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传来锥心的刺痛,柯婉宁硬挺的身子正了正。
「翎王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母妃纯贵妃,另一个便是他的王妃湛星澜。但翎王从小便养在别处,跟纯贵妃并不亲近。所以,湛星澜便是翎王的软肋啊。」
「你的意思是?」
傅霆轩的目光突然冷厉起来。
「只要湛星澜出了事,翎王一定会将全身心都扑在湛星澜的身上,到时候父皇便会知道,殿下才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储君。」
「滚。」
柯婉宁愣怔了一秒,「什么?」
「滚出去!滚!」
后殿空旷得几乎全都是傅霆轩怒吼的回音。
傅霆轩见柯婉宁岿然不动,抄起酒壶来便砸在了柯婉宁的太阳穴上。
「滚啊!」
柯婉宁被吓得嚎啕大哭,扶着重伤的手腕便跑了出去。
蹲在后殿墙外的何芙嫣见此情状,也被吓得魂不附体。
因为她要对太子说的话,正是柯婉宁方才说的那些。
如果不是柯婉宁比她先来一步的话,被打被骂的怕就是她了。
「梅香,快走!」
何芙嫣吞了吞口水,拉着梅香便绕着小路离开了后殿。
然而柯婉宁和何芙嫣前脚跑出后殿,后脚这消息就传到了席怜儿的耳朵里。
席怜儿看着手里的字条,不禁放声嗤笑。
「柯婉宁啊柯婉宁,就凭你也想博得太子的宠爱,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恐怕你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为何会那般生气吧。」
席怜儿猖狂的笑容逐渐凝固。
渐渐地,她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其实就连席怜儿自己都没预料到傅霆轩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霆轩哥哥,原来你真的那么喜欢她。。。。。。」
不过有一件事,席怜儿预料到了。
柯婉宁回到崇仁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为什么!」
「太子妃娘娘,您别哭了,婢子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您再忍一下。」
香草跪在柯婉宁身边,双手高举托着柯婉宁肿了两圈的胳膊。
「都是你的错!瞎出什么馊主意,害得我变成了这幅模样!」
柯婉宁另一只手揉着青紫了的太阳穴,眼泪婆娑的怒吼着。
但她的身形却挺得笔直。
只要稍微一动,她的手腕便像是被马车的车轱辘碾过以后,又被无数根钢针刺穿一样痛。
不一会儿,太医便赶到了。
经过一番诊治,柯婉宁的手腕和太阳穴都被包扎了起来。
但太医却说出了一个让柯婉宁崩溃的事实。
「太子妃娘娘,您的手腕受损严重,伤到了手筋,您的手日后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再也不能用了。」
「你说什么?」
柯婉宁声音一滞,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柯敬丰正一脸担心的凝望着她。
「婉宁,你终于醒了。」
「父亲,父亲!」
柯婉宁刚想使力,左手腕却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我的手好痛啊!」
「乖女儿,你先别动,好好躺着养伤。」
「父亲,我的手废了,我以后便是个废人了。」
柯敬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浑身是伤,不由得心疼万分。
「都是为父不好,早知你入宫会吃这
么多苦,为父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入宫。」
「父亲,女儿想回家了,求求您把我带走吧。」
柯婉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拼命拉扯着柯敬丰的衣袖。
可柯敬丰却握住了柯婉宁躁动的手。
「婉宁,婉宁,你听为父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你此刻与太子和离,我们柯家就全毁了。」
「那父亲就要舍弃女儿,成全柯家的荣耀吗?」
「婉宁,你大哥好不容易才谋得了一官半职,你怎么能忍心看他多年努力付诸东流呢?」
「说到底,父亲最在意的还是大哥!为了大哥的前程,宁愿牺牲女儿的一辈子!」
柯婉宁歇斯底里的怒喊。
所有的委屈,不理解,痛苦,全都一股脑的喊了出来。
她的眼眸里噙满了泪水,随着一句句怒喊从眼眶里滑落。
纯净无瑕的和田玉枕还未来得及品尝眼泪的滋味,便将眼泪顺着玉身落在了床榻上。
「婉宁。」
柯敬丰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柯婉宁疯癫的模样,便住了口。
长久以来,柯婉宁不论是被皇后羞辱,还是被何芙嫣与席怜儿针对,她都能忍则忍,忍不了便回到自己的寝殿里悄悄骂两句。
但现在,在她伤口上撒盐,还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人是她的父亲。
所有在她心中支撑的力量轰然瓦解。
柯婉宁躺在床榻上,眼神从悲凉,到空洞,再到愤恨。
她的内心已再无「良善」二字。
躺了整整一日,她也终于想明白了。
傅霆轩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只有两种原因。
其一,便是傅霆轩不愿得罪有权有势的明国公一家。
其二,便是傅霆轩喜欢湛星澜,不愿伤害她。
柯婉宁看着轻薄如云的纱帐,突然精光一闪。
「原来,你最爱的人不是席怜儿,而是她。」
湛星澜从贤妃那里得知了当年纯贵妃一案的经过,心里算是有个谱了。
至于她心里的疑惑,还是要亲自见了纯贵妃再说。
打定主意后,她便根据傅洛襄的指路,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之地。
一条汉白玉石的路直通蓬莱殿。
路两侧的花坛杂草丛生,几乎长得比湛星澜还要高。
虽说此时是夏日,两侧青绿红花的繁茂至极,但走在这条路上,仍有一种悲悲凉凉的感觉。
殿前的两根用宝石镶嵌的立柱在暖阳的普照下熠熠生辉。
立柱两端镶金的线条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然看不出金碧辉煌的质感,但光是看到目光所及的这些东西,也不难想象当年的纯贵妃是何等受宠了。Z.br>
这里白日里几乎无人踏足此地,但光天化日之下,湛星澜也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经过她连日来的考察和踩点,终于将蓬莱殿每日来往之人的时间段全部搞清楚了。
每日酉时三刻,会有一名宫婢来蓬莱殿给纯贵妃送饭。
待酉时六刻时,那名宫婢会来收走食盒。
再往后一直从亥时到子时,期间会不定时地有侍卫至此巡查。
所以湛星澜想要进入蓬莱殿,最好的时段便是戌时。
月影残缺,状若小船,周围繁星如影随形,一同飘荡在茫茫夜海。
湛星澜穿上一袭黑衣,吹灭了紫烟阁的烛火。
凭借着连日来的观察和记忆,湛星澜很轻松就避开了路上巡查的侍卫。
可她正要庆幸的时候,却迎面撞见了一对朝她
这边而来的小黄门。
湛星澜立马环顾四周,寻找隐蔽身形之处。
但这周围除了脚下的这座亭廊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对小黄门越来越近,湛星澜的心也剧烈跳动了起来。
「哎哟,今日去给岁公公收尸,那下半身被打得血肉横飞,可是吓死人了呀。」
「岁公公平日里私自克扣咱们的银钱,还欺辱宫婢,陛下下旨将他活活打死,那也是他活该。」
「可不是嘛。」
。。。。。。
两个小黄门闲聊的声音越来越远,湛星澜匍匐在亭廊的木瓦上松了口气。
确认那两个黄门走远。
湛星澜一跃跳下了亭廊。
她抱胸疑惑道:「岁公公竟然死了?这两个小黄门胆子还挺大,大半夜的聊死人。」
想想也是,这宫里一年到头死的人没有十几也有几个,他们想必也见怪不怪了吧。
湛星澜摇摇头,顾不得考虑其他,立即动身往蓬莱殿而去。
不多时,湛星澜便已站在了蓬莱殿前。
这殿门被木板钉得死死的,显然是不能从正门进去了。
湛星澜抬头看了看蓬莱殿的墙壁,几乎全部被常青藤覆盖湮没。
这种常青藤的枝叶果实皆有毒性,湛星澜不敢贸然触碰。
只是这常青藤看上去,似乎不是从殿外生长出来的。
仔细看常青藤的生长方向与密布排列的藤条,更像是有人刻意栽植,用常青藤将蓬莱殿庇护了起来。
湛星澜挑了挑眉,看来还得从正门走。
片刻后,湛星澜便站在了殿墙之上。
她小心翼翼的收回了勾在院墙里面的飞爪绳索,然后从墙头上一跃而下。
谁知她刚一落地,一股浓烟飘过。
伴随着一阵刺鼻的香气,湛星澜应声倒地。
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竟也不觉得疼。
眼前犹如蒙上了一层迷雾,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向她走来。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湛星澜终于合上了厚重的眼皮。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她已置身于一座完全陌生的宫殿之中。
「你醒了?」
和婉的声音如百灵鸟啼鸣一般婉转动听。
湛星澜模糊的视线朝声源望去,只见一位眉眼如黛,鼻腻鹅脂,玉颊樱唇的女子正眼角含笑的望着她。
「我是死了吗?你是天上的仙子?」
湛星澜痴痴的说道。
女子掩唇失笑道:「我是你夫君的亲阿娘,可不是什么天上的仙子。」
「夫君?阿娘?」
湛星澜突然惊醒,眼前也忽然间清晰起来。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
眼前的宫殿,丝毫不像是一个被冷落了十几年的妃子住的地方。
这陈设布置,简直比皇后的立政殿还要气派。
就连她放在枕着的紫玉雕凤金丝枕都透露着华贵的气质。
湛星澜镇了镇心神,有些狐疑的望向眼前这个美艳婀娜的女子。
「您真的是纯贵妃吗?」
「怎么?不像吗?」
「不不不,只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好看。」
事实上,湛星澜幻想出来的纯贵妃,确实要比眼前的这个美妇人再年老些,再憔悴些。
可眼前的纯贵妃,不仅肤如凝脂,精神奕奕,甚至看上去与湛星澜的年岁差不多大。
「不对啊,纯贵妃是如
何知道我是您儿媳的。我好像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刚一进院就被***迷倒了。」
白溶月浅浅一笑,像湛星澜伸出了手。
「走吧,带你四处转转。」
蓬莱殿远比湛星澜想象的还要大许多。
这殿宇加上前院后院,简直堪比靖帝的寝宫。
可这么大的宫殿,只有纯贵妃一人居住,却依旧被打理得整洁干净。
院中花卉繁茂,绿植也被裁剪得造型雅致。
这哪儿是冷宫啊,分明是别院嘛。
湛星澜震惊又赞叹的看着满墙的常青藤,原来这些毒物真的是纯贵妃刻意种植的。
想必就是为了防止像她这样鬼鬼祟祟的人翻墙而入吧。
可接下来湛星澜就看到了让她更惊叹的东西。
前院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机关车。
「哇,这是什么?」
湛星澜惊奇的问道。
白溶月爱惜的摸了摸机关车的车身,略带自豪的说道:
「这就是将你放倒的东西,只要有人翻墙而入,这机关车便会喷出***,就算内里再高的人来了,也得睡上整整半日才能醒。」
「半日?」
湛星澜突然发现,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天,此刻已经变成了白昼。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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