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后愣怔的看着画像上那张熟悉的脸。
耳边回想着岳琳珑说出的「文戍」二字。
「姐姐?你怎么了?」
岳琳琅见岳后神情呆滞,便伸手推了推她。
谁知这一推,岳后竟吓得扔掉了手里的画像。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岳后胸口一起一伏,手指紧紧攥着手帕,修长的指甲几乎要戳破了手帕刺入掌心。
岳琳珑弯腰捡起了画像,塞回了岳后的手中。
「姐姐可要记清此人的面容,他是扳倒纯贵妃的关键呀。」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谋划便是。」
「那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岳后低眸看了一眼画上的文戍,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转手将画像扔进了池塘里。
画像落在水里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水瞬间浸湿了画像上文戍的嘴唇,然后是五官和脖子。
紧接着,墨水晕开,纸张变得透明。
再然后,池水上再也看不见画像的踪迹,就像从来没有画像落入水中一样。
入夜,岳后掀开床榻上的纱帘。
衣衫滑落肩头露出了玉雪如脂的肌肤。
岳后正要将衣衫拉起,肩头却被一只男人的手握住了。
「皇后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文戍赤裸着上半身,漫不经心的坐起身将头搭在了岳后的颈窝,吐出的呵气骚弄着岳后的脖颈。
换做平时,岳后一定会娇怯一笑躺进文戍的怀里。
可今日,她却一把推开了文戍,然后冷漠的穿好了衣衫。
「我问你,你可认识宫中的纯贵妃?她本名叫做白溶月。」
「认识,我与她自幼相识。怎么?皇后殿下这是吃醋了吗?」
文戍轻佻的用手指勾起了岳后的下巴。
「她是我的死对头,你与她青梅竹马,那你便是我的敌人!」
「我与她虽相识,却不相熟啊。」
「不相熟?那你还为了她进宫当侍卫?」
岳后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躲开了文戍的手。
「我不过是见她入宫,心想着能让她在陛下面前说说好话,好让我平步青云罢了,仅此而已,绝非私情啊。皇后殿下就别生气了,昂。」
「想要我不生气也简单啊,只要你在陛下面前承认你与白溶月有染,我便不生气了。」
闻言,文戍皱起了眉头,猛地从床榻上跳到了地上,震惊的看着岳后。
「什么?要我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那我不是找死吗?」
岳后回过头来,高傲的说道:「放心,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我演出戏,我保证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文戍眼神微动,有些许心动。
「可这也太冒险了,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更何况,我舍不得皇后殿下啊。」
岳后见他松了口动了心,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果然,男人说的话永远都不可信。
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哄人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接近我,为的就是富贵险中求罢了。你我各取所需,目的达到了自然就一拍两散,哪儿来的什么真情。」
「等事成之后,我会让人把你和你的家人全部送出京城,再瞧瞧安排一个人来顶替你受刑。你带着无数金银珠宝,与你的家人远走高飞,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岳后说这话时,心里还是带着一丝怨气。
可文戍
没听出来,反而笑意盈盈的上前张开双臂搂住了岳后。
「皇后殿下视白溶月为死敌,我视皇后殿下为心头之爱,皇后殿下要我演戏陷害死敌,那我自当是义不容辞。」
岳后斜睨了一眼文戍,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不过她想到日后这宫中再无纯贵妃这颗眼中钉,陛下会回心转意,心里便安慰不少。
不管怎么算,这件事对她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接下来,岳后一边收买了纯贵妃身边的侍婢,知道了纯贵妃后腰有一块花形胎记的事情,一边命文戍从黑市寻来了一种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并且能将人毒哑的药。
一切准备就绪。
案发当日傍晚,岳后像没事人一样做了一碗参汤,派人送去给靖帝。
紧接着,她命太医给傅阅馨下了药。
好让傅阅馨上吐下泻看上去病得十分严重,以此引陛下去贤妃的怡蓉殿留宿。
然后就让文戍带着毒药去到了蓬莱殿。
蓬莱殿上上下下都被岳后收买了,所以文戍是大摇大摆的走进蓬莱殿的。
再然后,文戍趁机给纯贵妃下了毒药,坐等岳后前来「捉女干」。
往后的事情,与贤妃所说的大差不差。
但是这其中有一件事是出乎了岳后预料的。
那便是靖帝盛怒之下活活打死了文戍。
文戍死状凄惨,岳后被吓得做了好久的噩梦。
在梦里,文戍血肉模糊的脸上挂着被生生打出来的眼珠,一步步地向岳后逼近。
他伸手质问着她,为什么骗他,为什么害他死得这么惨,还说要拉她下去陪他。
岳后紧闭着双眼,不停地摇着头,嘴里说着「对不起」。
湛星澜听完了来龙去脉,至此所有的疑惑全部被解答了。
难怪当时纯贵妃瘫坐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
原来是被下了药。
恐怕,她当时连提笔写字的力气都没有吧。
眼睁睁看着深爱自己的夫君相信了别人对她的陷害,而自己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写不出来。
她该有多绝望啊。
还有蓬莱殿上上下下的宫婢黄门,全都一口咬定文戍与纯贵妃有苟且之事。
原来他们早就被岳后收买了。
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湛星澜越想越生气,看着岳后的脸都恨不得给她两个大耳刮子。
算算时辰,药劲儿也快过去了。
湛星澜收敛了怒气,静静坐在岳后的身边,用湿毛巾给岳后擦拭着脸颊。
不一会儿,岳后睁开了眼睛。
「母后,您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
岳后揉了揉脑袋,总觉得刚才好像梦见了什么。
「刚敷上药,您便昏睡过去了。儿媳心想,应是您的身子有些虚弱,这药力太强您吃不消了吧。」
湛星澜贴心的为岳后拿过了衣服。
岳后警惕的看了看湛星澜,可湛星澜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岳后根本看不出来湛星澜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罢了,你退下吧。明日调配解药时,记得将药力减小些。」
「是,儿媳记住了,儿媳告退。」
湛星澜欠了欠身,面色如常的走出了寝殿。
现在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纯贵妃了。
夜幕降临,湛星澜套上了黑衣,再度翻墙进入了蓬莱殿。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
提前在鼻孔了塞了两块小小的丝绢。
她翻墙落入院中,只见一旁的机关车瞬间喷出了一缕白烟。
只不过这一次,湛星澜没有被迷晕。
很快,白溶月便闻声走了出来。
「澜儿来了。」
她一身素衣,见着湛星澜便笑意盈盈。Z.br>
「母妃。」
湛星澜小跑到了纯贵妃身边。
「我可盼着你来呢,今日总算让我盼到了。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湛星澜是白溶月这十三年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大活人,所以自从湛星澜闯入蓬莱殿后,便总是盼着湛星澜能再来陪陪她。
白溶月带着湛星澜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一张已经裱好的画像。
「澜儿,你瞧瞧,这是母妃画得你与麟儿。母妃想着,你们在一起的样子定是这般琴瑟和鸣,郎才女貌。」
画上的一对璧人画得栩栩如生。
湛星澜不禁惊叹,「母妃竟能将玄麟画得这般栩栩如生,好生厉害。」
「麟儿每年生辰,我都会让夜青画一幅麟儿的画像。这些年我也画了不少他的画像,画得多了,便连他的骨相都能画出来了。」
白溶月轻抚着画上傅玄麟的脸,就好像真的摸得到傅玄麟一样。
湛星澜见她眼泛泪光,不禁为之动容。
「母妃,你就不想站在玄麟面前,摸摸他真正的脸庞吗?」
白溶月收回了手,一滴泪水滑落。
「澜儿,我说过,我不愿踏出蓬莱殿。」
「母妃遭人诬陷,遭蓬莱殿上下所有宫婢黄门的背叛,遭人下毒迫害致使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而被陛下误解了十三年。母妃当真不想为自己洗刷冤屈吗?」
闻言,白溶月诧异的看向了湛星澜。
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澜儿,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采取了一些非常手段,让皇后亲口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非常手段?澜儿,你真是太大胆了。万一让皇后知道了,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你的。往后绝不可再行此冒险之事了,否则,母妃便再不见你了。」
湛星澜看着为她担忧不已的白溶月,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传说中的母爱。
她软下了声音,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
「母妃被担心,个中细节澜儿无法向母妃言明,但澜儿所做之事绝不会让皇后有所察觉。」
「那就好。母妃知道你聪慧,可实在不愿你卷入此事之中。往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白溶月神色缓和,将画像卷了起来放进了湛星澜的手中。
「今日你先回公主院吧,这画像你拿着,寻个合适的机会交给麟儿,别告诉他是母妃画的。」
湛星澜听出了白溶月话里撵人的意思,可她今日就是要厚着脸皮留下来。
「今日要是不能说服母妃,澜儿就不走了。」
说罢,湛星澜抱着画像坐到了书桌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白溶月见状张了张嘴想阻拦她,可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真是与安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上前向湛星澜伸出了手。
湛星澜抬着无辜的大眼睛冲白溶月眨了眨,「母妃这是?」
「地上冷,到那边去坐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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