷的葱花面饼,灶台上搁着一壶煮好放凉的白水。
处处透着朴实温馨烟火气。
这种气息跟药材一样让他着迷上瘾。
没有的时候不以为然,沾过一点就不想再回到以前颠沛流离的日常了。
要说好处多多那没有,就是心头多出一股安定踏实。
吃过饭,断刀就提溜着想赖在灶房的毒不侵离开。
一夜安宁。
翌日一早,朝阳刚刚透出一丝红光,光线还没穿透晨间薄雾,苏家小院里就传出毒不侵扰人噪音。
“苏家的,起来了起来了,日头晒屁股了!今天搭屋子,赶紧起来干活!”
苏大苏二最先从屋子里爬出来,兄弟俩眼睛下面双双挂着硕大黑眼圈。
昨儿发现家里大秘密,两人都兴奋得一晚没睡好。
“毒老,干活也要先吃了早饭,你是不是来得忒早了点。”苏大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无奈道。
毒不侵眼睛一瞪,“早什么早?屋檐上的麻雀都叫了三回了!搁你们这么懒,怎么抢吃的?还不如我几十岁的老头子勤快!”
苏二脑袋还是蒙蒙的,人是起来了,脑子还没睡醒,有气无力挂在门框,眼睛半睁半闭,“是是是,您老最勤快。等我醒醒神……搭屋子要先搞材料,木材、茅草、石头拌泥……”
“断刀去劫木材了,清河湾芦苇长得正好,你们去割草去!”
苏家兄弟俩嘴角抽了下,劫?
不不,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在流放之地这种事简直不能再正常。
苏大用力揉揉脸,搓掉自己没见识的模样,“活儿我们都干了,毒老您干啥?”
“我遛娃!”毒不侵背着手理直气壮,脑袋还往屋里瞅了瞅,“甜宝呢?苏安仨个小崽子呢?我说话这么大声他们咋还不醒?”
苏大苏二,“……”
行吧,您会使毒您最大。
安静的小院渐渐传出住户起身的动静,苏家小院动静最大。
某个会使毒的老头子今儿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跃聒噪得让人想把他嘴堵上。
毒不侵会在意吗?
不会。
反正没人敢揍他。
等苏家人都起了身,灶房传出做早饭的锅碗瓢盆声,太阳才刚刚跃出地平线。
毒不侵架着小甜宝,身后坠着三个小尾巴,在小院子里优哉游哉转圈散步。
“毒爷爷,你的毒到底藏在哪里呀?你兜里都没有!”
“能让你给找着了毒爷爷我还能混?玩毒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诶嘿!”
“毒爷爷告诉我们嘛!毒爷爷!”
“不说,有本事自己找出来。等你们能在我身上把毒找出来,走出去也能当一声徒子徒孙喽!”
苏家人洗漱的,灶房忙活的,时而抬头往院子里望一眼,无语又好笑。
三个男娃子手脚并用挂在老头腿上,完全没了初见时的惊惧害怕。
最小的奶娃娃坐在老头肩颈显然还困顿,小脑瓜直接把老头乱发当小枕,半张着嘴睡得香香沉沉,丝毫不担心睡熟了会摔下来。
早晨阳光不烈,清风柔和,身上挂满挂件的疯老头走姿六亲不认,迎着光的老脸眼角眉梢皆是惬意享受。
相识不过两月时间,谁能想到行事乖张的疯老头跟几个娃子们会变成这副情形?
苏家要在院子边上再搭屋子,消息很快被周围住户获知。
不少人往这边赶来,或带着建屋子用具,或扛着能用上的建材,壮胆前来帮忙。
他们依旧怕出现在徒北山的陌生人,怕断刀,也怕毒老。
所以干活的时候,住户们努力管住视线不往两人身上瞧,只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飞快偷觑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苏大,昨天白家小少爷说还要来,你们这时候搭屋子,怕不怕他来了使坏?”王小小忙活间靠到苏大旁边,担心询问。
苏大还没答话,一旁苏二已经笑开了,龇一口白牙,“不怕!他要再来跟我家甜宝单挑,还得输!”
哈哈哈!
昨晚他试过了,他们家甜宝是真神力!
吃饭的木碗放她手里,奶娃娃手指头轻轻一别,木碗就成两半了!
白家小少爷三四岁年纪,再皮实,还能皮比木碗硬?
来一次也就多丢一回脸。
嗷嗷哭吧就。
人是真不经说,一说就来。
苏二嘚瑟笑声还没停,就瞥到了家外黄土路悠然出现的小身影。
阵仗依旧大得不行。
苏二嘴角抽了下,抬手给自己一嘴巴子。
叫你说人叫你说人!
甜宝在毒老头上还没睡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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