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无忧费尽心思躲了萧伯染那么些个日子,还是逃不过全山的人都撺掇他们见面。
她还是被他“偶遇”到了。
萧伯染将乐无忧堵在了廊下,没有半分预热便直接进入正题。
“为什么躲我?”
“元玑仙君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本无交集谈何躲字?”
“你为什么没来上课?”
“那课本是叔父为了阿姊阿弟求的,与本君何干。再者元玑仙君即为流徽,空桑二位仙君的师父,传道授业自是传与自家,本君再去怕是要乱了辈分。”
“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你明知我已向你叔父提亲,叔父已然允准。”
“那又如何?”
“你要的规矩礼仪,我都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有了。”萧伯染这话说的郑重。
乐无忧看着他那近乎哀求的眼神,下一秒便被拉扯到了那个暧昧的夜晚,少女躺在少男怀里,言之凿凿的媒妁之约。可是如今,短短几日一切都变了。她有一瞬间竟然想若是那日真的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只是可惜,没有若是。
乐无忧深深吸口气,道:“本君父母早已仙逝,这嫁或不嫁自是自己说了算。若是元玑君想以父母之命让本君妥协,怕是只能下鸿蒙告知父君母妃了。”
萧伯染看着说话狠绝的乐无忧,顿时一个踉跄。原本的底气荡然无存,弱弱道:“在凡间不是还好好的,怎么?”
乐无忧很想歇斯底里地哭着喊着,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可以接受他,觉得一切美好时却又要给上致命一击。
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本君不想做别人的替身。”说罢扭过身去,掩饰住自己眼底的神伤,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什么替身?哪来的什么替身?只有你啊!”萧伯染急道。
乐无忧本想作罢,不去纠缠这些。但是想起凡间的洛桐君不由得又有些替她委屈。转回神怒道:“你敢说你当年凡间历劫,不是转世成了百里云穹?”
听了这话,萧伯染一愣,好似被戳穿了心事,一丝慌张清晰地浮现在脸上,“你怎么知道的?”
“哼,真是不巧。本君灵力低微,但脑筋好使,拥有正常的推断能力。”
洛桐君是父君徒弟这么个如此隐晦,仙界除了父君只有乐云才知道的事,可他却知道得清楚,那他定是曾经的当事人之一了。
“我可以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本君不屑于去做个凡人的替身。几百年寿命,去做别人替身,不值得。”
“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我叛出北岐。”这前一句说得真切,后一句声音低沉,似小狗呜咽。
他为了她,一气之下放弃了自己的家。虽然,那家不温暖,但也是他生活里几百年的地方啊。
但乐无忧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讥笑道:“元玑君是为了本君吗?”向前逼近了一步道,“怕是元玑君是以招摇为靠山助元玑君成就大业吧。哼,若是没了招摇山,元玑君在北岐也不好过吧。”
“你竟是这般认为的!”萧伯染的声音也覆上了一层怒意。
“本君怎么想的重要吗?”
“这几日,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乐无忧有些哑然。若说没有,那是假的。她也不至于躲了这么多日,从桃花阁回来又哭了一宿。要知道,除了五十年前那次,因为觉得连累阿姊而痛哭流涕了三日,这是她唯一一次哭得那般伤神了。
她很想否认,嘴角微颤。但一想到地上那片叶子上清晰可见的两个名字,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阵刺痛,还是控制住了不停抽动的嘴角,没有说出口。
想来人家玄霜公主人都不在了,还会用尽神力护那片叶子周全。而眼前这个人呢?
先伤所爱,后又将自己当作旁人替身。
她其实也分不大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嫉妒还是其他,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又觉得这样一个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的人,当断则断。
萧伯染看乐无忧沉默,黯淡的眼睛再次闪烁出了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但是不多久又被乐无忧打回原形。
“本君喜欢元阳君多年,若不是元玑君有着同样的一副脸蛋儿,哼,你以为你可以在招摇山呆上超过一日?”
萧伯染一个踉跄,“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心?”
那明亮起的眼睛如星子坠落,黯淡了下去,踉跄几步,笑道:“所以我才是那个替身?”随即哈哈大笑转身离去,便走边说着:“替身配替身,绝配,哈哈哈,真是绝配。”
乐无忧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重重地咽下了一口口水。没有出言叫住他,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晚间青辉传话,元玑仙君下了招摇山,再无踪迹。
她知道,她还是伤了他。感情这种事就是这般,不是你伤我便是我伤你,而往往大多数又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为了争那两百的差距,又往往只得先发制人,方能来得痛快。
乐无忧心底一苦,如此也好。
她本就不该有这些丰富的情感。她就应该在这女君的牢笼里,颐养天年独自老去。
招呼小精怪们备饭,失个恋而已。为了身心健康,定要今日多吃半碗饭。
往后几日,乐无忧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什么看书写字,修炼功法,视察工作,甚至是社交会谈,真是一个没落。简直就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女君。
流徽仙君乐瑶跟着她,却有些感伤。
她从未见过如此刻苦的乐无忧,如今这般无休无止,起早贪黑。近乎疯狂的地步,仿佛是不能闲下来歇上半日。
以往总是她去责难乐无忧不够努力,乐无忧靠撒泼打滚赖掉功课。而如今当她想让她歇歇的时候,乐无忧却依旧咬着牙坚持修炼。
但却,毫无长进。
她开始有些心疼,突然就有种感觉,原来以前乐无忧之所以摆出一副纨绔样,可能不是在刻意偷懒,而是在安慰她们。因为这样眼瞅着她这幅模样,刻苦而无用,真是替她委屈又心痛。
好在这样的生活也没持续太久,神界突降神旨,七重天皓庭霄度天的君戚夜上神竟下拜帖,不日拜访招摇山。
要知道这可是自前云郕王过世后首次接到神旨,乐瑶从未亲眼见过之前神旨上的内容,也不知是否都如这般,用词温和谦逊。
神界一日,仙界六十日,凡间一年。以往降下神旨无非是个通知,告诉下界要花时间准备迎接,毕竟对于神族来说可能前脚这个旨降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后脚就要下来了。
而这张神旨却言明具体时间,甚至还留有商量的余地,真的是让乐瑶惊讶万分。
一山人一时间尽数散去,生怕唐突了神尊招来祸事,只留了乐家四位主子早早便在山门口等。
这是乐无忧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水神殿下,一袭白衣飘飘而下,与她初识元阳君的情形甚像,甚至让她有一瞬认为那就是萧仲梁。只是那份超然与疏冷却是无人能及。
这便是神族,走到哪里都会自然而然成为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众人见过礼后,君戚夜特意支开了旁人,唯独留下乐无忧单独说道:“听说你叫乐无忧?”
“回神尊,是的,小仙名叫乐无忧。”乐无忧琢磨不透眼前这位神尊的用意,却也不敢搪塞,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儿,回答着问题。
“你不用紧张,我们你我相称就好。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乐无忧摇了摇头。
“之前我不知道是你,所以才会让尧商有机会伤到你。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乐无忧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位尊神是在跟她道歉吗?她有些不会了,不知道怎么接茬儿。
但好像,君戚夜也没有需要她接茬的意思,继续自顾自说道:“接下来我说的事,你可能会觉得很惊讶,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耐心听我说完。无忧,你其实不是普通人,你原是天上神女,因犯了错被贬下来。”
该怎么去形容乐无忧现在的表情,借用童谣那便是,眼睛瞪的像铜铃。
她原来只是认为自己不过因是有着特殊的血脉,机缘巧合,原本有成神天赋。但是时运不济,才是今天这般模样。哪成想这上界尊神一下来便给她打了这么大的一个雷,上界神女?她是上界神女?她?一个废柴,一条咸鱼,是神女?
“神尊,您没误会什么吧?我是神女?我怎么可能是神女!之前可是没有任何征兆。”
君戚夜微微一笑,道:“霜儿,你可是在怨我找你找得太晚?我怎会认错?你便是九重天神女玄霜。”
乐无忧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
玄霜,那个神族的公主?蓦地想起月老桃花阁的那株桃树,玄霜与久夜。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便说出了那个名字,“久夜?”
眼前这位尊神原本和煦春风般的脸色一变,杀气立现,“什么?”
乐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月老下界是为躲难,保住那株桃树,若是让眼前这尊神知道,不知是否便是顷刻为月老招来了横祸。
忙改口道:“我是说酒耶。神君来之前,小仙喝了些酒,头怎么就这样不争气,竟然昏昏的。”边说还边像方才一样,踉跄两步。
只不过方才是不由自主,而眼下却是不得不去模仿,遂掰得自己脚踝生痛。
君戚夜的眼神这才柔和下来,也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名字。上前伸手扶了一下,道:“要不要我扶你回去躺躺。”
“不用不用,歇一会就好。那如果我是神女玄霜,那神尊与我是何关系呢?既是犯错,为何又要来寻我。”
君戚夜道:“自是怕你在下界惹上什么烂桃花。”边说还边抬手,摸了摸她头顶,“霜儿,三百年前我们便定下婚约。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又一个踉跄。
“怎么晕得这般严重。”君戚夜忙扶她在离着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乐无忧握住他的手臂,焦急问道。
“我是七重天君戚夜。”
君戚夜,久夜。为什么不一样?但又那样相似的名字。乐无忧几乎是要脱口而出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但是还是止住了,不行,不可以。
“所以,我与你有婚约?”
“对。”
“那我为何犯错,既是惩罚,你又为何要来寻我?”
“犯的错是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你了。霜儿,我想带你回天上。”边说边捋了捋她鬓角的白发,“我为何回去就是因为你。上次你旧疾复发,我发现你身子骨甚弱,整个灵脉都快被掏空了。这样你寿命就会很短,而且先天灵力没办法修炼。我实在不忍心你遭受病痛折磨,你原是那样锋芒毕露的神女。所以我已回神界商议,你该受的罪也受得差不多了,该带你回去了。”
“可是,我在这里还有家人,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也不是就不让你回来了。你在神界本无神职,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往九重天与云郕之间。等到你家人功德圆满之际,我会助他们飞升,不过百年而已。在神界也就一百多天 ,你们就又可以在神界团聚了。”
“真的吗?你可以助他们成神?”
“那是自然,虽然他们灵力低微又无天赋,但毕竟于你有养育之恩,封个神位算是报答,也是应该。”
“那我父君母妃呢?”
“霜儿不要妄语。你是神界公主,除了天帝天后以外无人再有资格做你父母,更是担不起你一句父君母妃的称呼。能有将你孕育出来已经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份了。”
乐无忧心里一惊,所以这个意思是说,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她父君母妃福薄,担不起那称呼,所以才会在她出生之时便殒命。
她想起幻境中袭击她父君的那束白光,莫不是那其实是自己的神力?
还没等无忧想出个所以然,只听君戚夜接着道:“霜儿,我已经等了几百年了,不想再等了。我们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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