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三儿转头夹菜,不再说话,吕东山解释着:“我父亲也知是强人所难,各家帮着打探消息就成,不用往下细查!”
有这句话,商三儿方拍着胸脯:“明日我就与城隍爷、土地婆说,请他们留意!往来的商队人等,也定仔细盘问!”
对方是个大贼,这样查案,能出什么结果?
估摸吕家也是广撒网,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再说。
“有劳商兄弟!”
吕东山要硬拉关系叫兄弟,提前摆出便宜大舅兄的架势,商三儿也没法阻止,笑应下。
吕东山又道:“我们此行,是接商老夫人到龙鳞过元宵,商兄弟也回来,就好一道走,绿柳离得近,后日启程也赶得上!”
商大娘笑着,再请吕夫人饮酒。
商三儿笑嘻嘻地应:“我是定要去的,便不纳年贡,郡守大人也亲口邀过,不敢不识抬举,得些见识也好!”
等这一席结束,戌时已过,吕东山和蔡凡带护卫、道兵回礼宾司,侍女们伺候各位夫人小姐,到城主府待客的几个偏院歇息。
商家娘俩则还要与来帮忙的大娘子、小媳妇、黄花姑娘们收拾完残局,千谢万谢地送走。
各处都短人手,愁人。
元宵节后,本就打算去寻那鸡冠山,为董策求丹治伤,但绿柳城渐热闹起来,眼下瞧着,寻丹要放放,先寻“渎佛”罪躲入老林去的低价人仙更恰当,董老头说有几百人的。
且问过城隍,并不知鸡冠山所在,想是离得远。
随着把帮忙的送出府,回过身,眉儿低声问商三儿:“爷,此时说话,别人可听得到?”
别的不说,吕二小姐耳力就非同寻常,不知丫环要说啥,商三儿叫:“老狗,防别个偷听!”
眉儿拿出张树叶:“先前席上,那位道姑偷递我的,一直寻不着空给爷看!”
商三儿接过来,上面还是同样漂亮的浅字,不过比上次的字小,是因写得多,断句后应该是:“观主已弃、吕氏自查,牛桩案或凶险。”
拴牛桩案,青牛观自家都已经放弃了,是吕氏还要追查。
道姑小娘皮心肠倒好,专门递树叶来提醒,但商三爷可是吃饱撑的,会管那闲事?
眉儿问他:“要紧么?”
商三儿摇头又点头:“事不要紧,树叶倒要紧!”
估摸着席已散,唐诺方把货物送来,今日已晚,得韩思报后,商三儿自家带狗出门取了货,道声谢,请他回去歇息。
全拿进后院,与老娘、眉儿一起看。
酿酒料子,为董老头订的墨、纸,为屠壮订的箭,此外还有根针。
商大娘为眉儿定的针,与陈婆婆的不同,只需灵气轻震,上面顿有五彩光芒发出,瞧着就不凡。
别的不说,价值一百五十多叶呢。
眉儿拿住针,两指捏着,面上泛起红晕。
激动的。
“你也眼皮子浅,值当得啥?”
调侃着,商三儿又取条四节虾,剥掉壳,叫她生吃。
今日忙,没功夫给她煮虾,只生吃。
眉儿轻咬着虾,他转问老娘:“娘,你要去龙鳞城过元宵么?”
商大娘摇头:“与富贵人家往来,处处得端着,就怕失礼招笑话,累死个人!老娘不想去,但你想好怎回他家了么?”
商三儿点头:“儿子想去想来,不应吕家不成,但应下也定要亏大本,擦个边儿走还好些!”
老娘疑惑:“啥叫擦边儿?”
商三儿递上树叶:“我原本想着,真要与吕家结亲,娶个关系最远的族女也成,但她又偷传树叶来,自家往里撞,人又长得俊,身段也好,这抹不开的缘分,哪还能再往外推?”
老娘还在疑惑,他又解释:“这些客人,左右明天还不走,她是随着吕二小姐的,娘可仔细瞧,若是钟意,有人来问,替儿子求娶她罢!”
商大娘方明白过来:“就是曾与着护难民上路,现随吕二小姐身边那位道姑?”
老娘也记得她。
商三儿点头:“是她!”
老娘迟疑:“她是出家人,愿意为你还俗?且吕家送这些位小姐来,任你挑,已是折面儿,乐意你选别个?”
商三儿嘻笑着:“她也在世俗里打混的,又不是老实躲观里清修,还说啥还俗?吕二小姐亲口说,青牛观是吕氏一份子,那不一样能结亲?我出身低,自觉配不上吕家小姐,求娶他家个侍女,还更显臣子本分!”
老娘皱眉:“那位二小姐,瞧着性子硬,真论夫妻匹配,倒好治你这混账!且今日席上,看那吕二小姐行事,笃定你非娶她似的,到时求娶她侍女,别的不说,先伤人家主仆情谊,指不定都要反目!”
“嘿嘿!”
商三儿已笑出声:“是道姑要显菩萨心肠,自家撞进来,须怨不得我!”
老娘没动用请罪荊,只挥手在他脑门上锤一记:“人家好心,你这混账行事,倒总要害人才痛快?且吕家是大户人家,若听你钟意那道姑,真要硬塞女儿也不难,就叫你娶二小姐,把道姑做陪嫁,还能再拒?”
轻揉着脑门,商三儿呼疼:“哎哟!老娘,天下只有嫁小姐,侍女陪嫁,没听说有娶侍女,倒反送个小姐的!吕二小姐不是好性子,便吕家丢得起这脸,她也定受不得这份屈!且我琢磨着,于吕家来说,也没拿青牛观当小厮待,那人仙女冠修为也不低,总不会是卖身进郡守府,在他家里做侍女还成,真能一起陪嫁出门?”
说完,把在石场与吕二小姐的冲突,还有那随侍道姑前遭树叶传话,细讲给老娘与眉儿听。
再不待见韩窈娘,商大娘也听不得那般恶事,且瞧着窕妹是个好姑娘,险些竟遭了害!
板起脸先骂儿子:“老娘多少回叫你端正行事,左右只听不进去,惯常以口舌惹是非,可晓得有祸及他人的一天?”
儿子摆出恭顺受教模样,定又是左耳进右耳出,惹得商大娘长叹气,冲旁边吃完虾坐听的眉儿抱怨:“可知养着他,叫老娘熬出多少白发来?”
眉儿抿嘴轻笑,也开口劝一句:“爷到底少惹些事,少叫老夫人动请罪荊!”
她眼里的笑意,是记起这位爷被打出尿的场景。
商三儿抬头,冲眉儿眨眼,口里应:“晓得了!”
儿子打死不改的性子,商大娘也实是无计可施,抱怨一番,又开口:“吕二小姐既是这般人,老娘断不能要她做儿媳!明日看那道姑,若别的也好,就依你;要还不成,求吕家关系最远那族女罢!”
商三儿点头:“你的儿媳,定也要比儿子亲近,难不成还不如狗?还不如眉儿?老娘挑仔细些!”
赶在老娘动用请罪荊之前,他又冲眉儿道:“敢笑话爷,还不随爷受罚去?”
眉儿瞬间红脸,支吾着:“我...我先给老夫人打水!”
商三儿上前拖她:“往后儿媳妇进门,老娘面前还缺表孝心的?走哩!”
老娘被他惹笑,没动请罪荊,眼瞧着丫头半推半就地随他离开。
第二日,还是由老娘招待吕家女客,商三儿自家不留府里。
先去赵家饭馆,要请赵同再与屠壮切磋。
白鹤在门前溜达,赵老头一如既往,蹲门槛上抽旱烟,此外曹四坐饭馆里耍,胖大婶择着菜陪他说话,旁边还有个屠小妹。
商三儿问屠小妹:“丫头,不去我府上帮忙,跑这里偷闲?”
“就到做饭时辰了么?”
“可不是,我路上都已遇着你姐姐、嫂子!”
屠小妹起身出门,竟有些慌乱。
商三儿问曹四:“哥哥惹她啦?”
城主府里待贵客,害曹四几天不得登门,心头不爽快,没好气地答:“人仙的事儿,我哪晓得?”
胖大婶嘴角轻动,没说话。
商三儿又叫:“四哥,我叫田余款待你,晚间与他吃去?”
城主府不能去,饭馆也不让混?叫曹四火起:“为啥?”
商三儿答道:“城里这些位老成的,除董大爷与吕家有仇,赵大爷他们我都要请去陪客,郡守府的客明天走,临别宴不好怠慢!”
请郡守府吕家的席,确实没他曹四的座位,曹四只能低头认了,只在肚中咒骂。
商三儿又道:“明日我也随吕家去龙鳞城,哥哥不是要走?收拾行李,正好一起去!”
“容我想想!”
曹四肚子里还有些算计:一来对本事大的老狗没断念想;二来虽商三儿死活不肯教仙法,但相处下来,胖大婶对他却是真的好,与脸冷话恶的商大娘全然不同!
那条老狗,要寻思可有别的法子骑上去;胖大婶这,若能多讨好,等关系再近些,不定就能学到仙法。
商三儿已不理他,转头问:“赵婶儿,今天与死老太婆吵过啦,咋没听着声?晚间不好在客人面前拌嘴!”
胖大婶扔下手里的菜:“哪家不嫌晦气,一大早就吵?老娘有身子的人,不先养足精神?”
陈婆婆从成衣店走出来:“与你个不要脸的住对门,一辈子都嫌晦气,吵架还用挑时辰?”
“哎哟!为攀高枝儿,那送亲孙女去做通房的,倒似还要老脸?”
战火瞬间又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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