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净禅师当然知道这刘公公和曹公公一唱一和,都没没安好心,名为搜查,实则是想进入山门之后浑水摸鱼。
“不可。”圆净禅师毫不犹豫便拒绝了,朗声说道:“禅宗乃佛门清净之地,实在容不下如此多人,还望诸位贵客见谅。”
“呵呵。”刘公公冷笑一声:“老和尚不敢让咱家进山搜查,莫非是做贼心虚了?怕咱家在你这庙里找到行刺之人?!”
“非也。”圆净禅师摇头答道:“只是山门自有规矩,我禅宗向来清修避世,不惹红尘。”
“如今诸位仅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带着上千名披坚执锐的甲士硬闯山门,实在是不合规矩。”
“此事纵然是说到陛下那里,也是没有道理的。”
圆净禅师这话已经带着几分威胁之意,也是他发出的警告:禅宗可不是那些任由别人欺辱的小门小派,是真正有着千年底蕴的宗门。
禅宗能屹立千年,除了隐居避世的宗旨和遍布天下的佛门信徒,同样少不了统治阶级的允许。
他们和普通的江湖门派到底是不一样的,是真可以直达天听的。
“哦?”刘公公挑眉,颇为不屑地说道:“大师是在威胁咱家?”
“你禅宗有人截杀我厂卫,而你作为禅宗之首,非但不交出凶手,反而蓄意庇护行凶之人,这已经是谋反的死罪,就算你闹到皇帝陛下那里又如何?”
“咱家劝你还是识时务的好,免得这千年门庭毁于一旦!”
刘公公也不再掩饰,彻底暴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现如今可以说双方都摊牌了,刘公公等人仗着皇帝的信任,执意要闯山门。
圆净禅师这边同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们进门的,否则禅宗这千年大派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两方人马各有坚持却又谁都不敢先动手。
刘公公知道禅宗在天下佛门信徒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圆净禅师更是不想和朝廷起冲突,落下一个谋反的罪名。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住了,直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场上几人纷纷侧首望去,那身披甲胄的将军更是对属下怒喝道:“没有我的军令,是谁敢在此地纵马而行?!”
属下哪里知道来人是谁,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刘公公和曹公公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疑惑之色,他们手下仅剩的四位挡头也是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现在是他们和禅宗对峙的关键时刻,寻常的江湖人肯定不敢掺和进来的,周边的府兵又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是谁敢在这个时候纵马而来?
他们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伴随着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一道响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我乃当朝首辅张海端之子张人凤!”
“奉圣上口谕,携尚方斩马剑来此,诛杀阉贼!”
什么?!
圣上口谕?!
尚方宝剑?!
诛杀阉贼?!
这怎么可能!
那位刘公公可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深得陛下的信任,陛下怎么可能下令杀他?!
可是那纵马而来的张人凤,手中拿着的分明就是圣上御赐的尚方斩马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可是御赐之物,做不得假的!
也就是说皇帝真的下令要诛杀阉党?!
“王将军,现在怎么办?”一个副官看着前方身披甲胄的将军问道,还时不时瞟了一眼旁边的曹公公和刘公公。
王将军同样知道事关重大,可他一时间却也拿不定主意:一边是权倾朝野深得陛下信任的东西厂的督主,一边是皇帝御赐的尚方斩马剑,哪一边他都得罪不起!
张人凤见众军毫无动作,高举手中宝剑,怒喝道:“圣上御赐尚方斩马剑在此!众军还不速速让道!”
“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此言一出,众军士纷纷左右对视,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捉拿刺杀朝廷重臣的反贼的,怎么一下子自己就要变成反贼了。
“王将军!”副将看着张人凤高举的尚方宝剑,急声道:“那是尚方斩马剑,做不得假的!快下令吧!”
“否则我等就是犯下了抗旨不遵的谋逆之罪,要株连九族的!”
“是啊!将军!快让军士让开吧!”手下其他副官见到那明晃晃的宝剑,也一齐说道。
王将军权衡再三,咬牙下令道:“下令让军士让开,但是绝不能轻举妄动。”
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他还不想和那两位督主闹得不可开交,必须要留下一点转圜的余地,所以只下令让路,并未让军士捉拿阉贼。
他一声令下,众军纷纷避让,给张人风让出了一条道。
张人凤拿着尚方宝剑架马飞速来到禅宗山门前。
“大师,有礼了。”张人凤朝圆净禅师点头一礼。
圆净禅师也双手合十,躬身回礼。
随后,张人凤策马转身,举起手中宝剑,看着王将军朗声说道:“御赐尚方斩马剑在此,奉圣上口谕,诛杀阉贼,王将军为何还不动手?!”
王将军看着张人凤手中的宝剑,确信那就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御赐尚方斩马剑,也不在犹豫,当即下令:众军听令,奉圣上口谕,诛杀阉贼,列阵!
军令一下,原本将禅宗山门围得水泄不通的军卒瞬间变阵,将曹刘两位督主和四位挡头团团包围,数百架强弩正对他们六人,只要王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足以将他们射成刺猬。
“这不可能!”刘公公看着那些转向自己的强弓硬弩厉声嘶吼道:“不可能!咱家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不可能杀我!不可能!”
他彻底失去方才的优雅和淡然,尖声怒吼,那本就尖锐的嗓音变得更加刺耳。
“是你!是你假传圣谕!一定是你假传圣谕!陛下不会杀我的!陛下不会杀我!”
张人凤看着仿佛失心疯一般的刘公公,轻蔑道:“阉贼!你的事发了!”
“你们东西厂两位督主和六位挡头瞒着圣上私自出京不说,竟然还敢无令而调动府兵,你可知这两样都是杀头的死罪!”
刘公公却完全听不进去张人凤的说辞,只一味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是假的!
当然,背后的原因也确实不是张人凤说的那样冠冕堂皇。
皇帝并不是因为他们私自出京和调动府兵而下令杀他们,毕竟这位刘督主确实和皇帝关系匪浅,这两样重罪对别人来说自然是死罪,但是对于他来说却还不致死。
让皇帝下令杀他们的原因是他们为了抢夺罗摩遗体而出京。
皇帝自然不会关心罗摩遗体上隐含的武功,那些不过是下人练的十人敌的功夫,他练的可是统御天下万民的天子术!
但是当他从张海端口中得知罗摩内功可以生残补缺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刘公公定下了死罪。
太监为什么能得皇帝信任?
除了从小陪伴皇帝长大,天天呆在皇帝身边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无后!
无后,再大的野心也没有意义。
除了皇帝,没有人会支持一个无后的太监。
可是现在,这些太监竟然想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皇帝又怎能不定他们死罪?!
怎么?
你一个太监变成男人想做什么?
想刺驾?!
想当皇帝?!
还是想霍乱后宫?!
无论哪一条,都是皇帝决不能容忍的。
在皇帝宝座和皇家威严面前,父子都可以反目成仇,何况一个太监?
至于张海端为什么会知道罗摩内功的奥秘并将其告诉皇帝,当然是陆青的手笔。
他让曾静交给张海端的书信中早已说明了一切,并让张海端收到信后即刻进宫面见皇帝,将事情的原委告知皇帝。
这便是陆青使得釜底抽薪之计。
这些太监最为依仗的不是什么督主什么厂公的身份,更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而是皇帝的信任,这才是他们肆意妄为的资本。
没有了皇帝的信任,督主?厂公?不过是些没毛的阉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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