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洛襄满脸认真道:
「十一弟与父皇一样果敢无畏,有勇有谋。十一弟从前吃了许多苦,是我们所有兄弟姐妹里过得最辛苦最艰难的。可即便这样,他从不滥杀无辜,始终以仁德对待百姓。」
「之前他作为黜陟使前往博沧二州,以身犯险,大刀阔斧,为博州百姓除掉了毒瘤。后来,他又为了七姐的终生,在朝堂上与那些老顽固对峙。」
「而今,他明知战场凶险,仍义无反顾选择代父皇御驾亲征。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心为国为民,这样的好男儿自然是天下间最好的郎君啊。」
傅洛襄说得神采飞扬,可闻人琢却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就是星澜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
傅洛襄瞬间定格住了。
她沉下了心,低下眉眼缓缓道:
「不光如此,十一弟对澜儿的用心丝毫不比你少。他出征前,特意找过七姐,找过我,还有五嫂和叶大娘子,甚至连章娘子他都去找过。你知道他跟我们说了什么吗?」
「他请求我们,在他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澜儿。若是前线传来他殉国的消息,一定要瞒着澜儿。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千万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
「他说,他死不要紧,但澜儿要好好活着……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满眼通红,目光诚挚的样子。」
闻人琢有些丧气的说道:「明明是你让我尽全力把她抢过来的,现在又同我说这些,叫我如何是好呢?」
「我何时让你把她抢过来了?」
「就是那晚我去找你……」
说到这儿,闻人琢回过神来,及时闭了嘴。
可傅洛襄已然猜到了什么。
她脸颊涨红,忙道:「对不起。」
「嗯?」闻人琢疑惑的挑眉看着她,「为何说对不起?」
「我知道那晚是我失礼了,若你讨厌我,日后我见了你躲着走就是了。」
傅洛襄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可不知不觉间竟然带了一丝哭腔。
闻人琢急了,「你别哭啊,这事本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何错之有?」
「可……」
「你是酒后失态,又不是地痞流氓存心想轻薄我。再说了,我是个男子,被亲了就亲了,没什么损失。可你是个女儿家,日后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有损你的清誉?所以再怎么论,你也不必向我道歉呐。」
闻人琢语气缓缓的,清亮的嗓音有种能够治愈心灵的感觉。
傅洛襄红着眼睛把脸扭了过去,「可你爱着的人是澜儿,我这样做便是玷污了你对她的感情。」
「不不不,你别哭,你千万别哭。」
闻人琢看她都快要哭出来了,更着急了。
「你不是觉得你亲了我是玷污了我对星澜的感情吗?那好,我亲回来便两不相欠了。」
说完,闻人琢就毫不犹豫的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吻在了她的红唇上。
双唇碰撞,傅洛襄瞳孔地震。
短短三秒钟,傅洛襄感觉有一年一样长。
「好了,这下你不欠我了,你不会再哭了吧。」
闻人琢松开了傅洛襄,却发现傅洛襄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似的。
「你……你怎么了?」
傅洛襄呆若木鸡的摇摇头,「你我两清了。」
她慌忙的起身跑了出去,大脑一片空白,连闻人琢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
独自留在后厨的闻人琢一脸无辜,「我是不是做错了?」
傅洛襄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累到腿软才找了块石头坐
了下来。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有闻人琢方才亲她时的场景。
上一回她喝醉酒,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这一回,她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唇。
一种复杂的情绪环绕在她的大脑里。
她紧闭双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谁知这时,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猛然惊醒,眼前的甜儿正焦急的盯着她。
「甜儿?」
「哎呀十公主,您可算醒了,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宫里传来消息,陛下病重垂危。」
「什么!」
紫宸殿内,靖帝奄奄一息的躺在龙榻上。
白溶月目光微滞,「陛下,孩子们都到了,你睁眼瞧瞧啊。」
闻言,靖帝动了动眼皮,费了好大的劲才睁看眼。
他虚弱无力的扫视了一眼,呼吸急促的问道:「麟……麟儿呢?」
「麟儿他出征了,陛下你忘了吗?」
「出征……天下又要乱了吗?」
靖帝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上去像是不记得了一些事情。
傅凛绪哭着问道:「母后,父皇前几日不是见好了吗?还吃了顾太医开的药,怎么突然就……」
「昨儿个夜里,陛下突然说他想吃栗子糕,吃过之后便……」
白溶月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此时的靖帝又像是清醒了过来,握着白溶月的手深情道:「溶月……不要哭……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了。」
地下跪着的一群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也哭得好不伤心。
湛星澜因为怀着身孕,所以只是站在一旁,并未跪下。
靖帝一抬眼看见了湛星澜,便道:「星澜丫头,快哄哄你母后,别叫她哭伤了眼睛。」
「父皇……」
「你怎的也哭了,你要是哭了,麟儿该伤心啦。」
靖帝虚弱的说着,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了一滴眼泪流进了鬓间。
「你们都出去吧,朕有话要对溶月和……和星澜丫头说。」
一众人面面相觑,在得到溶月的眼神示意后,便鱼贯而退。
紫宸殿内只剩下了帝后和湛星澜。
半个时辰后,湛星澜哭肿了眼睛,拿着一道圣旨走了出来。
殿门关上,里面传出了白溶月的哭嚎声。
「澜儿!父皇他……」
傅阅馨哭着抓住了湛星澜的手臂。
湛星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上的泪痕流下。
她这样的反应,已经无须再说什么了。
可正当他们要跪下哭丧时,湛星澜却喝道:「不能跪!」
「十一弟妹,你说什么呢?」
傅凛绪质问道。
在众人不解甚至带着愤怒的目光中,湛星澜缓缓的,掷地有声的说道:
「父皇口谕,秘不发丧。如今夙寒内忧外患,若让人知道父皇驾崩,夙寒必定千疮百孔,生灵涂炭。」
听完了湛星澜说的话,众人这才知道误会了她。
湛星澜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了寇淮,郑重道:
「寇公公,您跟随父皇数十载,最是忠心耿耿。这圣旨劳烦您代为保管,待父皇驾崩的消息瞒不住的时候,便将这圣旨拿出来宣读。」
语毕,湛星澜甩起衣裙便要下跪。
「这圣旨关系重大,星澜在此深谢寇公公!」
「太子妃娘
娘!您快起来!老奴受不得您如此大礼啊,您放心,老奴就是死也会将这圣旨好好保管!」
寇淮半扶着湛星澜,苍老的脸上布满沟壑,看上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
湛星澜颔首以谢,随后便向众人鞠了一躬。
「如今父皇驾崩,太子在外征战,夙寒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全靠我们了!」
湛星澜告诫了今晚所有的知情之人,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可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靖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柯敬丰的耳朵里。
「哈哈哈——好啊,驾崩得好啊!」
「多亏了柯相公给陛下杀了一个回马枪,否则陛下怕是真的要被那顾胤给治好了。」
柯敬丰笑得累了,这才懒散的倚着桌案说道:
「那毒药最忌反反复复,我本以为还得再给他下几回药,不料就这一次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陛下驾崩,明国公在外征战,这夙寒国可就尽在相公掌握之中了呀。」
「别高兴得太早了,皇后和太子妃还在,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要想对付她们,根本无须我们出手……」
柯敬丰的目光灼灼,脸上阴毒的笑意将皱纹勾勒得更加清晰。
天下之人还不知晓靖帝已经驾崩的消息,更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闻人琢本想就此关了星香阁,好全心全意的照顾湛星澜。
但湛星澜怕此举引人注目,惹人猜疑,反倒节外生枝。
闻人琢也只好作罢。
这日,湛星澜摸着隆起的小腹,与秋楚言在花园里散步。
秋风萧瑟,花园里的花已经枯败的所剩无几了。
「自从太子殿下离京,我们几个便轮流着来照顾你,这都快四个月了,我就没见你笑过。」
秋楚言挽着湛星澜胳膊,担忧的看着她愁眉不展的脸。
湛星澜闻言叹了口气。
「四个月了,前线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父兄和玄麟是否平安……」
「行军打仗光是走过去都要个把月的时间,再加上陇右道山川林立,地势复杂,兴许他们大战告捷的消息正在传回京城的路上呢。」
「楚言,你不知道,我这几日总能梦到玄麟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每当我想抓住他的手的时候,我就会从梦里惊醒。」
「星澜,你只是一连承受了太多事情,压力太大了才会这样。相信我,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湛星澜满含希冀的问道。
秋楚言莞尔一笑,握着湛星澜的手给她力量。
「当然了,你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不都挺过来了吗?更何况这一关,有我们大家陪着你们一起渡过。」
湛星澜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她刚振作一点,就见竹欢心急如焚的跑了过来。
「太子妃娘娘,出事了……」
「是不是前线来消息了!」湛星澜焦急的问道。
「不,不是前线,是凌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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