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53}
耶律齐看了杨过一眼没搭理, 主要是不想被他哥给逮住,因此加快度朝城外而去。之前跟师傅说好了,要是到了燕京,就去外城的一处地方汇合。他二哥总觉得他会说错话,不许在太子面前说这个,又不许在太子面前说那个, 管的可严格了。在家里爹爹严厉, 出门二哥比爹爹还严厉。他这不是急着要逃吗?
人跑了, 杨过一脸冷笑, 悠悠荡荡的也能跟上他的脚步, 这么不远不近的坠着。
而此时, 李莫愁派人接郭芙的人也回来了。郭靖黄蓉人家这会子忙完事情了, 又刚好赶上这不是皇后寿诞吗?家家都挺隆重的。女眷也会进宫,家里的子女能带出来的,也能带进去见见世面。最近最火的就是饰铺子, 脂粉香料铺子, 布料铺子, 裁缝铺子。家里有闺女的得好好打扮, 那天说不定就叫谁家的公子瞧中了。当然了,家里有适婚年龄的小子,这更得重视,更得好好打扮了。男子用的头冠玉佩这一类的东西,比女眷的手镯簪子之类的都要贵的多。面上谁也不说这里面的异样,但谁都知道, 这是公主到了婚龄了嘛。
什么?
你说赵王家?
那是赵王妃在外面暗示的话,也没见官家和娘娘当真。再说了,没听说吗?那位世子大了,宫里也不叫随便进了。
至于是不是赵王哪里犯了忌讳,惹了官家不高兴?那个真没有!
没见这些使臣来了,都是赵王帮着接待的吗?以赵王以前那身份,真要是疑心,能叫他干这活吗?那信任肯定是很信任的。
没错!林雨桐一时生气,不叫杨过随便进来。但四爷就得在后面收拾,以防大家觉得是对完颜康有了别的猜疑。如今,这么敏感的时期,当真是一点也经不起这些了。
于是,完颜康本来忙的跟什么似的,结果还不得不再抽出时间来,跟这些使臣来回的周旋。这些人谁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蒙古想探问武器的事,火炮这玩意,认真算起来,从最早的投石机,到后来演变为抛火球,这个火球,便是火|药|弹。到了南宋,从韩世忠那里开始,南宋的武器里边有了这个火|炮。后来,蒙古人也学会了用了,比之南宋用的还要好。可新宋的话,又与之不同,为何蒙古这两年这般老实,不是不想有动作,而是新宋招惹不起,就是南宋,也有新宋护着,跟老母鸡护着鸡仔子似的,因此,蒙古人家来是带着明确的目的的,就是想买这个火|炮。
这玩意我当然不能卖给你。但是咱们可以谈别的买卖呀。
比如羊毛,奶酪这些东西,还有熏羊肉,牛肉干等物品。但就是一点,决口不跟人家提马匹。马匹是比较敏|感的,但不提敏|感的话题,大家就有的聊了。
哪怕是武|器的事情没有谈成,能暂时谈成这些东西,比如用羊毛奶酪这些换取南宋的药材、粮食、布匹、食盐这些,也不算是白来了一趟。
耶律铸又一再跟贵由建议:“对方不提马匹,咱们就不能谈铁矿。”
双方以一个非常谨慎的姿态,一直在接触。
而对于吐蕃,如今吐蕃是各个部族之间很不友好,相互拆台严重。虽然是一起来的吧,但谁看谁也不顺眼。因为这一点,龙儿给安排吐蕃使馆的时候可是费了心思了。弄了个四通八达的宅子,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的正门带着各个方向的侧门,加起来十多个门,各有各的门可以进出,谁也别妨碍谁。对这些人呢,是赵王见一些,拒绝一些。拒绝的这些了,四爷会带着恒儿召见一二,或是叫恒儿出面见见。你们斗你们的,咱们不掺和,但谁也不得罪。
大理国属于比较佛性的了。很好说话,怎么着也都行,也没有更多的诉求和交换。
至于说高丽南越这些使臣,这都得排在后面,暂时顾不上。
鉴于见使臣真的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所以这就排除了官家对赵王的猜忌的可能,大家就感觉到,大概赵王家的独苗苗真不像是赵王妃说的那么乐观,宫里改了意思了。
官家的帝姬,金枝玉叶呀,这要是自家给攀上了,那可不是几代的荣华富贵就有保障了?
因此,打扮起儿子比打扮起家的大姑娘还用心。当年了,有年纪小点的姑娘,也是搁在家里好好的教,礼仪上不能失礼,说话要大方,要得体,怎么说不会出错等等。大皇子也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该选皇子妃了。好好的打个底子,未来未必就没有机会。
你说家家户户都带着孩子去的,黄蓉找林雨桐说:“想把芙儿也接回来,我跟她爹这也都三年没见孩子了……”
你不能不叫人家当娘的不见孩子吧。
于是就叫李莫愁打人过去,带郭芙回来。
说起来,在寨子上这也没几个月,可对郭芙来说,真真是度日如年。一出来,浑身都觉得舒坦了。一路上李莫愁安排的人,郭芙开始还没怎么放在眼里过。可谁知道闹腾了一次,就被折腾惨了。不知道给自己吃了什么,一路上都不能动不能言的,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给喂饭,其他时候却没人搭理。该到如厕的点,人家给喂点不知道是什么水的水,人有点力气了,等如厕完又跟一瘫烂泥一样。你跟这样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至于绝食什么的,那就更不要奢望了。之前在寨子里,跟杨铁心就玩过这一招。杨铁心那真真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饿就饿着好了,不愿意吃饭那就是还没饿急了。没威胁到别人倒是被狠狠整治了,于是这孩子便明白了,闹腾没用,乖一点好了。
这一路还算太平,直到京城跟前了,这才给自己吃了解药,她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些人真就未必买自家老子的面子的。
到了京城了,路上的马车骤然多了起来。怎么那么多人往京城里跑。路上一辆马车接着一辆马车的。眼前都到京城跟前了,结果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城门就那么大嘛,然后四通八达的路到现在全涌到一点上来,可不得等着嘛。
郭芙心急,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还问外面的人:“你们不是朝闻阁里的人吗?走应急通道直接走不行吗?”
外面的人连理都没理她,不是紧急的事情,谁敢用应急通道。老老实实的等着吧。
可他们不敢用,却有人敢用。正说着话呢,就见一辆马车从后面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然后从自家的马车边上擦身过去。
那马车的车辕上坐着一个痴肥的胖子,一副蒙古人打扮。
郭芙就嚷道:“哪里来的野蛮人,那条道不能随便走的。还不停下来。”说着,就说外面几个护送她的女护卫:“你们就那么干看着,连管也不管。”
领头的就扭脸过来看郭芙:“郭姑娘,各司其职您知道什么意思吗?”
郭芙呵呵一笑:“各司其职那就是看到这样的事情那就不管了?”
这领头就说:“这事急吗?危害大吗?此刻就非管不可吗?”
那也不是!前面已经有带着红袖章的人了,正朝这边走。
但郭芙哪里肯低头,马上冷哼一声,“你们不管,我管!”她从车厢里跃了出去,奔着那蒙古胖汉而去。
可她哪里是那汉子的对手,人家连头都没回,一掌打过去,郭芙瞬间就倒飞出去。
领头的一见,顿时面色大变。她们都不是武功高强之辈,能在外面行走不怕出意外,那是因为她们身上挂着的牌子,马车上的标识,能给他们最大的保障。朝闻阁这种标识的马车,遭遇任何意外,只要有人敢偷袭,那便是不死不休。反之,若是遭遇意外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那也必是百倍酬谢。因此,这种车辆不光在南宋境内非常安全,便是往周边各国,效果也是一样的。
但能保证你安全,不意味着你自己出去找死我能管的了呀。
眼看人倒飞出去,这几个护卫当真是不成的。
而此时,就见一年轻公子几个闪身便到了跟前,一把接住了郭芙,人还没放下,就呵斥道:“达尔巴!你这是做什么?”
郭芙刚站稳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顿时大怒:感情你们是一伙的,都来欺负我!
她二话不说就朝着耶律齐打过去,耶律齐侧身躲过:“姑娘,你听我说。”他急着解释,可显然郭芙是不肯听的。
杨过远远的跟着,瞧见郭芙跟着小白脸打起来了,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这小白脸果然不是好东西。郭芙这丫头讨厌吧,但郭杨两家的交情在这里放着呢,怎么能看着她被外人欺负。
于是,二话不说,就加入战团,说耶律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起小姑娘了。要打跟我打……”
郭芙一见杨过,想起被扔给杨铁心的经历,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手里的bi shou都攥紧了。
这bi shou便是郭杨两家的信物,吹毛立断的好刀。
杨过的武功比之耶律齐当然是高了许多的,况且,耶律齐知道是误会不肯出全力,但杨过却不知道呀。见他连姑娘都欺负,便有心教训他,处处下手不留情面。就这还有余力跟郭芙贫嘴:“怎么就把你这丫头给放出来?寨子上多好呀,你看,一出来就惹祸了吧。我说你呀,这小白脸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说不欺负别人就只欺负你吧,肯定也有你对的地方……”
他嘴上不停的嘚吧,耶律齐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给我说句话解释解释的机会呀。
那边郭芙却已经拿着bi shou,眼睛跟冒了火似的凑了过去。
边上赶来观战的人,也理所当然的以为郭芙跟杨过是一起的。谁也没防备郭芙靠近战场,已经距离杨过很近了。杨过自己看见了郭芙过来了,他还道:“小丫头不躲在家里绣花,跑出来跟人家打架,小心你将来嫁不出去……”
郭芙看着他,见他的脸扭过去,闭着眼睛bi shou就砍了过去:“叫你欺负我……”
杨过关注点在耶律齐身上,根本没注意,直到听到风声,还都以为郭芙是冲着耶律齐而去的。直到肩膀这猛的一疼,才觉得不对。
他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耶律齐一看不对,硬生生挨了杨过一掌,却顺势将演过从那bi shou之下带离了。这一带离,胳膊是没砍断,但那bi shou从杨过的胳膊上生生的削下一大片肉来,胳膊出血琳琳的露出森森白骨。
那边郭芙听着杨过的呼痛声,脸上溅上了血兀自不觉,闭着眼睛挥舞着bi shou:“叫你欺负我,叫你不理我,叫你胡说八道……”
杨过胳膊上的血喷涌着,耶律齐撑着一口气点了杨过的穴位为杨过止血,杨过的眼看飙的郭芙,眼里带上几分惧意,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生了什么?
那边护卫郭芙的领头一看情况不对,连放了三支求救信号,只有遇到危急大事的事情才会释放如此信号。
正在处理事情的龙儿听见响声了,正在跟四爷说话的林雨桐也听见了。两人都变了脸色: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两人谁也不敢耽搁,急忙就往出赶。
这样的动静惊动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看见的都朝那边涌动,而距离最近的,却谁也没想到,会是郭靖和黄蓉。
郭靖和黄蓉出来干啥来了,两人出来接武三娘来了。
武三娘被明教的圣女在庄子上袭击,人只是打晕了,塞到了一处枯井里,救上来的时候身体有两处骨折,还不能挪动,养了这些日子了,李萍觉得人家多少有点受无妄之灾。而且,多少跟郭靖的几位师傅有个关系,那边俩孩子一直在照看,按说回来也就回来了。但这出事真给出怕了,李萍就说:“你们去!这进京城的人多,车多马多,能来给皇后祝寿的,哪个是眉头没脸的。”那些当官的不能亲自来,但至少打家人或是亲信送了贺礼来了。所以,最近就不要轻易出城,出城就不要惹事,这任何一个都不是那母子三个惹不起的,“你们去,你们去接了我放心。”
这不,两口子就出城了。如今把人接了,马车也一样堵在路上了,等着进城呢,先是远远的听见前面喧哗,两人也没太当回事。这一家家的,在各地那都是煊赫人家,搁在路上,要不是攀谈着认亲,就是谁也不服谁起了争执。可紧跟着,便是三声高危信号声,两人哪里敢耽搁?这大庭广众的,母子三人路上等一等也没关系,两人运起轻功,从一个个马车顶上就塌了过去。结果现场的场面叫两人大吃一惊。
两人都先注意到的是平躺在地上,血留的染红了路边一大片血的杨过。
“过儿!”郭靖急了,急忙就过去。
不光是郭靖急呀,黄蓉对杨过的感官不错,见好好的孩子在天子脚下被伤成这样,顿时就怒了,环顾一周,大有一种谁下的手今儿叫谁死在这里的意思。
可这一圈看完,视线落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上:“芙儿……”闺女满身是血,手里拿着bi shou是怎么回事?
郭芙这会子看到杨过的样子,她自己也吓坏了,见了她娘,她连连朝后退,不停的摇头,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黄蓉是死活也不会想到自家闺女身上的,再看看孩子像是被吓到的样子,显然把吓坏她闺女的人跟伤了杨过的人当成了一伙人。
顿时怒意又涨了一倍。
那边耶律齐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话给说清楚,便解释道:“是这样的,在下到的时候,达巴尔跟这位姑娘起了冲突……”
黄蓉冷眼看向达尔巴,“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密宗高手,今日我们夫妻领教了……”
说着,一跃而起,奔着达巴尔而去。
耶律齐急道:“不是……不是……你们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
“郭夫人且慢!”随后跟来的是李莫愁,李莫愁在耶律齐跟黄蓉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她没急着上前,便是到了杨过跟前,她也未必有郭靖做的好。她先听下属把来龙去脉简明扼要的说了,便知道这件事的错不在达巴尔身上。
至于他们占用应急通道的事,有的是相关衙门处理,这不归自己管。回头通报给那边就行了。她这一出声,黄蓉生生收住了招式,扭脸问莫愁:“李将军有何指教?”
“事情没闹清楚之前,我要带他们回去。”李莫愁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折损了郭靖的颜面,用了个和缓的说法。
黄蓉却不领情:“那芙儿和过儿两个孩子就这么被欺负了?”
李莫愁正要说话,林雨桐和龙儿由远及近的来了,因着是踩着马车的车顶过来的,站在高处,林雨桐就看见场上的情况了。
得咧!啥也不用说了,杨过这一劫到底是没过去。
她先出声道:“都不要争执,先回京。”
说着,人已经到了杨过跟前了,这小子一头的冷汗,眼泪一直也没有,直到此时,看到林雨桐过来抱他,他的眼泪才下来:“舅妈……舅妈……”
这一声‘舅妈’把林雨桐的心给叫软了。
这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孩子性子做女婿有待考量,但却不能否认孩子是个善良仗义的好孩子。尤其是一丁点的就在身边长大,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倾斜的。因此,对边上的郭靖,她也没搭理,先抱回去给孩子治伤吧。
这样子叫完颜康两口子看见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
这一刀是真狠,真就是从肩膀下面一点的位置,胳膊上挨着骨头的肉,半拉子给削了下来,一直延伸到手肘的位置。
这种程度的伤,就是林雨桐处理起来也是极为棘手的。给止疼止血,再辅以生肌的良药,伤口还没包扎呢,完颜康两口子来了。
完颜康还罢了,穆念慈当时就晕过去了。
当爹的到底是沉稳,先问林雨桐:“可有大碍?”
伤养好了就没有大碍了。这种程度的伤,受罪是真受罪,但到底是没伤到骨头,也不至于废了!
完颜康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得谢谢耶律家的三公子。得谢谢人家。”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若不是人家拉了一把,自家这蠢儿子这一条胳膊未必就保的住了。
这爵位自古还没有给过身有残疾的人的。这是要生生毁了儿子,毁了赵王府呀。
郭杨两家,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以至于郭家的姑娘要如此行事?
此刻,郭靖夫妻带着郭芙,叫郭芙在外面跪着。
郭靖等到完颜康出来,便道:“阿康,对不起!我都没脸见你,这是我那孽障,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完颜康心说,你要真心惩罚,早就惩罚了。何苦到我跟前说这样的话?你叫我怎么办呢?我儿子又不是真废了,只受了皮外伤对吧!我要是真把你闺女怎么着了,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别人会怎么说我呢?
但叫完颜康说出原谅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儿子这样子,正应了官家挂在嘴上的话:独子难教。
自己就这一根独苗,疼啊宠啊,这也不光是孩子他娘这样,自己又何尝真狠的下管了?总想着,只要不出大岔子,自在一些便是了。
可谁知道好端端的生出这么一场祸事来。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么一出。
他就说:“义兄啊,我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这一句话说的郭靖无地自容,何止是没有对不住自己的地方,自己不在京城,官场上很多东西都是阿康帮着打理的。也正是因为朝堂有这么一个义弟在,他在外少了很多掣肘。这些话都是蓉儿说的。她说,我一妇道人家,在江湖人家人家不会看轻了去,但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到底是少了点什么。人家多是看着赵王的面子,对咱们客气很多。
不说这些公事上的,只说私事。
这些日子住在家里,娘的嘴里见天的都是阿康。说阿康再忙,隔三差五的都会过去陪陪她,跟她说说话。天还没冷,炭火就先送到了。天刚热,冰就送来了。有一口好吃的都想着她,真就跟多了个亲儿子似的。
他听了不知道有多感念。出了这事,他伸手就要卸了芙儿的胳膊带她去杨家,可蓉儿拦了。不光拦了,还叫芙儿跑了去找她外公。
可随后,岳父又把芙儿送回来了。告诉他说:“你觉得对,你就这么做。”然后人就直接走了。蓉儿怎么喊都不答应。
可叫他再去砍了芙儿的胳膊他也当真下不去手,蓉儿又以死相逼,再加上大师傅和醒来的七师傅,个个都说给杨家赔命他们去,要是敢动芙儿一根手指头,他们都不活了。
于是,自己就这么带着这孽障来赔罪了。
阿康是一句责难没有,只问了一句说:我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这一句,比骂他十句百句、砍他十刀百刀都难受。
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郭大娘说了一句:“要了芙儿的胳膊不过分。但你没砍,过后再砍,那是陷阿康于不义。我是孩子的祖母,这事都听我的!送芙儿去寨子,这一生都叫她在那里思过!”
“不要……不要……”郭芙尖叫起来,“我给你们一条胳膊,我给你们一条胳膊还不行,我不要去寨子……我不要去寨子……”她拽着她娘的袖子:“娘……救救我……我不要去寨子……娘,我再也不了,我跟你回去,我去桃花岛住,我再不淘气了,求娘不要送我去……”
黄蓉哪里看的下去,孩子哭成这样,她求助的看向郭靖,又不无埋怨的看婆婆:“要打要罚,怎么都成……”
林雨桐在里面一叹:黄蓉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时候按照李萍说的去做,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萍说的狠,要让郭芙一生在寨子上,可真能一生吗?
这个时候,话说的狠,越是下的了狠手,越是能卸下完颜康两口子心里的火气。这孩子闯祸了,郭家用孩子一生做诚意,你就是心里生气,可还能说什么呢?
杨过的伤又不是好不了。当爹妈的看见孩子伤成那样,生气是应该的。可等伤好了,活蹦乱跳的没有妨碍了,时间一长,这气慢慢就散了。等那时候,还真就能把郭家的孩子这么一直关着?不能够的。
也许是三年以后,也许是五年以后,也就能接回来了。这就是事缓则圆的道理。
而且,顺便也还能磨磨那孩子的性子。那时候郭芙也才长成大姑娘,找个宽厚的后辈做女婿,远远的找个海岛就把日子过了,这不是很好吗?
非得在这里求情,你这每说一句话,便是在郭杨两家的关系上刻下一道伤痕。这个道理黄老邪明白,所以他才把郭芙送回来了。
可惜,黄蓉护短的性子容不得孩子受到一丝委屈。
李萍的脸却放下了,袖子里的bi shou就拿出来了,将bi shou架在脖子上:“靖儿,给你两个选择,若是你心疼你的妻女,那娘便去见你爹了。娘也没脸再见杨家人了!等娘死后,你不要将娘跟你爹合葬,娘怕啊,娘怕你爹问起他杨家的兄弟如何,为娘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若是你心疼为娘,那就送你女儿走,再跟这个目光短浅只一味的耍小聪明的女人和离……”
黄蓉大惊,怎么就说到这上面了?她顿时面色一变,满脸的羞惭,气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郭靖一把拉住黄蓉,就道:“娘,儿子送芙儿走就是。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雨桐心说,要么说姜是老的辣呢。若不这么逼着跟黄蓉和离,郭芙能顺利的送走吗?这与其是逼迫郭靖,不如说是逼迫黄蓉。告诉黄蓉,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逼迫我儿子跟你和离。这就看你是选你的丈夫,还是选你的女儿。
黄蓉没的选!
丈夫和离了便不是丈夫,可女儿送走了依旧还是她的女儿。
完颜康一直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走到李萍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大娘,您这是要逼死我跟义兄呀!这两个孽障不叫人省心,可要是因为这个事,叫您老有个什么万一,那真真是打杀了两个孽障也不解气……您老别生气,小辈们的事叫您跟着着急上火,是我们不孝。”
郭靖嘴笨,跟着完颜康跪下,“阿康说的是,您可别生气。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萍的手搁在完颜康的头上,泪如雨下:“到了那头,我可怎么跟你郭伯伯交代。我郭杨两家,单单就留下过儿一根独苗,真真是疼煞人……”
龙儿意味深长的一叹,低声跟她娘道:“郭老夫人真真聪明,这是将郭杨两家硬生生的往一块绑呢。”
是啊!所以,傻闺女,学着点吧。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你能学明白的。
龙儿更不解了:“郭都督可不像郭老夫人。倒是姑父更像一些!”瞧这两人,唱念做打的,把事给这么糊过去了。她叹了一声,“郭杨两家上一辈,就出了老夫人这一个明白人。”
那个郭啸天能因为结义兄弟丧命,想来他也明白不到哪里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郭芙怎么哭都没用,回来没一天工夫,就又被送走了。
黄蓉回去一直都没言语,倒是柯镇恶先闹腾开了:“我看谁敢送芙儿走……”
李萍站在院子里,对着柯镇恶:“大师傅,我们母子感念师傅们的大恩。之前听闻大师傅逼迫靖儿投靠南宋……大师傅呀,人家说我郭家是忠良之后,那是给我们脸上贴金呢。我郭家是什么忠良之后?我郭家自根上说,那就是叛贼。郭家是自先祖盛公之后才有了传承……”
这盛公便说的是郭盛,当年水泊梁山上的‘赛仁贵’。
李萍摇摇头:“……先祖本也只是做水银买卖的,可船在黄河翻了,回乡不得,仗着会些拳脚功夫,便在对影山落草了,后来才上的梁山……当年那些好汉上梁山,因为什么的?不就是大宋官府逼的人活不下去吗?后来,诏安了,那些奸臣愣是不安好心,梁山好汉折损殆尽。先祖盛公在征方腊时战死,我们这才成了朝廷的忠良!先祖的事先不说,只说说靖儿他爹的死,他是怎么死的?里面的因由复杂的很,但我却记得一个名字,这个人叫段天德!段天德受了完颜洪烈的指使,这一点是阿康告诉我的。但要是没记错的话,段天德他是南宋的官员。靖儿杀了南宋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南宋朝廷到底如何,一个如此卑劣之人,为何能在朝廷当官那么些年?南宋怎么治理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得而知,但在新宋我却知道,绝对在官员中找不出这等卑劣之徒来。我儿堂堂男子,立于世间,若能辅助明主,换一清平天下,当是我郭家之幸!因此,我便不明白,大师傅为何反对?”
从根上说,梁山才是郭家的根。
从情理上来说,郭靖杀了南宋的朝廷命官,这样的事便是一个大把柄。今日不提,明日还是要提的。用你的时候不提,不用的时候那就是杀你的借口。若不是他们的臣子,他们管不到。若是成了他们的臣子,其结局,真的会好吗?
从大局上看,新宋明显政治清明,正逢英主,该砥砺而行方可,怎可心生二意?
基于这三点,请你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一个你逼我儿子非叫他弃明投暗的理由。
柯镇恶怔怔的,一时竟不能言。
李萍继续道:“我母子欠七位师傅良多。大师傅不管对靖儿有什么要求,按说我都不该拦着。可大义当前,如今,因为我的缘故,叫我儿违逆了大师傅的意思。我儿觉得没脸见大师傅,我更是如此。我知道大师傅有大师傅的理由,我们母子自私,只想着自己。无颜对恩人,今日当还恩人的情分才是……”
说着,那把bi shou抽出来就朝肚子捅了过去。
柯镇恶的耳朵灵敏,一听见刀出鞘的声音就知道坏了,他的手轻轻一拂,李萍手里的bi shou便掉在地上。他道:“嫂夫人何苦跟我这瞎子计较,我眼瞎心瞎,嫂夫人万万不可如此,否则,才是叫我无地自容了。”
黄蓉这才扶了婆婆,强笑道:“都过去了,事情都过去了。大师傅莫要如此,婆婆也莫要如此……”
柯镇恶叹了一声跟郭靖道:“师傅们都老了,等你二师父他们的伤好了,我们就回家……”
郭靖便道:“师傅们跟我去任上,要是不叫靖儿服侍,那就是怪了靖儿了。”
李萍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还不算太笨。她也说:“正是这个话!不过师傅们不受你军营的束缚……”
“那就去桃花岛。”黄蓉接话道,“那里四季如春,最是适合养老。”
“不可!”李萍摇头:“如此,黄岛主以后该去哪里呢?”她说儿子,“不拘是沿海,还是在海上另寻一处地方,你现在要银子也有银子,想来给你师傅们孝敬一处养老所在,也不难。”
郭靖连连应承:“儿子马上写信叫人去办。”
李萍这才点头,有了几分满意。可等看到黄蓉的时候,面色又严肃了下来:“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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