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看到白玉龙那张毫无变化的脸,高铜钱就气打一处来,不过念在他说好话的份上,只好扭过头,专心划自己的船。
莫青疑惑道:“白道兄可否详说?”
白玉龙想了想道:“莫青兄弟认为天下万物,最基本所在是什么?”
莫青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很多书中内容在脑海飞闪,可始终想不出一个满意答案,只得摇头道:“心中想法许多,但仍然不知道。”
白玉龙点头道:“那到时候再说。”
一边撑船一边听两人说话,高铜钱忍不住讥笑道:“什么到时候再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木头人又看不出脸红不红,还是说坦诚面对都做不到。”
高铜钱眼中,长着一张白净脸蛋的白玉龙就是一个木头人,否则谁能一直面无表情,语气淡得像一潭死水。
莫青听到这话,头忍不住痛了起来,他倒不是讨厌高铜钱,反倒挺喜欢的。只是一想到两人因自己而争吵,又想不到办法解决,才无奈得头痛。
对高銅钱的话,白玉龙什么都沒说,只是静静看着湖面荡起的波纹。他早就看出高铜钱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感兴趣一个修道中人,为什么跑来当撑船人。
他就是对莫青有点感兴趣,同时亦想到景湖对岸看看,才会踏上木船。
沒有得到任何回应,高铜钱也不再找麻烦,撇了撇嘴,哼着小歌儿撑起了木船,看起来挺是高兴。
船到岸旁,抬脚踏上河岸,白玉龙走出数步,突然开口道:“你应该换一身衣装,青神剑宗的身份是一张护身符,可无风无雨走遍天下,看遍风景有何用?”
莫青低头看了眼身上道袍,疑惑道:“白道兄如何知道我是青神剑宗弟子?”
间接承认了身份,莫青想不到短短时间就被看穿来历。
可是东道玄州道门林立,道袍有什么问题?
高铜钱啧啧道:“傻子么?”
莫青扭头道:“姑娘此话何解?”
高铜钱挠了挠头,道:“沒想到真是傻子,你身穿道袍招摇过市,和在额头写青神剑宗四个字有啥分別,谁要是看不出就是傻子。”
不等莫青再开口,白玉龙淡然道:“在东道玄州只有五大宗门弟子,能够身玄色道衣入城出城通行无阻。”
高铜钱深以为言的点点头,但看着莫青还是一臉茫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顿时觉得载了木头人过河似乎也是好事,不然她就沒那么开心了。
白玉龙眼看莫青还沒有反应过来,摇摇头便不再开口,沿着河岸缓步离开。
只有高铜钱停下大笑,将其中缘由粗略解释了一番。
东道玄州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五大宗门弟子不可穿玄色道袍。这条默认规矩,在野外是不会有人去管的,看到別人身穿玄衣道袍就跑上去问,不现实,也沒有人会傻得如此。
可要入城却不一样,记载个人信息的路引每一处都不同,各大宗门的路引和道牒更是难以仿造。
若非五大宗门弟子,身穿玄色道袍入城?那不可能。
只要是东道玄州,不管那一座城池的城卫兵都不会放行,好一点就是让你更换衣服。不好的,就地擒拿送到城主府再与你说话。
至于为何形成这条默认规矩,高铜钱沒说,但莫青在脑海中思索一番便得出了答案。
当年有人試图取代青神劍宗之事,真的太大了,所以事后为了让大多勢力不敢乱來,四宗一樓其实做了很多事,毕竟谁都怕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但又不是谁都能像那位手持青冥神劍的掌教那么狠。
知道了缘由,顺着脉络往下,两人知道自己是青神剑宗弟子,还难猜吗?不难的。
莫青缺少历练是真,却不是蠢。
有高铜钱和白玉龙点亮灯火,写下了第一个字,莫青要是还不能顺着脉络理清,就真是傻子了。
东道玄州之东,青神剑宗,默认的规矩,身穿玄色道袍自由出入登云城的少年。
四个条件合一的时候,能得出什么结论?其一,此人道牒必是东道玄州的五大宗门。其二,观其年岁神色,身旁又沒有其他同门,必是下山游历。
最后一番闲谈,看似什么都沒透露,但最少能看出下山时日不久。
如此下来,在离青神剑宗不远的登云城地界,莫青的身份自然十拿九稳,唯一的不稳只在其他四大宗门弟子游历至此,脑袋仍不开窍。
但可能吗?似乎不可能。
能被宗门收为弟子的人,又那里有蠢人,都是相对的蠢罢了。
看似可能的事,实则不可能。
那么就真的只剩下青神剑宗了。
莫青听完高铜钱的话,看着远远的白色背影,连忙追上前去,他感觉白玉龙的年龄也不大,但见识眼界却足以为他师。
当然,此师绝非彼师,而是能够帮助到自己的好友之师。
莫青要同行,白玉龙沒说可不可,自顾自沿途散步,想开口就开口,不想就闭嘴不言。脸上从头到尾都毫无表情,彷彿喜怒哀乐是世间人之事,而他却不能算作世间人。
一位有意结识,一位无所谓,两人便在月季花海渐行渐远。
但一个时辰后,高铜钱竟也出现在二人眼前,将自己的小生意扔了在景湖中。
白玉龙望了眼追来的女子,礼貌的点点头,依旧什么都沒说,似乎一个人可以,两个人无所谓,三个人都一样。
莫青对高铜钱到来显得有些高兴,他觉得她挺好的,有时候说话有些难听,好像也有点爱财,但绝对算不上坏人。
而且和白玉龙聊天太难了,他说话不喜欢解释,懂了就懂,不懂也別问,问了也不会答,答了也答非所问,往往要在脑海绕了一大个圈子,才能稍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开始,莫青还会担心高铜钱又吵起来,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巴掌拍不响。
高铜钱说什么,高不高兴,有沒有刻意挑衅。
白玉龙都是白玉龙,只说自己的话,对方接不接受,能不能听懂,与他关系。
无论开口的人是莫青,还是高铜钱。
面对一个雕像般的木头人,高铜钱就像一个一拳打出,偏偏找不到目标的人,又难受,又开不了口。
结果到了最后,莫青和高铜钱在聊天,白玉龙在听,偶然间才会开口一次。
三人就这样聊天看风景,再乘着高铜钱的木船泛舟回城。
价钱和来时一样,莫青三纹钱,白玉龙一两银子。
登云城内,三人各自道別,莫青回去登神楼,他在那里付了五天房钱。
高铜钱与白玉龙却是意外地同路,两人终点都在城西的一座小客栈。
“真巧啊,沒想到白公子也住这里啊,难道先前是装财神?。”
高铜钱选眼前客栈落脚,只有一个原因,便宜。
再美的女人也得为三餐忙活,这是高铜钱的话。
面对话中有话的高铜钱,白玉龙自顾自穿过大堂,往后方厢房走去,仍然像高坐神台之上的雕像。
你想说什么是你的自由,我愿不愿意开口是我的自由,如同三纹钱和一两银子坐同一般木船一样。
愿打愿挨,沒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高铜钱气得大声道:“你咋个不去当桌上神像,呸。”
第二天。
莫青吃过早点,让老掌柜替自己找来几件普通衣服换上,正想去找白玉龙,询问一些昨天未问之事,门外忽然匆匆跑来两人。
踏入酒楼大门,两人第一眼看到莫青,脸色一喜,连忙上前行礼道:“司马靳见过莫道长。”
“司马辽原见过莫道长。”
莫青能认出腰佩环刀的司马靳,第一天进入登云城,正是他检验路引和道牒。
莫青抱了抱拳,疑惑道:“莫青见过两位前辈,不知有何事?”
司马靳再次抱拳道:“城主得知道长到来,特意在府内设宴,请道长赏脸移步。”
原想拒绝的莫青停了停,随即改口道:“有劳两位引路。”
乘坐马车一路直入城主府,莫青刚踏入正堂,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站在正中,抱拳道:“登云城李显。”
莫青还礼道:“小道见过前辈。”
中年男子正是登云城权势最大,实力最强的人。
让司马靳守住大门,李显等到莫青坐下,才开口道:“此次让司马将军请你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莫青摇了摇头,道:“晚辈虽是初次下山,但降妖除魔是本份事,就只怕实力不济,帮了倒忙。”
原来先前在登神楼,司马靳开口同时,心声对莫青说了另外一句话。
“登云城外有大妖潜伏作乱,城主希望道长出手相助。”
李显自身实力早到达羽化境,此番请莫青前来相助,心中自然考量过一番。
作为一城之主,不管公或私,他都不可能推一位青神剑宗的弟子去送死。
李显思量了片刻,询问道:“不知小道长是那一脉传人?”
莫青想了想,不觉得有什么隐瞒必要,开口道:“晚辈出自翠微峰,师傅道号苍松。”
早年下山回数趟的陈载道,如今道号苍松,寓意老如翠松,弥坚不倒。
李显点头道:“原来是苍松道友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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