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
无涯海，一黑袍兽面人站立在尽头。
不同于其他命运学者，他并没有因为山海网的错乱而受影响。
崖底的湍流激烈，狂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沈然浑身湿漉漉的，这一刻没有运转法力，身边是几个保持不动了的奥术族人。
“我......”沈然喉咙此时像是被什么堵着，“你们可真的是，疯了。”
无涯海后方，在澎湃的海平面上，有一物，呈立方体结构，仿佛仙炉，无比炽盛。
仔细看不是火，而是光。因为浓郁的过分，才像是沸腾的火焰。
即使暴雨如鞭，猛烈地抽打着灰蒙蒙的世界，也无法掩盖那个物品释放出的强光。
沈然浑身毛孔翕张，心神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栗。
“这的确是一次从未有过的激进冒险。”
那名命运学者停顿，
道，“沈然，我们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了这里。”
“这是，万物母貘们交托给你们的东西？”沈然心跳如雷鼓，这个地方的血气浓的化不开，大雨也冲刷不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
尽管从未见过这个特殊的命运学者，但声音却有几分熟悉。
自己之前在山海行宫的时候，曾听见过。
“少司命。”
大黑天学者念出那三个字。
“一个...名字？”沈然愈发震动，更确切地说，那东西是一个生灵。
“你居然不知道。”大黑天学者看着雨幕中的沈然。
“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然也看着伫立在尽头的对方。
他没有发泄情绪，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客观地陈述：
对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我真的不知道。
“在星空还灿烂的那个年间，摘星捉月的最古老的一头万物母貘。”
大黑天学者同样以平静的语气，“他出了问题，选择自我封印。然后，如你所见，万物母貘们将其送入山海界，希望我们能寻觅到一线生机——这也是因你而起的。”
沙沙...
沈然后退半步。
脚掌踩进积水的洼地里。
“别告诉我这些。”沈然摇头，“我不知情。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黑天学者说，“如果你没有热情，那你现在就应该在阿拜多斯。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热情？”
沈然夸张地看着对方。
没有多讲，
他流淌着雨水的面庞上出现深深的自嘲，“别开玩笑了好吗。这可不叫热情...”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大黑天学者到。
“什么选择？到底什么他妈的选择。”沈然突然大声。
他看着对方，在大雨中咆哮，“我说了我不知道！所有一切的发生，都他妈的不是出于我的想法。我全程都在被动地干着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这叫选择？鬼扯！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马上摁住献尊！而不是像你说的，要我去......怎么能，弑师。”
“哐当”
说到最后，沈然在后退的过程一个踉跄，水花溅起，形体狼狈。
他眼神难看，胸膛起伏。
“你其实已经知道了。”等沈然说完，大黑天学者才悲伤地说。
“我说了，我不知道！”沈然咬紧牙关。
“为了理想中的事业而献出一切，你的老师，献尊学者他有这样的觉悟。”
大黑天学者说，“木已成舟。你是想要让他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沈然忽然看向左右。
雨中，一个个异变的奥术族人仿佛静止的雕塑。
接着，沈然脸上出现似哭似笑的表情，“你们，是拿刀比在我的喉咙上，逼着我那样做吗。”
“你的老师认为，我们正处在重要的变革当中。”
大黑天学者皱眉，
更进一步，“未来的出路，在混沌规则技术。
可我们经过反复推敲，无论他预测再多的可能，结果都是依循传统的方法，无法真正推行。等到深渊发展到晚期，那时再调整就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献尊他决定要以一次大胆的尝试，牺牲自己，为你...”
顿了顿，
大黑天学者向前一步，认真道，“为这条出路，寻找一个突破口。”
哗啦~
暴雨如注。
沈然黑发凌乱，发梢淌着水线，他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一半是因为那个万物母貘的老祖宗威压太强了，一半是因为这场雨太猛烈。
“沈然，你做出了与献尊不同的决定。你想阻止他不是吗？”
“沈然，你代表的不仅是你一个人，而是为大家更认可的一条路线。”
“沈然，假如你没有做出选择，没有在这场大雨中出现在这里，我们会很失望。”
“但你已经来了。
我们都很兴奋。
接下来，大家也将看见，作为计划的实验品，你还保留有一份人性。
那一抹人性便是希望的曙光，
为何不去展示给世人？”
暴雨带着无可阻拦的力量，万物皆在其中颤抖。
时间紧迫。
大黑天学者以咄咄逼人之势向前。
沈然脑子里充斥着胡乱的声音。
荒谬！
说什么自己保留有一份人性...希望的曙光...去展示给世人...
所以要去亲手弑师？？？
“老师有预测技。”
沈然在雨幕中喘着粗气。
大黑天学者道，“毋庸置疑。”
“那，我现在的选择，这件事的发展，他其实提前看见了？”沈然再问。
大黑天学者：“没有别的办法。
假如正常宣发他的发现，解兽、星灵、绿洲包括万物母貘们，他们只会立马颁布一条条禁令，宇宙中将全是负面声音。并且孤立、封锁山海界。直到他们任何一方暗地里控制住你们。”
技术，绝不仅仅只是科学词汇，还关系着政治、社会民生、道德。
山海主、大黑天学者、献尊学者们拥抱了技术激进主义，认为盖亚神国的混沌符文技术是未来的出路：必须在当下采取激进的手段加速变革与发展！
现实是，老美不顾自由市场与地球文明灯塔的名号，也要出台芯片禁令。摆明了，讲要将AI这项变革性技术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
尤其这和数字生命派有异曲同工之处。
沈然其实也清楚，
这条路，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正常的途径，没有温和手段可以实现得了。
“那就，让他们统统去死好了。”
忽然，沈然下意识地说出一句话。
所以说为什么要拯救这些...本就是混乱的、矛盾的群体？
雨声很大，伴着狂风与大海的巨浪。大黑天学者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黑发男子。
对方是个好人。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来到这里，足以表明他有着一颗鲜活善良的心脏。
这本该是令己方感到高兴的一件事。
“人都是折中的。”
大黑天学者说，“直接说，他们只会激烈反对。但献尊现在要让山海界化作深渊界，将他们困在其中，通通转化。这一定是错的。
作为弟子，你将继承他真正的宏愿，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形象降临。”
“此外，尝试吸收少司命，对万物母貘们可以说是由于山海界的事故所造成的意外。
而你本身就有万物母貘的身份，只要具有了那种潜能，想来万物母貘们非但不会对你做什么，反而你接下来将真正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将成为古往今来，宇宙最强大的生物群体，万物母貘的核心！”
“只要顺利，如此一来，往后的道路便走得通了。”
“沈然，无论是你，还是山海界前面都已经撑到了难以再前进的程度，现在是献尊创造出的破局机会。”
“献尊正在等着你，等待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成果。”
大黑天学者在雨中走来。
四周，一个个奥术族人也忽然动了起来，它们仿佛提线木偶，四肢僵硬地舞动，“沈然...”
“我已点燃了薪火。”
“雨也浇不灭...”
“我渴望一场狂欢，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死亡，是你的新生。一切，在此得到了圆满。”
......
仿佛又回到了地下城的那条阴暗巷道。老旧墙体上方的供水管道破开后，水流如注，寒意刺骨。
前方，一个人影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命运的枪响。
开启新时代的序幕。
——是自己握着那把枪？
沈然心底里有什么在嘶嚎。他妈的，自己在这个鬼地方才没那么高大上的崇高理想，更不应该为其奉上自己的灵魂。
“那样做了，这场雨就会永远下个不停了。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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