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福从昨儿个凌晨就一直坐在自家屋门口。
砸吧了一口老烟，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他昨夜被乔星棉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了，却忘了问她为什么知道。
昨天忘了问，现在不必问。
因为这丝毫没有要停的大雨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卢静刚煮好一碗面就见自家男人一脸忧心忡忡的坐在门边发神。
她上前推了推他后背：“这是怎么了？瞧你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张万福嘴里吐出一口烟，升起的烟雾将他的愁容罩住。
他说：“这大雨要下好几天，那些淋了雨的稻子怎么办？地里的秧苗怎么办？”
今年的收成怎么办？
这话没说出口，卢静脸上的笑容却是僵住了，“什么要下好几天，开玩笑的吧？”
张万福不再说话，一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有就是说了他媳妇儿也未必相信啊。
他也希望这是老天爷给他开玩笑呢。
但事实证明——
大雨的第三天，田里的秧苗泡烂了，队里的知青点冲垮了。
一时间整个大队哀嚎一片，手忙脚乱，痛哭声此起彼伏。
顾家江素云也因为这连日的阴雨天气病倒了，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
顾二婶褚兰英也是一脸着急，可惜她看不见，只能在一旁无措的干坐着。
她有时候也痛恨自己为什么看不见，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
要不是这次因为她眼瞎，外面在下雨路又滑没办法去给牲畜喂食，也不至于让江素云那本就病弱的身子挑着两人份冒雨去干活。
这一刻，她心里的难受达到了顶点，就连想出去给她请大夫都做不到。
江素云这病来的凶猛，现在整个人都像一块烧烫了的碳，嘴里还虚弱的叫唤着‘长云，长云。’
褚兰英上前摸索着她的手，低低啜泣了起来：“素云，怪我，是我不好，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就能见到长云了。”
顾家三子顾长云是江素云的丈夫，也是她心中的挚爱与执念。
她不相信自己男人没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着，痛苦又煎熬。
只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
长云，你什么时候回来......
而隔壁房间的乔星棉正屏息凝神的画符。
江素云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一场雨成了她病发的导火索。
要不是平日里有食用带灵气的东西，只怕今儿这一病真真会要了她的命！
她现在不过才一层功法，也不知这祝由之术能不能施展，已经毁了两道符了。
顾聿拎着杨村医来的时候，江素云嘴边咳出鲜血，看起来正个人都要香消玉殒了。
杨明清都没上去把脉就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用看了，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褚兰英一听，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顶像有把锤子一样砸的她发懵。
她踉跄着上前想要抓杨明清，嘶声吼道：“庸医！你个庸医！都没给素云把脉就知道她不行了，你的医德呢！
我不管！你来看看她，你给她把脉啊，她还活着，还有救的，求你了杨医生。”
褚兰英傲娇要强了一辈子，唯一听见丈夫战死的时候还有此刻哭的不能自己。
顾聿眸子里也晕染着风暴，他将杨明清拎到江素云面前，语气森寒：“救她！”
杨明清抖了抖身子，老实的把脉。
在顾聿沉沉的黑眸中，哭丧着脸摇头：“真病入膏肓没救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两人一怔，就连一直没出声的顾芸珍也开始哭了起来。
小手摸着江素云：“三婶，三婶你不要走，珍珍不想你走，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顾聿也顾不得溜走的杨明清，低声问道：“她呢？”
褚兰英失神的语气不太好，有些尖锐：“她？我还想知道她去哪里了？素云病成这样也没见她出面，怕不是害怕素云晦气不敢进来！”
顾聿眸色一沉：“二婶！她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
听见顾聿离开的脚步声，褚兰英紧抿嘴唇，黑布蒙着的地方湿透。
江素云熬不住了，她又何尝熬的下去？
带着对一个人的思念步入黑暗，所有的念想和美好只能靠回忆，真的太难了。
顾聿来到乔星棉的房门外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
他皱了皱再次抬手，却不期待迎上一张面色苍白眼睛却很有神的小脸。
乔星棉脚步软的像面条，她朝顾聿伸手：“抱我。”
只见眼前的男人皱了皱眉，乔星棉不高兴的鼓鼓脸颊：“你不想救三婶了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更快。
一眨眼乔星棉就被他裹进怀里打横抱着往江素云屋里走去了。
花费了不少精力才画出一张符咒的乔星棉有些心累，祝由术乃天衣之术，要想效果好必须以灵气画符。
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灵气，耗费心神将自己攒了那么久的灵气消耗一空，又得从头再来了。
顾聿将乔星棉放在江素云床边，她一个不稳差点栽下去，还是顾聿眼疾手快将她环在自己手臂间。
一靠近顾聿她觉得自己身体的力气就在一点点恢复，虽然很慢但她感觉到了。
原来他还有这疗效啊。
顾聿底沉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你打算怎么治？”
乔星棉索性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娇笑道：“很简单啊。”
她手指捏了一个诀，扬起手上的符咒，在没有燃烧的情况下化作幽蓝色的星星点点散开没入江素云的身体。
顾聿看见眼前这一幕环着乔星棉的手一抖，不自觉收紧。
垂眸看着她的头顶，眸底尽是复杂的神色。
而褚兰英看不见，顾芸珍被打发出去端水盆了。
顾聿俯身凑近她耳边：“以后不要擅自用你的这些能力。”
看她现在这虚弱的模样，估计就是用这些术法的代价。
乔星棉扬着小脸看他，笑嘻嘻的说道：“你亲我啊，亲亲我就答应你不用啦。”
怀里的小人儿猫儿一般软软窝在他怀里，顾聿喉结急促的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顾芸珍端着盆子走了进来：“大嫂。”
乔星棉示意她把盆子放在床前，然后在食指无名指并拢在江素云百会穴开始以诡异的手法滑动。
小丫头看的稀奇，刚想问乔星棉这是在干嘛，却被自家大哥一个眼神制止。
待她收回手指的时候，江素云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随即‘哇’的一声，一大滩黑血吐进盆子里，浓郁的腥臭味简直要将人给熏吐了。
可把顾芸珍吓得哇哇大叫：“三婶吐血了，三婶吐了好多血，呜呜呜。”
褚兰英也被女儿的哭声给吓住了：“素云这是怎么了？”
刚她被顾聿那句‘星棉能救三婶’给愣在原地好半晌。
直到现在她被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和女儿的哭声给召唤回神。
乔星棉摸摸江素云的手腕。
“没有大碍了，刚才三婶只不过是将滞碍在身体里多年的郁结之气给吐了出来，好好休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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