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月夜,月色明亮。
把粥吃完,鲁嬷嬷就着月光收拾碗筷,省得费灯油。
旁边一老一少坐在那儿斗嘴,也不缺热闹。
“奇怪,老头怎么会到这么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我住的地方明明不是这样的,谁把爷爷扔这儿来了?”老头翘着二郎腿,重复每日饭后的疑惑。
鲁嬷嬷都答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跟甜宝一块掉海里了,被冲到这儿的。”
“不可能!人掉进海里还能活?就算冲到岸边也是个死人了!臭丫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没死。”
女子淡淡两字,把老头气得三角眼耷拉,“无趣!老头不跟你玩了!”
鲁嬷嬷无奈摇头,把刷干净的碗筷放进小橱柜,就着黯淡光线环视了屋内。
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年了,屋子还是来时模样,并未添置什么新东西。
此处简陋得连床都没有,睡觉只能在地上铺张席子将就。
唯有的就是个缺柄的小铁锅,以及几副从角落里找出来的碗筷。
屋里的小饭桌及凳子还是隔壁人家看他们可怜,好心舍给他们的。
两年前她醒来,睁眼时人在半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往下掉,正好砸在甜宝旁边。
掉落的地方就是后方不远的偏僻海滩,甜宝跟老头都躺在那里,半边身子还浸在海水中,俨然是落水后被海浪冲上滩边。
当时甜宝气若游丝,全身都是被刀刃割出来的伤痕,伤口泡水后皮肉外翻泛白,极渗人。
那么重的伤,她险些以为小姑娘活不了了。
还有老头伤势也不轻,许是在海里时碰到礁石,后脑肿了老大一个包,这大概也是他醒来后记事混乱的原因。
想到这里,鲁嬷嬷看了不着调的老头一眼,当初发现他们二人时,老头的手还紧紧攥着甜宝手腕,大有死也不松开的架势。
这会子倒好,人醒了,记忆乱了,连最疼爱的孙女都不认得了。
“天色不早了,都早点歇吧。明早上起来跟我一块捕鱼去。”嬷嬷说话时瞧着毒老头,这是在下逐客令。
老头丧着老脸,“哪儿就天色不早了?月亮还挂天上呢,睡那么早作甚?”
“甜宝三个月前才醒来,身子亏虚得厉害,睡晚了不好。”她耐心解释。
“都说了她不是甜宝,甜宝是我孙女的名字!你瞅瞅她整日里臭着脸的样儿,哪点跟我孙女像了?我孙女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好,看到老头总是笑眯眯的从来不板着脸,我孙女人见人爱,求亲的人能排几条大街——”
老头嚷嚷声还没完,就被女子拎着搁到了门口,屋子小木门啪地关上了。
老头瞪着一个指头就能戳倒的破门,“……”
这么几块破木板能拦得住他?
他毒老头心好,这次就不跟臭丫头计较了,下次再扔他出门,他非给她弄点好吃的不可!
哼。
话说回来,这丫头力气怎么那么大,居然能把他拎起来?
显摆呢?就给她弄点软筋散!
“诶呀喂,我的药呢?老头的药都哪去了?”老头踩着月色往隔壁小破屋走,边走边喃喃,手往咯吱窝、发缝到处探,“定是哪个狗币把老头的药偷了!别让我逮着你!”
等老头走了,鲁嬷嬷快步走到屋子堆放衣物的小筐子旁,移开筐子,从后方角落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甜宝。
“这是两年前救下你时在你身上发现的小虫子,我瞧它通体雪白如玉,虽未曾见过,也瞧得出来是极珍贵的品种,应是你珍藏的东西。好在没有被海水一并冲走了,当时这小东西就躲在你衣襟里蜷着……你既已醒来,这东西交给你自己收好。”
甜宝将小盒子接过,走到小窗边打开盒盖,月色落入盒内,里头静静蜷缩着一条细如棉线的虫子,身体泛着极美丽的白色莹光,如羽如玉。
月色也落在她苍白容颜,照出她真容。
两侧脸颊至鼻梁、眉间纵横爬卧蜈蚣状疤痕,粉色凸起,丑陋狰狞。
衣领无法遮掩的脖颈间也密布伤痕,足叫人触目惊心。
“我的?”两指捻起那条小虫子,甜宝眉毛皱起,眼底有淡淡嫌弃,“我会养这种东西?”
“嬷嬷以前是学蛊的,见过的虫子成百上千,一眼就能瞧出来你手中这种珍贵罕有。这种虫子不容易遇到,既在你身上找到,便是你的。你收好,日后待你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不定还能用得上。”鲁嬷嬷浅笑。
亏得她是玩蛊的,对虫子极为敏感,要不然还真发现不了这条小虫子,轻易就给抖搂没了。
听了嬷嬷的话,甜宝抿唇,将盒子收入怀中。
三月前醒来,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嬷嬷告诉她,她叫甜宝。
其实她对自己失忆一事并无多大感觉。
前尘往事记不记得起来,没什么所谓。
她隐约有个感觉,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的。
并不是什么好记忆,充斥冰冷、孤独与疼痛。
想不起来也无妨。
鲁嬷嬷已经在地上铺好铺盖,“快睡吧,你虽已醒来三个月,但是亏空太厉害,骨头关节的活动也还不太灵活,身子得好好养。等你身子养好些,我再想办法看咱能不能回中原。”
话毕,老妇人无声叹息,眉间压着愁云。
她一老婆子,能赚钱的手段不多,每日里挣的铜板仅够三人糊口的,哪里还能剩下银钱买药给甜宝补身子。
更别说回中原……光是盘缠的零头她都攒不来。
得想办法多挣点银子了,明天出海,她往海域更深处看看,兴许能捞多些海鱼。
月夜幽静,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隔壁老头就被鲁嬷嬷叫醒,赶着他一块出海打鱼去。
“你打鱼就打鱼,每次都要叫上老头子我干啥?”
“我告诉你,我毒老头毕生只玩毒不打鱼!你找错人了!你看看我哪次跟你出去能打着鱼来?”
“大妹砸,你就自己去得了,让爷爷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行不行?”
甜宝在老头渐渐远去的嚷嚷声中醒来,不自觉笑了下,毒爷爷还是那般说话不分辈分。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随之一怔。
毒爷爷?
她为何这般唤他?
待要深究时脑子里立刻传出细密疼痛,甜宝忙摁住脑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等那股痛意散去,她才起身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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