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半夏的身子，轻然将脊背挺直，但并未回身向他。
“妾身谢过王爷。”
似是无意之间半夏也伸出小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眸子隐隐的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的游移着。
念如初顿了顿，还是轻柔开口，“此处污浊甚多，贱妾需整理一番，还请王爷回房歇息。”
青黛听闻，面上的神色闪过一抹慌乱。
她怯怯的看着凤祁冉，生怕念如初这般的态度会惹得他大发雷霆。
但凤祁冉似乎并未生气。
反是此时宋知许也回到了此处，而那畔门前的夏荷姑姑也提着夜灯缓然而至。
念如初方才感觉到宋知许的视线转来，还未等她看清，耳畔便传来了凤祁冉的声音。
“不打算向本王解释？”凤祁冉微眯起黑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背影，极薄的唇瓣轻动。
心头骤然一跳。
她仍未回身，只是淡淡回应，“妾身不知王爷所言何事。”
“姐姐……”半夏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如雪的面色，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莹莹闪闪。
念如初抬手缓缓抚了他的发丝让他安定下来。
“半夏乖，姐姐无事。”
微冷的嗓音瞬间变得低缓却柔和，宛然同面对着自己的时候截然不同。凤祁冉黑眸一深，这女人，总是千般面容。
可正在周围的人皆有些紧张的瞧着，生怕他二人起了什么冲突之时，他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追问什么。
他转头看向了宋知许。
宋知许微俯下身，“王爷。”
“这处的事，便由你处理。”凤祁冉下颌微抬，仍是那副傲然冷漠的神色，眼底的情绪也已恢复至平静森冷。
宋知许无声一顿，但旋即拜下，“是。”
凤祁冉并未再看向念如初的方向，雪白无尘的宽袖轻然一拢，衣袂飘摇的便越过了满地的血泊向着门前而去。
夏荷姑姑提着夜灯，也转身悄然的跟了上去。
院子外面仍有好些听闻声响前来看热闹的婢女和侍卫，在凤祁冉离开之后也都才大了胆子细碎的议论起来。
念如初只觉周身像是被卸下了千斤重负似的，脊背之后的疼痛却剧烈的抽搐一阵。
她攥紧了宽袖之中的双拳，迫使自己保持平静同理智。
半夏还是敏感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又唤了她一句，“姐姐……”
念如初虚弱的笑了笑，“姐姐累了，半夏陪姐姐回房歇息，好吗？”
“嗯！”半夏乖巧的点了点头，认真的握住了她的手。
抬步之前，她还是回身向着宋知许缓然行礼，维持着疏远的礼节，“此处的事，有劳宋先生。”
“……宋某尽力而为。”
他原本是有话要说的，可瞧着她这般的神色，那些话便也随之咽下，化为无声。
看着她随半夏缓步的入了屋内，院子里稀疏的枝叶间有淡淡夜风吹过。
不经意间春意竟又散了，透着寒气。
那一晚，念如初全未合眼。
她强打着精神在将半夏哄好之后，也安抚了青黛，确认她无事之后便独身一人披着衣，长久的在门前小阶上矗立。
宋知许已经命令府中的侍卫将院子里仔仔细细的清扫了一遍，莫说是血迹，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已经无法寻到。
唯独先前那几名暗卫自树影之间穿过，将枝叶压覆的痕迹仍存。
脑海中仍在不停的闪过那几名杀手的模样。
赫家的人，永远都不会放过半夏。
正如她纵使能够将他的名字修改，甚至将他的容貌都改变，可他终究还是那若羌族的小王子，不见天日的身份。
赫连越不会放过他，而那个在半夏的回忆里，亲手将母后杀死的王兄，同样也不会放过他。
他的存在便仿佛是若羌族王室的一块巨大污点，是他们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剔除的腐肉。
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整个王室皆已是腐烂的，半夏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觉得有些心颤，亦有些头疼。
自己如何才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而绝非是依附在凤祁冉的身边？
她如今可以不怕他，但仍是不安稳的，至少对于半夏而言。
凤祁冉不杀她，也正是因为她不同于那些始终对他谄媚的女人，他对她仍存着兴趣一日，她便可以苟活一日。
这般的处境令她心中压塞，半晌才缓然舒了口气。
仰面看着月光渐次的消散，隐去，漫天细碎的云层似有聚拢的趋势，而将那些光亮，也都遮覆了起来。
翌日。
清早起了薄雾，阳光不甚明朗。
青黛一夜睡的极不踏实，便早早的起了，原只是想要先将换洗好的衣袍送来，却意外的发觉念如初已醒了。
她讶异，见了正在案边落笔写着什么的人，片刻才回过了神，“姑娘如何起的这般早……”
方才仔细一看，才发觉她不过是将盘起的乌发散落在身了，仍披盖着昨夜那件雪白的外袍。
案上小灯的蜡烛也已几乎燃烧殆尽。
她一愣，“姑娘昨夜并未休息？”
念如初早听了她的声响，此时也已不动声色的将面上的纸张轻然掩去，全未叫她看出端倪。
她纤细的小手将笔搁下，温柔莞尔，“昨夜心神不宁，入塌也无法安眠，索性起身打发时间。”
青黛显然也回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面上的血色也变得更单薄了些，眸子里透出惊惶。
“不过幸好已解决了。”像是看出了青黛的心思，她缓然道。
“嗯。”青黛颔首，这才回过神，掩了门上前来，将手中抱着的衣物小心搁在了木架上。
“可是姑娘身子还吃得消？”她俯跪下身来，掩不住的担忧。
念如初纤细的双手轻轻抬起覆在了面颊上，眸子仍是明媚含波，“你瞧着这副模样，脑子却是清醒的很。”
“那……”青黛皱了皱眉，“奴婢先准备些早膳，一会儿姑娘吃一些，再休息。”
“好。”
念如初尚未再说了什么，见她的视线已落到了自己摊开在桌案上的几张纸之上。
最面上的那张是一首诗，她曾教给半夏学过，方才随手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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