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鬼仙蔡老医者仁心,非要在耿城的养疾所里治愈疫病患者,石弢只好遵从,一人一鬼在养疾所内一封就是十多天,所幸从葛山带来的奇药,药效甚佳,这十多天里不断有病人病愈而出。
直到所有人的病情都稳定下来,再按方子付几天汤药就能痊愈,石弢再也按捺不住,一心要向北而行,于是和蔡老提出如今病魔已克,自己还着急赶路,不便在这久待。
蔡老犹豫片刻,一想自己该做的都已做,如今也确实到走的时候了,便答应石弢。故石弢告诉值班的差役,让他们上报府官,就说如今病情已经稳定,自己得离开了。
不过须臾,差役带来句府官有请,故带着石弢出了养疾所,来到了府门公堂后院。
此时后院中已经摆好宴席,里面已经站住了不少耿城的官员,府官见到石弢到来,拉着其入座,绝口不提关于石弢私自出城之事,眉开眼笑道:“今耿城受难,幸有神医云游至此,本府代全城百姓谢过神医了。”说罢,对着石弢拱手,深深一礼。
石弢急忙上前阻拦说道:“大人无需多礼,我并非郎中,神医是另有其人。”
府官闻言有些疑惑,但没有立即开口询问,笑道:“神医莫要谦逊,来来来,先入座,我们边吃边聊。”
几人坐定之后,府官举杯,众人跟举,为耿城贺,又为石弢贺,之后石弢才说起,神医确实是另有其人,于是把蔡老一事告知众人。
府官闻言大赞说道:“端是个有道的鬼仙,小先生也是个仗义的高人,耿城之祸皆仰仗二位,此乃百姓之幸也。”
府官主持宴席,一顿饭下来并无冷场,众人有说有笑是喜气洋洋。席中有提到,此番疫病爆发正是中秋前后,刚好是耿城粮食成熟的时期,被这疫病一耽搁,这段时间各级也是忙着组织收割之事。前番余峨城官府派人前来借粮,据说余峨闹了蝗灾,断了粮。但耿城被这疫病一闹,却是无粮可借。
听闻邻城出了此事,耿城一众官员唏嘘不已。唯石弢心中疑惑,前番寻药也曾路过该城,百姓们是如火如荼的捕杀犰狳,说这犰狳的叫声会引来蝗虫,异兽已除,怎还会有饥荒?但他并未多问。
一场宴席圆满结束,众人酒足饭饱后,府官令人取来了数百两大银,石弢虽然是眼热,但是三娘叮嘱犹在耳边,此番救人者是鬼仙蔡老,自己最多算是个跑腿的,不敢多收,三娘又不在,故此只敢取其中五十两。
随后石弢便告辞府官,寻了家客栈,一则是连日操劳,实在疲倦,打算先好好睡上一天再上路,二则是十多天陆续有功德降临,如今是积少成多、功德无量,还没来得及炼化。于是他暂且先不着急赶路。
且说他进了房门后,蔡老现身拱手一礼说道:“小先生,此间事了,老夫也已见过亲人,如今心愿已了,就此去往阴间转世吧,这些日子多谢了。”
石弢抱拳行礼说道:“前辈,一路好走!”
说罢,鬼仙身影渐渐淡去,化为一道青烟,自奔轮回去也。鬼仙刚走,一道功德又显,一分为二,一份入石弢体内,一份飘往青丘,石弢盘膝而坐,与这些日子救人的功德一并炼化,左脚十多颗大穴打通,一身道行更进一步。
石弢不由感叹道:“这悬壶济世真个是功德无量,应该跟蔡老学学医术的,可惜了。”
这时,他脑海也传来了三娘喜悦的声音:“小财迷,你这几天干什么了?怎么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功德显现,此番渡劫当真是多亏了你。”
石弢听闻三娘的声音,心中大定,三娘渡劫的这几天,总觉得心里没底,于是他大喜道:“三娘,你渡劫成功了?”
三娘得意说道:“那是!仙儿我如今到地仙四重日游境界,元神就是烈日之下出窍,也不会有丝毫影响!”
石弢为三娘高兴的同时,也将这几日发生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三娘。
三娘乐道:“你这小财迷,运气也忒好了,什么好事儿都能让你碰上。此番渡劫的时候,大姐原本帮我准备了诸多手段,但都没用上,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功德显现,致使我这次渡劫无比轻松。”
石弢道:“三娘,青丘有医术吗?要不你教我几手医术,我也来个悬壶济世,多一份赚功德的手段。”
三娘:“所谓医道不分家,青丘有是有,但却不能教你!”
石弢疑惑:“为何?”
三娘笑骂道:“你合该是无良的贪财道人,好生参悟你的驱邪法术,装甚悬壶济世的善人?要知道贪多嚼不烂。”
石弢眉头皱出一个“川”字,随即转移话题说道:“说起医术,杨逸到青丘了吗?”
三娘:“不曾到。”
石弢忧道:“莫不是路上遇到了危险?”
三娘笑道:“你瞎操什么心,那玉真子不是说了吗?你们都是天地变数,兴许是另有机缘吧。”
石弢觉得三娘此话有理,便不再担忧。此间因果已了,三娘也渡劫成功,双喜临门,他打水浆洗一番后,舒舒服服的睡下。直到次日清晨,他不愧是修行中人,一扫所有疲惫,精神抖擞的走出客栈,翻身上马,奔城北而去。
只因寻药之时,他已经往北走过一遭,故此轻车熟路,胯下枣红灵驹风驰电掣一般,路过了杜父山下的小镇,直奔到余峨山。
等到了余峨城的时候,天色已晚,但此番余峨城的景象却比上回惨淡,街上很是萧条,石弢寻得一家客栈休息,欲点些酒菜,却听掌柜说:店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存粮,不卖酒菜了。
石弢这才想起,在耿城曾听闻此间断粮了,于是出言相问。
掌柜说道:“唉,皆是捕杀犰狳惹得祸事。”
石弢疑惑道:“我听闻犰狳的叫声会引来蝗虫,故此才将它捕杀,却是为何又惹来蝗灾?”
掌柜摇摇头说道:“也不知这新任职的府官,听何人说的犰狳叫会引来蝗虫,以往犰狳一叫,农户们就准备好干柴枯木,蝗虫一来就放烟熏走,虽然也会被蝗虫啃食掉一些,但好歹能留下六七成,足够养活这一城百姓。
今年捕杀了犰狳,农户们没听到这犰狳叫,故此没有防备,等蝗灾来的时候再准备就晚了,城外的庄稼被啃的干干净净,不少农户活不下去,都奔往他乡,成了流民咯。”
石弢奇道:“原来这犰狳不是引来蝗灾,而是在示警?”
掌柜:“谁说不是呢?城里现在才知道哩,犰狳虽长的像兔子,但却有鸟喙,以虫为食,因此蝗虫一来,它们食物就变多,是在兴奋的叫唤。”
石弢皱眉:“满城百姓,世代生活在此的不在少数,难道事前都无人知晓这犰狳习性?为何无人阻拦?”
掌柜笑道:“兴许会有几个清醒的,大抵是人微言轻吧。”
掌柜不愿多说,石弢自觉没趣,只得挨饿一晚,次日清晨继续赶路。这一出北城,却是悲凉人间,一路上都遇到不少骨瘦如柴的流民,以及不少尸骨,当真是饿殍遍野。
石弢是催马快走,不敢多看,一气儿跑出了数百里,直奔葛城。
那葛城外也与前番不同,一路上都设有收容所,搭着些个粥棚,石弢走近观瞧,那些个流民领到的粥,却是清汤寡水,这一碗粥里有几粒米都可以数出来。
石弢暗自摇头,心想果然是天地不仁,这玩意怎么吃的饱。是心烦意乱的入城,在客栈中,他向堂倌打听道:“堂倌这城中可有募捐的地方?”
那堂倌奇道:“客官,您这是要作甚?”
石弢说道:“我从余峨城过来,一路是饿殍遍野,又见这葛城外的粥棚收纳流民,分发的米粥清汤寡水,于心不忍,想略尽些绵薄之力,求个心安。”
堂倌笑道:“客官,我劝您呐,别操这份闲心,您就算是腰缠万贯,散尽家财,他们还得喝清粥。”
石弢奇道:“这却是为何?”
堂倌道:“您有所不知,咱们这葛城往北出去,有数百里山脉,又五百里水泊,往东又有澧水,可谓是物产丰富,故此,咱们葛城府库充盈,不是因为粮食不够,才供些米汤给他们。”
石弢皱眉:“那却是为何?”
堂倌:“城外的粥棚只为暂时救他们一命,真正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个儿,若是顿顿管饱,那不得把人养懒喽,人生在勤,不索何获?救他们一命,他们入城找生计也行,在城外捕鱼为生也好,人还得要靠自己。”
石弢点头说道:“这话倒是在理。”
堂倌笑道:“您倒是心善,就是忒年轻了,上面也有高人哩,这种事自会有人操心,咱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石弢得堂倌一席话解开心结,随后又跟堂倌问了些城中异事,这葛城却是太平,故只在此城歇上一天便继续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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