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石弢一行趁夜分头寻尸,凑巧就让石弢遇上了此獠埋骨之处,也正值深夜,那水鬼因石弢破除它的迷魂术而现身。
石弢眼瞅此獠打扮,多处细节正与本案相合,心中想到应该就是此獠,于是连翻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用迷魂阵困住我,那南禺城中几桩大案可是你所为?”
那女子森然一笑说道:“呵呵,我是何人,我还能算是人吗?你要寻我,莫不是与那些山下的鹰犬走狗是一伙的?”说罢它突然翻脸,嘶吼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死了都还要害我!”
说话间,那女鬼向石弢扑来,一双利爪直奔石弢面目掏来,石弢嘴里念起金光咒,双腿如风急急躲闪,只见那女鬼口中喷出水箭,射向石弢眉心,电光火石间,石弢周身金光大放,挡住水箭,手掐雷印,口借雷尊宝号,一记掌心雷打得女鬼直冒黑烟、哇哇大叫。
可惜石弢虽是人仙一重境界,但人仙之法一身本事都在体魄上,仅凭灵师的法力,也只是勉强借雷尊宝号御雷,故此,雷法虽然霸道,石弢却只能发挥其十之一二的威力,女鬼受一记雷掌,反而激起凶性,越发疯狂的攻击石弢。
石弢见势不妙,连忙沟通玉佩,嘴里念道:“三娘助我!”
话音刚落,一股充沛的神魂之力注入石弢体中,让他足足达到了地仙一重境界的水平,这是狐仙三娘借给他的三成功力。
神魂之力入体之后,石弢心中大定,催动金光,牢牢挡住了女鬼的攻击,一掐剑指,口中念起斩鬼咒,身后桃木剑大放红光,化为五道剑光,向那女鬼砍了过去。
只见那剑光快如闪电,它躲过三道,被剩下两道刺穿双肩,身上大冒黑气,显然遭到重创。
这时,双方诡异的停了下来,女鬼更是警惕的看着石弢。原来石弢这两道剑光本来可以击中其要害,但他临时变了方位,却是手下留情了。
女鬼一则受了重伤,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二则也是看出了他留手,却不知他意欲何为?因此也未在动手,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石弢见女鬼收手,又有金光护体,故此稍一收心神说道:“我非无良的道人,暂不除你,是见你浑身怨气,想来其中必有隐情,你有何冤屈?且先道来,若你是无端害人,今日小爷便替天行道,若你确有冤情,我愿帮你讨个公道,化解你这一身怨气,好叫你阴间往生。”
那女鬼久久不语,想是在判断石弢所述真假。其实石弢经上次五鬼一事,痛定思痛,心中早已暗下决定,行事不得莽撞,故才有此一问,否则他一剑斩了此鬼,此案便已了结,功德也算到手。
那女鬼沉吟半晌说道:“我本是南禺人,叫做张悦,家中有一老父,在城中经营着一家菜馆。我曾在城中武馆学艺,奈何资质低下,到头来只练到高阶灵徒,没能突破灵师。父亲年事已高,又见我修行难有所成,故此今年春天,父亲便叫我回家帮他打理菜馆。”
女鬼跟石弢细述生平,原来这张悦回家帮父亲打理客栈没多久,她父亲生了几天病,期间客栈就交由她照看。有一天夜里,一伙人喝醉了,来到她家菜馆说要吃宵夜,天太晚本来已经是要打烊,厨师、小二都已经回家了,自己只是在柜台上算算账,原本计划是算完就回家。
可那几个醉汉进来,就不依不饶的要吃宵夜,这张悦无奈,只得自己下厨,高低给他们弄了一桌,可那几个醉汉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故意寻事,说菜难吃,让张悦倒酒赔罪,她本来是压着火气给几人倒酒赔礼,结果他们其中一人就伸手搂张悦,还要她喂酒。
她本是有些修为在身,那受得了这个,顺势抄起酒壶就砸中那人的脑袋,那几个醉汉见同伴受伤,站起身就开打,那几人其中还有灵师,张悦显然是不敌,三拳两脚就被放到在地,这还不算完,她倒地不起后,几人对她拳脚相向,打的她头破血流,当场气绝。
随后几人便将她用麻布裹住,拉出城外,趁着山泉注入芒龙洞时,将她抛尸洞中。
芒种一过,芒龙洞的水开始外流,她的尸骨被水冲出,灵魂随之飘荡,只为回家再看一眼老父,谁料见到的却是父亲的灵牌。原来父亲在她身亡之后,连翻恳求周围邻居,得知真相,告到官府却无人肯作证。因为没有证据,便不了了之,官府只当是失踪案处理,老父原本年事已高,气急攻心,就过去了。
张悦魂魄洞悉此事,一则是芒龙洞中终日不见阳光,阴气极重,原本就滋养着她的魂魄;二则是父亲因她而死,悲痛万分;三则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逍遥法外,本该伸张正义的官府袖手旁观。于是这破天大恨引出她无穷怨气,就此不入轮回,化身厉鬼,也要叫几人血债血偿。
而这一连四户,尽是当夜动手之人。原本她刚开始是要放过他们家人,但转念一想,自家父亲又有谁放过,于是复还,连同其妻一并杀害,正叫天道好轮回!
石弢听完大怒,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所言当真!”
“那夜闹出响动,周围邻居都见到了,你大可去查实,我若有半句虚言,人神共戮。”
见张悦赌咒发誓,石弢怒火中烧,说道:“好!好!好!你且把你埋骨之处告诉我,待我此番回去帮你讨回公道!”
说罢,石弢跟张悦看过她的埋骨之处后,双腿生风,下了南禺山,找到了那马快班头周雄。
周雄见石弢面带怒色,于是开口问道:“小先生何为,可有找到那水鬼的尸身?”
石弢怒视周雄说道:“我来问你,今年春天,城中可有大案?”
周雄一听,心说:这位怎么没头没脑的上来一番质问?谁招你了,但嘴上还是说道:“南禺城向来太平,除此间一案,无甚大案发生啊,怎么了?”
石弢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无甚大案!我问你,今年春天,城中可以一饭馆之女被几人殴打致死,家中老父到官府连番喊冤,却无人理会,导致其急火攻心,气绝身亡,可有此事!”
周雄吃惊道:“你何处听说?”
石弢道:“你莫管我从何处听来,先与我细说此事。”
周雄支支吾吾半天说道:“这……这就是件失踪案,也不知道那女子去哪了?她那老父亲非说被当街殴打致死,又无旁证,最后老父亲突发疾症,我们官府也是无可奈何啊。”
石弢连连冷笑道:“好一个死无对证,须知抬头三尺有神明!今儿个这事,正是因果报应,你们既然不知,我也管不了了,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头就走,周雄一听石弢的话,毕竟是办案多年,心中已猜到了大概,原来是蒙冤苦主化作厉鬼,为复仇而来,这鬼魅一物来无影去无踪,若无专门的神通,着实很难降服。
于是周雄连忙拉住石弢说道:“小先生莫走!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我一个小小的马快班头,府官怎么定案、结案,我确实不知,要不我先带你回去见见府官,说明一切之后咱们再做计较。”
说罢,就拉着石弢往回走,一路走就一路跟石弢旁敲侧击,石弢只道是那女鬼在山中现身,与自己缠斗,却是个道行高深的,奈何不了它,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决此事,还得从化解其怨气出发。
且说这南禺城的府官大人叫做何卫,约莫四十来岁,一身筑基修为,可惜福缘浅薄,未入仙道,在南禺城也上任十余年了。今夜本已要入睡,听完门外喧哗,管家来报,马快班头周雄来见,以为是城中出了什么大事儿,才会深夜惊扰,于是更衣召见。
周雄带着石弢在门外听府官召见,让石弢在门外稍等,口称深夜惊扰府官不好,自己先与府官告罪并说明情况,再请石弢进去,石弢不疑有他,于是在此处等候。
且说周雄进门与府官道明情况,那府官心说这等小事还要深夜来扰,阴沉着脸说道:“这案子即已断定是邪祟作恶,又知道它尸骨就在山中,他既降不了,那我们就再请高人便是,弄几十两银子把他打发掉好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周雄说道:“府官大人,找高手可不容易,特别是能降服鬼魅的,等那些异人云游至此,不知又会多几桩人命官司,到时候域府那边怪罪下来,我等当如何交待?大人你可是知道的,上次那桩案子,作案的可不止四人,若它真要一一报复,不知得添多少人命。”
那何府官皱眉说道:“那依你之见呢?”
周雄面露狠色说道:“要不上次那些个人,我们就依法办了。”
“你糊涂!上次之事是怎么回事儿,你心里没数吗?定案又翻案,本府威严何在?”何府官骂道。
周雄急忙劝道:“府官大人三思啊,它报复完那些人之后呢?谁能保证它的怨气消散,无论如何,我等当时是坐视不管,它若是算计到你我身上,高手未等到,女鬼先找上门来怎么办?
那小子说他奈何不了女鬼,您也知道他是人仙,修为虽不及我等,但手段未必比我等差,何况我等尚可自恃修为,我们的家小怎么办?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总不能时时守在他们身旁啊。
大人,依我看,如今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何府官被说动问道:“此话倒是有理,可这事儿全府上下都有所牵连,这案子可不是说翻就能翻的。”
周雄说道:“府官大人,咱们只当是不知案情,把那天查案的兄弟革职入狱,把这些过错全部推给他们,说他们收受贿赂,隐瞒不报,才导致错案,再安排几人连夜去那饭店附近,收买几户人家,出来指认是受到马快的威胁,不敢公堂作证,这案子就结了。等风头过了,再找借口把兄弟们放出来。”
府官反复斟酌说道:“唉,些许富商罢了,就依你!把他叫进来吧。”
两人暗中商量之后,周雄将石弢带入客厅,那何府官看似怒气未消,对石弢说道:“小先生,方才周雄把事情经过给我说了一遍。万万没想到,在本府治下,会出如此冤案,这些人该杀,那些办案的官员也难辞其咎!小先生且放心,明日本官便亲自重审此案,定给冤死之人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
石弢有些纳闷,心说:案子是你结的,怎的?这会儿啥都不知道了,于是开口质问道:“这桩案子当时如何就成了失踪案结了?”
那府官也不恼,正色说道:“小先生本是方外之人,对官场流程不了解,也是能理解的,官府定案、结案,是据马快们查明的事实以及证人和证物而定,当时这案子马快查明的事实,只是那女子无辜失踪。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以及血迹,想是凶手行凶后已经处理干净,又无人做证,想是附近的街坊都被买通或是受到了威胁,因此本府得知的只满足失踪一条。
而且出于谨慎,官府定案站在嫌疑人的立场,是为了不冤枉他给判重了,归根到底就是为不造成冤假错案,所谓疑罪从无,就是这个意思,却不曾想被人利用,钻了空子,反而造成了冤情,也怪本官失职了,此后,我南禺全府上下当以此案为警示。”
石弢听罢,不疑有他,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说起办案、定案,他本就是外行,再看着府官也是义愤填膺,心中想到,这看起来倒还是个好官,且看他明日如何审案。
此间事了,石弢便跟周雄到马快们的住所将就休息。
次日清晨,官府果然重审失踪案,几个街坊相继出堂作证,指认当街行凶者以及当时威胁过他们的捕快,官府即刻将剩下几个凶手抓捕,以杀人害命之罪,不容分说推出午门斩首,几个捕快也是革职入狱,失踪一案真相大白。
下午石弢带着几人头颅,来到张悦的埋骨之处,将其尸首入土为安,又以这些个人头祭拜一番,说明经过。只见张悦不避阳光,从坟冢中幽幽飞出,对石弢深深一礼,周身怨气消散,自往轮回去也。
此时功德显现,石弢、三娘各分一半,他就地而坐,又破一处大穴,功力精进自是不提。
且说了却当中事,石弢回到城中,领了官府给的赏银。经三娘提点,原本五百两只收得二百两,但他依旧欢欢喜喜的找了家客栈,留待夜晚歇脚,整整二百两,又是身怀巨款,于是他决意逛逛坊市。
可出门没多久,他就面带郁色的回到客栈了。
此一行,他刚到城南,见一群孩子在欺负一个小孩。他将欺负人的孩子赶走后,一问才知,原来被欺负的这孩子,其父亲正是今日斩首的恶人中,一个叫解时的凶手。众孩童因官府扬言其父大恶,故此孤立、欺负他。
石弢听完,也没了逛坊市的兴趣,独自回了客栈,点上酒菜,一场大醉,心中郁闷难当,遂将这两日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三娘。
只听玉佩里传出三娘悦耳的轻声说道:“世间安得两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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