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158)
老三被放在一块门板上,门板是出租房里的简易床拆了带来的, 而原本的材料就是从一要拆迁的小区里弄回去的。
这东西是他背回出租房的, 只要用手摸一摸, 就知道了。
但是他现在害怕, 害怕这成了他最后栖身的棺材板。
真的!这一刻他害怕了。
躺在门板上,左右看看, 这会子应该是在医院的门诊大楼的门口。他是坐在轮椅上被推下来的。但轮椅是借医院的, 不能往出带。然后就只能躺在这门板上了。
马小婷去雇佣抬他的人去了。
他此刻扭脸,看看过来的人,看见的都是腿, 密密麻麻的腿。这种感觉很恐怖, 他知道他看的应该是双影或者更多层的影子, 本来人就多, 人都两条腿, 他看到的大概是四条或者六条,人挨着人走的时候,可不就是一片的腿吗?
他闭上眼睛, 这样的感觉更叫人眩晕,更叫人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这他妈的只是头上破了一个口子的事吗?这头上的问题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不行!得去找大夫, 得去找大夫好好看看。这是京城,再不好的医院,也有个样。这么多的人进进出出的, 人家这医疗水平也是可以的。
他想挪动一下腿, 好借力起身。结果右腿怎么也动不了, 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感觉不到疼,这可能是麻药的劲没过去。但是这不能动,难道也是麻药的作用?
好像也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的。
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把脸扭到这边,在医院挂号大厅的玻璃门上,只能看到好几层模糊的影子,头上裹着纱布。将脸扭向另一边,感觉雪下的特别大。雪花密密麻麻的往下落。
其实,雪远没他看到的大。
小雪慢慢的飘着,这样的天气想在医院的周围找几个人都不行。幸好这医院是离出事的工地最近的医院,离城中村也近便的很。跑回去,找两个闲着的人,再带人过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至于老五,扔在那地方一点也不用担心,偷啥的都有,就是不会有偷病人的。
她是不疾不徐的,但是老五急啊。
麻药的作用一点一点的退了,腿开始疼了。各种的感知也开始趋于正常了。
比如就这么干躺在地上,放在风口,这么一个下雪的天。
冷!这种感知变的特别的清晰。
不远处还能听到好心人找医院的保安,说前台的导诊护士: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吗?你们怎么见死不救。没钱就不给治了?你们给治,我掏钱
这些工作人员能委屈死,给围观的人各种的解释,但是谁听呢?
还有那打抱不平觉得气愤的围观群众,有的开始给报纸给电视节目打热线电话,叫记者过来采访。
马小婷这才带着人过来,只叫雇来的两人,抬着门板就走。
老五抬手把门板拍的啪啪啪响,想告诉马小婷,他不想走。就在医院,叫大夫给瞧瞧。
但马小婷一看这么多人,或是愤怒,或是不解,或是同情的目光,紧张的不得了。只恨不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老五本来就觉得有点恶心,这么一摇晃,整个人就吐了。
两个雇来的人就说:弟妹啊,这不成啊。看着可不像是磕破一点皮
马小婷也不帮老五收拾那吐出来的东西,只道:他是昨晚喝醉了见过喝醉的有不吐的吗?
那倒是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两人到底是心里犯了嘀咕,只把人抬到地方,一人收了一百块钱,就说还有急事。怕惹上是非,干脆连房子也退了,东西一搬,直接就走人了。
工地门口就被马小婷和老五给占据了。
负责人觉得晦气的不行:不是给送到医院了。住院费交了一万,尽够了。
边上就有人笑:这种事还少见了?这种事不讹上点,人家是不肯撒手的。
负责人就说:准备十万块钱。
他自己朝马小婷走去:嫂子,我大哥这需要就医的。你们安心在医院呆着,我这一大摊子的事,我还能躲了跑了是怎么着?钱,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人,先送去医院,咱们积极治疗,好不好?
马小婷就说:多少钱?
负责人看了一眼担架上吐的身上一片狼藉的人,你们觉得多少钱比较合适?
五十万。她咽了咽口水,低声报了这么一个数。
五十万?负责人就笑:一条人命的价也没这么多。
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马小婷扶了扶眼镜,我看新闻上说,新上任的市长开通了市长专线又特别关注京城外来人口尤其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的情况刚才在医院,都有好些记者,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找记者
这位负责人就对这个农村妇女有点刮目相看了。她不光看新闻,还知道怎么用舆论为她所用。
没错!
如今这种情况,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觉得自己是不占理的一方。
大部分相信,弱就是道理。
他呵呵笑了一声:嫂子,我劝你见好就收吧。五十万是吧,我宁愿把这五十万花在记者身上,也不愿意花在你的身上毕竟,花在记者身上可比花在你身上牢靠。记者也是人,也需要钱。何况我只是希望他们报道一下事情的真相,可你呢?你能保证你拿了五十万之后再不来讹我吗?所以啊,要叫记者你就叫我不急
说着,起身直接走了。
马小婷心急,起身直接喊了一声:你等等
怎么?负责人笑了一下,想明白了?
五十万!马小婷冷笑:不答应,我现在就带着人去堵马路。你拿贿赂记者威胁我,我用复读机都录下了
京城的马路一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马上就会惊动很多人。
也许此次事件上,自家的责任并不大。但是一个整改是少不了的。毕竟操作上可能是有漏洞的。比如说拆迁的围墙外面,原本是有护栏的。结果护栏不知道被车撞倒了一块,还是铁皮被谁偷了,有了一个缺口。这个小小的失误,就叫一个醉汉闯了进来,然后直接出了事故了。
这中间,他们肯定是有责任的。整改下来,损失的绝不是五十万,五百万,甚至可能是五千万。以现在的房价一天一个价的计算,五千万都不止。
这个女人可真是了得。
但这事得跟上面汇报,自己也做不了主。他就说:得等个三五天
我等!马小婷直接回了一句。
谁也不知道马小婷说的等,会是死守在工地上的等法。饿了,就去买吃的,伤者还那么扔着。就扔在雪地里,身上盖两件破棉袄。好些人都不信老五伤的重,要是伤的重敢这么折腾吗?
外面冷,尤其是夜里,能冷死个人。马小婷捡了拆迁工地上的旧门窗家具,点了火守着火就是一晚上。老五烧了,她给喂退烧药。不退烧,就再给喂。哼哼唧唧的喊疼,就给喂止疼药。止疼药还不顶用,就去小药店买吗|啡片。这玩意来劲的很,两片下去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到第四天了,马小婷都焦躁了。这天太冷了!拉来的点火的东西后半夜都用完了,她摇醒老五:你醒着点,别叫这些人抬着把你扔远了。我给咱弄点柴火去。
老五点点头,硬撑着没睡过去,看着马小婷走远了。才喊人,声音不大,但到底有路过的听到了。
听到他喊:救命啊她不是我媳妇她把我弄来是为了要钱的救命啊
这话马上就把负责人给招来了。
你说真的,兄弟?他赶紧问。
老五点头:她不是我媳妇我媳妇在老家他喘着气,借我电话,我叫我哥来接我我得去医院
负责人细看老五这样子,现头上的伤口都变了颜色了,嘴唇干裂,一摸烫的吓人,他就说:兄弟,咱先上医院。
不!老五摇头,我要给我哥电话
这位才把电话递过去,老五觉得也是奇了,以前觉得肯定不会被记住的电话号码,这会子全在脑子里了。
电话通了,那边的声音有点陌生。
他说:我找我四哥
那边顿了一下:您有什么事吗?
老五知道大概四哥忙着呢,跟秘书说也是一样的,他就简单的说了:马小婷那女人太狠再不去医院我就见不到我四哥了
秘书还想再问,电话那头只剩下嘈杂的声音。
负责人接过电话,轻轻的喂了一声:病人晕过去了
请你务必将人送到医院,及时治疗。我随后会赶过去秘书一边说着,一边进会议室去,低声跟自家老板说了一声。
四爷低语了两句,就示意他去处理,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这边工地的负责人真不敢耽搁的,听电话那头那人说话的腔调,感觉特别官方。
人送到医院了,给好好的安顿了。之前预交的医疗费出院的时候已经被退走了。自认倒霉,给重新交上。
等转身再回来的时候,现医生跟三个年轻人说话,一个还穿着军装,看肩膀的上的杠杠,这该是位少校吧。
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医生说话的声音:情况不是很乐观,外伤本来不重,但因为后续治疗没有跟上伤口感染了伴有长时间的高烧不退外伤主要在左眼附近,左眼的视神经出现了萎缩因为高烧,出现了肺部水肿和炎症还有腿多处骨折就算是如今手术,只怕手术之后想恢复如初也会比较困难
这负责人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是要留下残障了。但是天地良心,他是及时的把人送到医院,并且给了医疗费。在医院还留了电话号码。需要治疗费用给他打电话就行了。那种伤情他碰见过,治疗费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算上,五六万顶天了。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的。当时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要不然他当时就不会走了。可谁知道会这样呢?
他赶紧过去,跟几个人解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咱们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这个医院是有记录的,可以查的当时是病人的老婆把人带到工地,张嘴就要五十万我看家属都不着急,我以为病情有了好转,并不要紧呢。谁知道会这样?要早这样,我早就想办法把人送医院了
来医院的是清远清辉和严格。四爷不可能叫秘书去处理这些私事的,只叫秘书给清远打了个电话。
刚巧严格休假也在家,出门又喊了清辉过来。三人来处理这事。
严格就说:先转院吧。找个好的医院手术,把伤害降到最小。
三人正商量着呢,马小婷跟着工地上的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一看这三个,马上就怼负责人道:这都是我家的侄儿侄女女婿,这回你想赖,我也不怕你了。
说着就跟清辉道:这些人心黑,五十万说啥也不给,我跟你五叔在外面冻了四天四夜
清辉连理都没理她,三个人联系医院的联系医院,在医院办手续的办手续,跟工地上的负责人沟通的沟通。
马小婷也不在乎这些晚辈对她的态度,只守着人家那负责的,咬死了不拿五十万这事不算完。
直到看到人送到救护车上了,她才赶紧挤上去。看着在救护车上,插着氧气的老五,她才终于意识到:可能真坏事了!老五伤的好似有点重。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人被安排进医院,安排进危重病房。她才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跑去找清辉:找那个人不能叫他跑了你五叔成了这样的五十万绝对不行,不拿一百万来,这事没完
清辉正准备去接清雪,病重了,亲闺女不在跟前不像话。被拦住了,他也没了好脾气。
你没听懂吗?他瞪着眼睛看这拎不清的五婶,我五叔这伤本来是没啥大事的。是在外面耽搁了几天,又是冻又是饿的那头上是新的伤口,你叫他在雪地里躺着,雪都把那纱布淋湿了雪水有多脏啊脏水浸到伤口行了行了!你让开,等我五叔醒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跟着种人就说不着。
什么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护士叫了:病人家属病人家属来签字
马小婷坚决不签字:骨折了养一养你们这手术费七八万那边的赔偿还没来我们拿啥钱看病
清远一把抢过来:我签字
你凭啥签字啊?马小婷一把给拦了,我还在边上的,谁给你权利让你签字的
他没资格,我有吧。清雪气喘吁吁的,是刚跑来的,她一把抢过来,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我是病人的亲生女儿,我有资格。麻烦你们
马小婷抬起手就给了清雪一把巴掌:你是不是傻?!赔偿款没给咱们,这医药费得咱们给等手术做完了,人家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往后拖着,咱有啥办法你有啥办法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清雪双手握紧:那你就守着你的钱去过日子我爸一条命还不值那几万块钱
清远没管这母女俩扯皮,只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等到手术结束了,问了医生情况,就给自家爸妈去了电话说了一声,找个陪护,我就回来了
林雨桐挂了电话。她是懂行的,孩子把检查单子上的结果一念,她当时就知道是啥结果了。如今手术结束,情况跟预想的一样。
哪怕是成功,那条腿行动都有些稍微的不方便。还有左眼,视神经到底是受了影响了,视力会有损伤。
清宁吓了一跳:一只眼睛,一条腿这就没了
一只眼睛有点损伤,对下地干活影响有限,但这一条腿要是使不上力气,这农活基本是干不了了。
林雨桐冷哼:再拖上两天,光肺炎就能要了他的命。
清宁突的眼圈就红了:也叫他尝尝这冰天雪地的滋味
这孩子想起她奶奶了。
林雨桐就说:这要是放在十几二十年前,放在咱们镇上。那他这条命捡回来的机会不大
交通不便利,医学不达,家里还没那么些钱看病。拖来拖去的,把命就给拖没了。
老五是哭着醒来的,哭累了迷瞪过去,醒过来又哭。人到这个份上,估计也是想到他妈了。
马小婷端了稀饭过去,他一口都没吃,只说了两个字:离婚!
离婚?马小婷把碗端的稳稳的:你要搞清楚,从咱俩领了结婚证算起,在外面有人的是你不是我你是过错方
清远打了律师处理老五跟工地的纠纷,趁着这个机会,马小婷问过律师了。她是在老五跟赵爱华离婚后才跟老五领的结婚证。之前跟人跑的事,在法律上是拿不到台面上的。自从领了结婚证,她确实没出轨。出轨的反倒是老五。他才是婚姻的过错方!
过错方净身出户。马小婷说的理直气壮,家里的房子,省城的房子,都是我的。我还真不怕你跟我离
老五瞪着眼睛,胸口起伏,看着她就坐在他的病床边上,然后把稀饭硬给塞到他嘴里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
最好捆在一起一辈子。英子跟林雨桐就说,当年非娶不可,现在叫他想打也打不了。
后半辈子,就看谁能先折磨死谁了。
赶在年前,两张卧铺票,把这糟心的两口子送上火车。四爷和林雨桐从始至终,都没有去医院,也没有露面。而赔偿的问题,是律师出面跟对方交涉的。对方给了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但所谓的伤残赔偿,却是没有的。反正总共赔偿了十二万七千元。这里面还包含了两次送进医院给的押金。把手术费这些刨开,受了那么一场大罪搭上了一只眼睛一条腿,身上却只留下了三万多块钱。这里面还包含着后期的复查以及治疗费。
叶子过来给清宁带了一箱子蜜桔,说闲话:不知道脑子是咋想的?人家当初就说给瞧伤,另外还给十万。其实你要是卖个可怜之类的,人家还会再加上三五万的,图个心安。你说那多好,身体好了,白赚了十多万非要折腾他们少得了还不算叫咱们跟着贴进去多少。清辉连着跑了这么些日子,车子也不是加上水就能跑的,公司公司照管不上,家里也都顾不上了偶尔还得顺手买个日常用品,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嫌弃清辉给五叔那边花钱。却把话说到自己的对面。
清宁就说:这都怪清远,没事叫清辉干什么?
这钉子有点不软不硬。
也不知道叶子听出来没有,见她只是笑笑,瞬间转移话题,说起最近热映的电影。巴拉巴拉的,说的挺热闹。
等人走了,清宁就叹气。要么说远香近臭呢,有时候保持点适当的距离才是对的。
严格回来她就跟严格这么说,严格愣了一下就问:不会是想求咱们什么吧?
清宁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点头,管她呢。下回她再来,我就不见了。
为了避开叶子,严格出门就把清宁带着呢,直接送去清平那边。
清平这边是英子得回老家过年,昨儿已经回了。月嫂人家也该回家过年了,今儿也开始收拾东西了。孩子归清平带了。清宁就是过去,也帮不上忙。身子重了,也不敢抱孩子。
启明到了断奶的时候了。清平是死活下不了给孩子断奶的决心。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到了吃奶的时候围着你哼哼哼的,心都化了。
然后清宁就见她姐这边说着话,那边将衣服撩起来,孩子饿了就站沙边上,然后咕叽咕叽的吃上一顿,一个屁股蹲一坐,边儿玩去了。
忒豪放了。
清平就笑:等着吧,等你生下来,你也豪放。
清宁呢,是不管豪放不豪放的事的,只要赶紧生下来,这肚子里揣着一个的滋味,不好受
这种想法太天真!等你生下来了,你就会现,还真不如一直揣肚子里省心呢。在肚子里的时候,啥事都是你做主,想去哪想干啥抬腿就走。等到生出来,干啥不干啥,全得听他的
说着,就问起清宁过来的事,大冷的天,在家里转转就行了呗,还出来干啥?
清宁才说叶子的事:每天准点去报道,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候我的腿难受,脚面都是崩的,就想躺着舒服舒服,家里有人我就不好意思这弟媳妇跟弟弟妹妹还不一样。这要是清辉和清涓在家,我直接就去睡了。谁管他们干啥?可这弟媳妇,你说反正我是躺不住的,今儿直接跑来了这边就自家姐,踢了鞋腿在沙上放平,也不别扭难受。
清平就笑:清辉这媳妇娶的,要说好也确实是好,但就是吧,她那个成长经历多少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靠姑姑供养,那讨好姑姑夫家的人几乎是她的必修课。长期如此,性格就养成了。知道谁能带来好处,就去讨好谁。快成本能了!
清宁一脸的受不了:我跟你说啊,姐。我现在对弟媳妇这种生物,都有点害怕了。等清远结婚了,我一准不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别扭!
清平就说她:人家不嫌弃你这个大姑子搅姑子就不错了,你还嫌弃别人
姐妹俩说着话呢,门铃就响了。
月嫂从厨房出来,去开门。把清宁紧张的不行,就怕叶子也跟来。结果进来的是清雪。
清平本能的就挡在清宁的身前,看来上次动胎气的事,叫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清雪叫了一声:大姐又看见清宁,二姐也在。
清平就起身,你怎么来了?没回家吗?
清雪低着头:我过来就是想跟大姐借点钱。路费不够了
拿学生证买票本来是半票的,她也是留够了一半的钱,结果到了车站才现,人家说自家这学生证是假的,不予承认。要买还得买全价的票。
学生证不可能是假的,只能是学校是假的。
他们应该就没有办学的资质的。
这可怎么办?回去吧,路费不够。不回去吧,这点钱三天都撑不下来。只能借钱回家了。
借钱啊?
清平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票不好买,我叫你姐夫想办法给你买张票。她又掏出两百块钱来,你拿去路上买吃的
清雪把钱接过去了,那啥时候的车票
清平又给徐强打电话,确定好了,又叫月嫂把人送下去。
清雪挥着手跟两人再见,背着个双肩包坐地铁往车站赶。大姐说叫自己去主任售票口找张主任,然后说是徐总叫去的。她去了这么说,然后那边就递了一张票,是下铺的卧铺票。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十点多了。下了车,往哪边去呢?
回镇上,肯定不可能了。
去二伯家?还是算了!自从折腾的大姐动了胎气,二伯娘就特别不待见自己。
去三伯家?也算了!她不喜欢见清涓。其实跟清涓俩姐妹算是一年生的,相差也就几个月而已。两姐妹本该亲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她俩天生就跟尿不到一个壶里似的。她也羡慕大姐和二姐,两人一天生的,从小到大也不是说就一起上学一起怎样,但感情就是很好。但是有啥办法了,就是处不来。
兜兜转转的,到了吴双开的店门口。要过年了,店也关门了。他们一家在哪里住,她并不是很清楚。
剩下的地方,还能去哪呢?
绕了一圈,又回到火车站,这才现所谓的回家,就是到了地方,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黄松晚上在火车站兼职。
晚上的火车站有啥工作呢?
拉客!给一些酒店小旅馆还有黑车的司机拉客,就是那种拿着个小小的广告牌,逢人就过去说:帅哥美女,住店吗?咱那又干净又卫生便宜还离车站近,关键是安全。不住店是要回家吗?家在哪个镇哪个村,咱帮你联系车
拉到一个客人能得个十块十五块的钱,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这边刚把两个人送到去平安镇的车上,一扭脸,就看见一个提着东西的姑娘茫然四顾。这个情形太常见了,但凡是这样的,都是不知道该去哪的。
他赶紧迎上去。离得近了,看清楚是谁了。他的眼睛一眯,顺手把手里的小广告牌放到路边的垃圾桶边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清雪的肩膀:可算是等到你了差点就错过了
清雪一愣,扭脸看来人,然后露出迷茫:你等我?
黄松就笑:不等你等谁?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趟车回来。自己跟谁也没说过,这车票还是大姐夫找人给订的。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黄松又笑:从我们放假开始,只要是京城的车次,我都来等这不是苦心不负,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没想到这就是缘分吧。
清雪的眼里有几丝复杂:你等我有事?
没有!黄松笑的特别真诚,就是想见你一面哪怕你的家人来接你,我只能远远的看你我也想见你一面说着,就四下里看,对了!你家里人呢?他试探着问了一声,要去你几伯家?不是你几个伯伯都在县城住吗?
清雪看了黄松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上次你把我甩开自己跑去京城我被当成犯人审问,还有什么不知道?他解释的合情合理,又笑,我送你走吧时候不早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对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车票不好买吧。按理说,这么有背景的人家,不会买不到票啊。
清雪心不在焉,有点事耽搁了好买不好买的我也不知道,我大姐夫帮着买的卧铺还罢了,人不是很多
哦!那就是处的挺好的。
可怎么没见人来接呢?
要不要给接你的人打个电话?他问着,就把手机递过去。
清雪接过来又塞回去: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你知道哪家的酒店便宜,我想先住一晚
黄松看清雪:你又要跟家里闹脾气?
清雪奇怪的看了一眼黄松,然后垂下眼睑‘嗯’了一声:我爸跟我妈吵架我不想回家
哦哦黄松是知道清雪的妈那性子的,要是不嫌弃,跟我去我住的地方吧。我现在不住城中村了,我租了个小公寓,带卫生间带暖气的
这种小公寓就是当初最早的一批单元楼改建的。旧楼重新装修,出租出来,倒是有很多年轻人喜欢。房间不大,二十平大小的样子。房间里放的是架子床,上下铺都铺着呢。很显然,一定是他的舍友回家过年去了。屋子现在他一个人住。
黄松笑了一下,一个高中的同学他在我这里借住一段时间要不,今晚你住下铺我住上铺
清雪把东西放下,我在车上睡饱了,不困,就借你的地方坐坐你要睡你只管睡,不用管我。
黄松瞪眼:怎么能不管你呢?要不咱们说说话?
随便吧!
大眼瞪小眼的,很不自在。清雪先扭过头,看看屋里的彩电和电脑,从新旧程度上看应该是二手的。还有一些旧衣服和两身用单子护着的,但明显是新一些的衣服,就道:你的条件,比一年前好多了。钱好赚吗?
黄松叹气:哪里就真那么好赚了?我还想问你呢,京城怎么样?钱好赚吗?我还想等毕业的时候去京城试试听说那边的工资高,机会也多
清雪苦笑:也许有学历能好一点,至少有个敲门砖。没有学历,到哪里钱都不好赚。
黄松就问:你没想过考公务员吗?公务员多好啊,钱虽然赚的少,但福利待遇好。月月稳拿工资,老了国家还给养老。只要考上了,你说这后半辈子还有啥愁的?
可自家这学校,国家压根就不承认。
清雪不好这么说,就只道:哪里有那么好考的?听说一年比一年难考了
别人难考,你也难考吗?黄松目光灼灼的看着清雪,你哪怕是大专毕业,估计想考也能考上,哪怕是当个村官呢?
扎根基层也分人吧,这上面有人的,你就是根扎的再深,也能提拔起来。你要是上面没人,那这扎根可就是真扎根了
在他看来,清雪属于上面有人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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