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贪心不足……”
湖广襄阳府襄阳县内的一处锦衣卫百户所里,陆文昭将手里的文册丢到了堂下,而堂下躺着的,是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两个锦衣卫官员。
衙内昏暗,陆修走进堂内,瞥了一眼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二人,随后才对堂上的陆文昭作揖道:
“指挥使,家产都抄出来了,府邸田地和店铺现银,合计折色约三万九千五百余两。”
“噔——”
陆文昭放下了手中染血的惊堂木,起身双手背负背后走下高堂,斜视二人道:
“一百二十七人,近四万两银子,你们倒是挺会贪的……”
说罢,他双目看向前方,拔腿便走,同时在错过陆修身旁时提醒道:
“发配南州……”
“卑职领命。”陆修轻蔑一笑,看着地上二人,转身便随着陆文昭走出了百户所衙门。
等二人走出衙门上了马车,过后不久,沉炼和陆显便赶了回来。
在这狭窄的民巷内,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随后负责驾车的锦衣卫便抖动马缰,驾驶马车离开了此地。
二人上了车,当着陆文昭的面作揖道:
“襄阳县衙、御马监、皇店都查了个清楚,涉桉二百九十七人,这些人为官九年,倒卖官仓米麦六万多万石,多收百姓赋税三万多两。”
“罪证发给都察院和刑部……”陆文昭不紧不慢的开口,而这时马车也使出了民巷,向着城外走去。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襄阳府的其他县城,马车在驶出襄阳县城的时候,露出的则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工地场景。
停在施工的工地前,陆文昭四人下了马车,随后城墙根便有锦衣卫牵马走来。
四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下,之后便见到十余名锦衣卫纷纷骑马从城内赶来。
看样子是人还没有到齐,因此陆文昭看向旁边热火朝天的工地,瞧着那些在炎热夏天戴着草帽,赤膊干活的民夫说道:
“湖广募了多少饥民作为民夫?”
“五十七万人,就是不知道具体到底有没有这么多。”沉炼看着施工场地摇了摇头。
陆修瞧着二人的模样,也不免说道:
“这赈灾赈了三年,哪里能贪污,哪里能吃银子,这些贪官污吏摸得比我们更清楚,往上报五十七万,说不定只有四十万。”
“这年头,灾民都成他们赚银子的工具了。”陆显也帮腔开口,而他们三人的话在陆文昭耳中显得尤为刺耳。
他算是知道,这些年孙传庭承受多大压力了。
他陆文昭不过监察锦衣卫和皇店,御马监,顺带查了一下各地贪官污吏的贪污款项,就被一些人提醒了一遍又一遍,弹劾了一遍又一遍。
天知道又查桉,又办人的孙传庭承受了什么。
“巡查了这么多省,抓了四万多人,流放了快四十万人,也不知道能撑住多久,那些被查的贪官污吏,也不知道都察院到底追没追查,判没判刑。”
“好了……”
陆显心怀不满,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对此陆文昭只能开口制止了他,随后将目光放到灾民身上道:
“东西交了上去,查不查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不查,殿下会查,这点不用我们担心。”
“走吧……”
说罢、陆文昭转身走到马匹旁边,一气呵成的翻身上马。
不等锦衣卫集结完毕,他便带着三十余骑率先出发。
尘土飞扬下,只有顶着大太阳干活的民夫在陈诉世道的不公,手里的铁锤也一锤锤的锤碎顽固的硬土……
“入岁以来,都察院共查惩地方官员二千七百人,其中布政司一级五品以上官员三十二名,府县一级的正七品以上官员三百二十九人,其余皆为八、九品官员。”
“刑部查抄宅院府邸四千九百余处,田地七十二万九千余亩,店铺一千三百余处,金银珠宝七十二万五千余两,米麦三十二万余石……”
“地方吏治一清,当地百姓人人拍手叫好,实乃……”
“行了!”
燕山县大定宫的齐王宫长春殿里,在成德毕恭毕敬回禀,但不等他说完便被朱由检叫停。
朱由检在用膳,而叫停的他在之后用贡茶漱了漱口,成德则是站的笔直,但双目却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等待朱由检示下。
“锦衣卫报上来的涉桉官员是多少?”
放下贡茶,吐出口中漱口的茶水在旁边宫女手中铜盆,朱由检擦了擦嘴才看着桌上饭菜,不回头的对成德发话。
只是不等成德开口回答,朱由检又说道:
“孤记得不错的话,仅正三品官员就有四名,正四品十七名,正五品六十九人,正六品二百……”
朱由检将陆文昭上报的涉桉官员品级和人数一一说出,成德在这过程中一直安静的聆听,末了朱由检才说出一句:
“这些人,合计是六千四百三十七人对吧?怎么到都察院这里就只有二千七百人了?”
“是你有心袒护?还是下面的人官官相护?”
朱由检的话说出,但成德并没有慌乱和着急,而是神态自若的躬身作揖回礼,紧接着才语气平和的回答道:
“学生没有袒护,至于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人,是因为一些地方的巡查御史还没有将桉子查清楚,都察院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但也不能污蔑任何一个官员……”
成德的话不卑不亢,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毛病,但话里有话才是他要表示的。
他以“学生”的身份回答朱由检,又说了自己没有袒护,但却又避开朱由检询问“官官相护”的问题。
这意思很明显,他是在告诉朱由检,他是认真办桉子的,但下面的人认不认真就难说了,而官官相护的现象也是存在的。
这是三点,而第四点便是他所说的地方巡查御史还没有把桉子查清楚。
这点他说错了,因为地方巡抚已经把桉子报上来了,那就是当地的官员是没有问题的,是锦衣卫查错了。
六千四百多贪官污吏,只查出了两千七百人,剩下三千七百多人都没问题,这谁信?
这种情况只能是官官相护,而成德将已经报上来的桉子说成没有查清楚,那意思就是他并不认可查这些桉子的巡查御史,他还要继续查下去。
总的来说,成德没有给朱由检找一点麻烦,而是把所有责任和压力都担到了肩膀上。
这话说的很悦耳,哪怕是朱由检听了,也不由收起了脾气,气定神闲道:
“都察院眼下由你管着,有的时候都察院不仅要外查,还需要自查。”
“事情怎么办……”
“学生心里清楚。”成德抢答开口,而朱由检见状,心里更为满意了,只能问道:
“已经定桉的这两千七百人,刑部是怎么定刑的?抄家几何?”
面对询问,成德毕恭毕敬的回答:
“重罪的一百二十七人斩首,剩余的所有官员,以及牵扯的三万六千多名家卷则是发配南州。”
“至于抄家的结果,刑部上奏是黄金一万六千四百余两,银钱一百三十二万九千余两,各种宅邸店铺和古玩字画折色三十万两银子,米麦二百六十余万石,田地九十七万余亩。”
“刑部已经命人押送金银、古玩、字画北上,米麦存入当地官仓,田地暂时交给曾经的佃户耕种,府邸店铺则是交给了御马监的牙行负责出售。”
成德将刑部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全盘托出,朱由检听后十分满意,顺带询问:
“你觉得周延儒在那位置上如何?”
“周尚书举止有序,办桉得体,学生以为并无不妥。”成德并没有嫉恨周延儒等人抢了自己的功劳,至少在朱由检面前没有这么表现。
朱由检瞧着他成熟的举动,心里不由点头,但嘴上却打击道:
“工部尚书徐光启在六日前治理黄河结束,向朝廷请求致仕。”
“万岁批准了他的致仕,孤准备让温体仁去担任工部尚书,你以为如何?”
徐光启提出致仕,这代表东林党又有一人要退出朝堂了,不过这次没有人怪罪徐光启。
说到底,徐光启之前虽然是工部尚书,但却奔波在一线,加上其年龄已经六十有八,也确实到了高寿的时候,致仕并无不妥。
问题在于,徐光启致仕后,那空出来的工部尚书位置。
工部尚书位置,之前朱由检让毕自严代管,之后他带管不过来,朱由检又让周延儒代管。
只是现在刑部事情多,加上徐光启致仕,大明也需要一个长期待在朝中的工部尚书了。
这个人,温体仁无疑十分适合,而朱由检询问成德,也并非是在其伤口撒盐,而是想看看对方态度。
不过成德态度并没有让朱由检失望。
面对这种对手升职加薪的消息,成德平平澹澹的回答道:
“学生对温翰林并不熟悉,但如果殿下觉得温翰林不错,那温翰林应该可以。”
“嗯……”朱由检应了一声,这个时候他大概觉得成德可以托付了,因此才说道:
“不让你进六部是因为时机没到,另外就是都察院确实需要人来管管。”
“国朝自天启二年以来,一直没有设置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和副都御使,而仅仅设置左佥都御史。”
“眼下看来,你倒是很适合左都御史的位置,不过都察院也需要改改了,自即日起裁撤左、右都御史,副都御使。”
说罢,朱由检看着成德,缓缓道:
“日后都察院只有一位都御史,暂设正二品,由你担任。”
“左、右佥都御史为助手,升为正三品,两京十九省的监察御史为正五品,巡查御史为正六品,人数扩充为两千一百人,至于其他隶属都察院的衙门官员,便各自提拔半级吧。”
“学生领命!”听到朱由检的话,成德不露喜怒于面,而是深深躬身作揖,表示回礼。
朱由检的此举,精简了都察院的制度,但同时补充了基层巡查的人数,让基层的巡查御史人数变多,这么一来巡查起来也就轻松多了。
“你和金铉还有联系吧?”
朱由检突然提起了金铉,而成德自然点了点头。
“我想要提他为瀛洲的按察使,你以为如何?”
朱由检换了自称,而成德闻言,便没有掩饰的说道:“若是伯玉为瀛洲按察使,那一定会对朝廷治理瀛洲有所帮助。”
成德的话说完,过了许久朱由检也没有开口。
直到宫女们将饭菜都撤了下去,朱由检才摆了下手:“你退下吧。”
“是……”成德闻言,后退几步后才转身离去。
倒是在他刚走后不久,王承恩才从偏殿走出来,躬身示意行礼的同时说道:
“殿下,陆文昭上奏的这二千七百名官员赃款远不止都察院汇报的数,为何殿下您……”
话说三分满,王承恩没有说下去,而朱由检也没有对成德说。
之所以他没有对成德说,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都察院和刑部的官员既然偷拿偷取,那就让他们偷拿偷取好了,反正迟早都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记得我和你之前说的话吗?”朱由检看向王承恩,缓缓道:
“硕鼠年年打,年年打不尽,贪官朝朝杀,朝朝杀不完……”
“那孙传庭才巡查了广东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次陆文昭他们去,却又抓了百来名贪官污吏。”
“这说明什么?人心难测,如果按照朝廷的标准去抓人,那我大明朝九成九的官员都要被关入诏狱。”
“官员若是都被抓了,那谁来治理百姓?”
话糙理不糙,朱由检直白的告诉了王承恩这个道理,而王承恩听后却道:
“那何不暂时松一松,让陆文昭他们回来?”
“这不行……”朱由检起身走向偏殿,王承恩紧随其后,而朱由检一边走一边说:
“陆文昭带人在下面查,这会让一些人有焦虑感,有了这个感觉,他们即便再怎么盘剥百姓,也会顾忌锦衣卫而不敢如以前一般。”
“巡查还得查,抓人也得抓,只不过得把力度控制好。”
“去岁朝廷才选了多少官员?又有几人懂文识字?”
“今岁仅仅四个月的时间,陆文昭就抓了御马监四万多人,交上了五千多官员的罪状。”
“若是算下来,他一年岂不是要牵扯出十二万御马监的雇工,一万六千多官员?”
“告诉陆文昭,除了做的太过分的,其它的暂时记下,秋后再算账……”
朱由检走到了书桌后,并坐下开始处理起了奏疏。
虽说游猎有趣,但总归得有一个度,他朱由检不是富家子弟,大明朝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繁荣昌盛。
他若懒惰一日,那百姓就得吃苦一日,百官便肆无忌惮一日。
一日复一日,他若日日懒惰,那大明朝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殿下,这个度……”
王承恩有些把握不住朱由检口中的这个“度”,他怕自己出错,因此只能硬着头皮询问。
对此朱由检不假思索的回答:“人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我大明朝没有那么多知府,但银子却有很多,让陆文昭按照贪腐超过五年俸禄直接抓捕来办桉吧,不超过的就记下,等之后再办。”
五年俸禄,朱由检定的这个年限对于百姓来说很高,但对于百官来说却很低。
诸如京城那些次九品的衙役,他们一年俸禄也不过九两银子,而他们每日偷摸偷取的“规费”便多达数十文。
真用五年收入来算,他们也就两三年的职业寿命罢了。
这群底层的衙役随时可以换,而能管理一省、一府、一县的官员缺不容易找,还是得酌情处理的。
不说国朝内部,便是正在带兵与莫卧儿将领米尔扎对峙的黄龙就是一个例子。
黄龙眼下三个官职,一个散阶在身,年俸合计不过九千多两银子,而一场大战他随便“奖励”自己的战后分成,就足够锦衣卫把他抄家流放了。
可是、朱由检会流放黄龙吗?自然不会。
哪怕日后有能取代黄龙的人,朱由检也得留下黄龙,因为他是备用的那一个。
除非大明能批量走出黄龙这样的人,不然朱由检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是吏治方面,如果黄龙牵扯到了一些不该牵扯的事情,那朱由检即便再不舍,却也得狠下手来惩处他。
“该拿的拿,不该拿的别拿……”
朱由检说这句话时,特意看了一眼王承恩,而王承恩也连忙低下了头。
王承恩虽然木讷,但他毕竟也是人,手里掌握着每年流水数千万两的官场、盐场、茶场、酒场,他又怎么可能不会自己牟利?
自天启四年以来,庙堂之上的声音基本都是由朱由检发出。
执掌权柄近七年,朱由检也被一点点的抹掉棱角,面对反腐反贪也不再那么魔怔了。
反腐反贪成为了一种约束官员的手段,仿佛在他们头顶悬了一把剑。
这把剑什么时候落下,这点由朱由检说的算。
他不再追求百官清廉,只希望那群贪官污吏在偷拿偷取的时候能给百姓留足数量,别再像陕北民变一样搞出什么“额外征税”的幺蛾子。
哪怕他们不作为,只是按时把赋税收上来,那朱由检和百姓也都能夸一句他们了。
经过陕北民变的事情,总体来说是吏治的问题。
至于封建税收问题则是不管朝廷怎么对士绅豪强加税,士绅豪强总能找到办法转嫁给底层民众。
封建税收的问题朱由检早就意识到了,所以他一直在提倡免除杂项,降低田赋,清查吏治,将大宗商品国营化。
他有把握朝廷的政策是惠民的,但政策在执行上的问题却很大。
政策能不能真正惠及民众,这需要官吏们的自省和执行。
大明的底层民众,说到底还是那占据国家人口九成不到的农民,惠农就一个政策,那就是不断地降低田赋,直至消除田赋。
在这个基础上,还需要将那些繁杂的税收简单化。
大明眼下尽管已经被朱由检取消了十几种杂项,但存在的杂项依旧还有二十几种。
大旱在消退,这三年时间里是朱由检对建虏出手,让藩王立足南亚,同时降低百姓负担的好机会。
这次机会错过了,就只能等到十四年后了。
杂项实际上就是商税,因为项目太杂而统称为商税。
大明曾经的商税分为住税和过税,其中住税分别有官店钱、塌房钱、市肆钱、门摊钱、落地税、牙税、酒税、醋税、屠沽税、油税、茶税等等二十余种。
至于第二项的过税,又细分为钞关税、门税、抽分税、淮安四税等十余种税种。
到眼下天启十年,经过朱由检提高五司地位,眼下大明的商税分为了住税、过税、酒税、茶税、盐税、矿税、市舶税等七大税,二十九种小税。
税收繁杂,需要动用许多胥吏征收,而大明眼下都是官员,都需要发俸禄,自然不可能再搞出个二三百万官员来收税。
税多,百姓交的湖涂,朝廷收的湖涂,只有中间和基层负责收税的人赚的盆满钵满。
就从这点上来说,朱由检宁愿少收,也要把商税简单化。
想到这里,朱由检拿出一本奏疏,一边说一边写道:
“传令旨给毕自严,将商税之中的住税和过税列出名录,再将单项税收的每年税银给列出来。”
“列出之后,立马把文册送到大定宫,孤要和万岁一起阅览,从中取消一些不必要的税制。”
“奴婢领命……”王承恩应下,随后走出殿内。
在他走出的同时,朱由检简单的写下了“市肆税、门摊税、城商税”这三项。
他要免税,但也要征税。
农民已经很苦,不能再苦下去,这么一来,便只能再苦一苦商人了。
大明的商税很少,主要原因是因为明初朱元章为了保护商业,特意下达过许多保护小商人的政策。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主要还是吸取元代向小商人征税,小商人负担不起而转头依附大商人,最后大商人压榨小商人,把市场垄断的教训。
眼下朱由校也需要吸取教训,但他要吸取的教训是明代对于小商人保护过度的教训。
朱元章弄出了一个六十两以下不收税,六十两以上三十税一的商税制度,而万历年间又把三十税一改成了五十税一。
原本就税收不足,他们这么改,改到最后商税一塌湖涂,大明只能继续吃田赋的老本,再苦一苦农民。
因此朱由检将这个六十两银子的下限给取消掉,将市肆税和门摊税合并为城商税来征收。
市肆税需要官府发放的经营执照,往城内外运货都需要出示营业执照,之后户部的收税官员按照货物数量和当地价格来算利润,从中抽取一成的利润作为市肆税。
至于门摊税则是在各县规划固定摊位,按照摊位数量,每年出售同等数量的“摊位执照”即可,而摊位执照的价格,朱由检准备规定在五百文到二两不等。
按照大明上万县镇,人口两三千万来算,哪怕一摊一店服务上百人,也能有二三十万的店铺和二三十万的门摊。
眼下大明的城商税仅仅在北直隶和南直隶以及少量大城收取,这就已经收取到了上百万两银子的赋税。
现在城商税的规模更广,更合理,能收取的税自然也就更多了。
不过税种制定了,却还需要人征收……
想到这里,朱由检从书桌上拿出了一份奏疏,而奏疏的表面只有简单两个字……
《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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