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多名新军开始操练,登州城内的百姓每日都能听见军营传出来阵阵战鼓声,引得不少好事之人围观。
李从燕将操练新军之事交给司兵参军徐晖,并命司马李魏统筹相关事务。空出手来,李从燕开始处理一些烦心事。
如今登州刺史府的武库已经被搬空,里面储存的兵甲已经全部运到新军军营,但还是有不小的缺口。登州武备松弛,已经几年没有大规模打造兵备,这是李从燕没有料到的。
经过清点,新军至少还需要三千多领各式甲胄,一千多把横刀,弓弩、箭矢的缺口更多,其余零零散散的装备也是缺了不少。
但是眼下城内兵仗工坊的产量却很少,工匠逃亡严重,几乎到了停工的地步。再加上刺史府资金短缺,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兵甲的空缺补上,并不是很现实。
李从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让司马李魏搜集各式刀具,先凑合用,实在不行就用木刀、木枪暂替。至于甲胄则是暂时放弃了,先紧着将领和勇武士兵使用。
一连几天,李从燕都在府中谋划思索,想要在短时间内增加刺史府的财富,光靠赋税是不可能的。
如今登州各地的百姓本就贫苦,流亡严重,土地高度集中在世家豪强手中,一年下来也收不上来几个钱,增加税收也完全是饮鸩止渴,所以李从燕便将目光放在了“实业”上。
书房内,李从燕在纸上写着,将自己认为可行的赚钱方法一一列举,思索许久最终在玻璃、海盐、炼钢三个词上画了圈。
“先从这三个产业入手!”
眼下自己是登州刺史,手中也有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名义上还有皇子这个身份,就算掌握着玻璃、海盐这样惹人眼红的财富,短时间内也不怕有人伸手抢夺。
打定主意,李从燕便开始着手安排,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先画出了玻璃工坊和海盐工坊的修建草图,而后又回忆起这两项技术的相关知识,毕竟这些知识在后世已经是烂大街了,随便上网都能搜出一大堆,李从燕也早就知道七七八八,剩下的工艺细节空缺,靠那些工匠完全可以自行“填充”。
次日一早,李从燕便命李任和吴从汉筹集人手,将登州城东面的一处破败土地庙征用,用于修建玻璃工坊,同时将登州城北面靠近海边的一大片滩涂圈了起来,用于海水晒盐、修建海盐工坊。
“这两处立即开始施工,同时从大营抽调兵马,每处调集一旅将士看守,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从燕将准备先将玻璃工坊和海盐工坊建起来,等积累了一些资金后,再开始炼钢打造制式兵备,给数千新军重新武装一遍。
吴从汉和李任接过两处的草图仔细看了看,都面露难色。
吴从汉说道:“主上,按照这两份草图修建的话,开支会很大,眼下府库支撑新军的日常开支已经非常艰难了,这两处工坊是不是修建得简略一些?或者,等一等再做?”
李从燕自然知道此时刺史府难以拿出大笔钱粮用于修建,昨天夜里便想出了对策,说道:“这不难,我有办法可以不花钱就将两处工坊建起来。”
吴从汉、李任面面相觑,自是不相信的,正要询问一番,李从燕笑着说道:“你们自去召集人手准备修建吧,钱粮的事情我来解决。”
“喏!”
随后李从燕命人召来李偲烨和陈授,在后院说了许久,二人直到傍晚时分才一同离开刺史府。
出了刺史府,李偲烨和陈授并没有返回军营,而是拿着李从燕的手令直接出了登州城,二人在南门外的官道上分开,各自返回家中不提。
两日后,黄县陈家。
陈授站在偏厅内默默看着自己的父亲,只见陈东理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
“你是说李刺史想要将海盐生意交给咱们做?私自贩盐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啊!李刺史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投军干一番事业,我同意了;你来信说李刺史乃是豪杰,要多多结交,我也亲自去了一趟刺史府。如今李刺史却将这般烫手的事情交给咱们陈家,这是何意?”
陈授说道:“阿爷说的是,我刚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可是李刺史说的非常肯定,由刺史府出地、出技术、出人,咱们陈家出钱,一起将海盐工坊建起来。而后产出海盐的贩卖由咱们陈家负责,刺史府的新军负责提供保护,获利六四分,咱们陈家分四成!”
“如此,咱们陈家不会吃亏,而且会大赚特赚,只是……”
陈东理担忧的说道:“朝廷一旦发觉该当如何?”
“阿爷,刺史府会代为遮掩的,李刺史既然提出这个方案,我觉得肯定会留有后手。”
陈东理闻言想了一会儿,叹气说道:“你说,李刺史难道真的如此缺钱,竟然打起海盐的主意?”
陈授点头说道:“应该是真的。李刺史不但找了咱们陈家,还找了蓬莱县的李家,答应给李家提供生产琉璃的技术,同样是要李家出钱,一同经营!”
“什么!”
陈东理大吃一惊,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如此,李刺史还真的要大干一场,只是不知道此事能否做得长久。”
“阿爷,蓬莱李家一直与咱们陈家不和,平日里明争暗斗就不提了,前年在登州南面购买耕地的事情阿爷可还记得?李家仗势欺人,明明是咱们陈家先下了定金圈了三十顷耕地,可李家还是强行将耕地拿走了,凭什么?不就是李家与那三大世家相熟,他们有依仗!”
陈授气愤地说着:“如今之事咱们陈家如果不跟上,蓬莱李家借助李刺史的势力肯定会更进一步,将来咱们陈家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黄县陈家本来就是新晋的小世家,满打满算才传承了几代人而已,平日里便受尽其他世家的白眼,眼下陈东理听完陈授的一番话,也是心中难平,当即大声说道:“也罢!今日老夫就带着咱们陈家赌上一把!”
话分两头。
李偲烨风尘仆仆的回到蓬莱县家中,却并没有见到父亲李棟。
李偲烨是庶出,平日里喜好舞枪弄棒,本就不被父亲李棟所喜,此番前往登州参军,更是背着父亲李棟私自前往,可想而知李棟闻讯后是何等的恼怒。
李偲烨在庭院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父亲李棟面若寒霜的从这里经过,李偲初、李偲明、李偲升三个兄长紧随其后。
等待父子几人进了正厅落座,一名仆人才过来叉手说道:“请四公子进去。”
正厅内,李棟一言不发,嫡长子李偲初和次子李偲明神色冷淡,长子李偲初从文,在登州很有才名,次子李偲明从商,掌管着李家大半的生意和资产。
三子李偲升同样从商,不过只是经营一些边角生意,又因为与李偲烨要好,所以在家中很受压制。
“你还知道回来?我李家竟然出了你这个逆子!”
李偲烨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将李从燕的提议陈述了一边,叉手说道:“阿爷息怒,此番李刺史诚意十足,如果咱们李家能够插手琉璃生意,定然能够……”
“好了!”
李棟打断李偲烨的陈述,看向长子李偲初,问道:“你以为此事如何?”
李偲初对李偲烨很是忌惮,此事既然是李偲烨牵线,那必然不能让此事达成,于是说道:“阿爷想想看,这位李刺史乃是被圣人贬黜之皇子,刚到登州就闹出多大的动静?这样的人,注定是长久不了的,说不定圣人的惩戒旨意就在路上。到时候李刺史一倒,咱们李家空有琉璃生意在手,那就是灭族的祸害!”
李棟有些犹豫,毕竟琉璃有多赚钱,谁都知道,此时听完李偲初的话有些退缩,却又舍不得厚利。
这时三子李偲升叉手说道:“阿爷,我觉得此事可以试一试,刚才四弟也说了,李刺史还找了黄县陈家。如果咱们放弃了琉璃工坊,李刺史极有可能将琉璃技术转让给陈家。到时候陈家可就有机会一飞冲天了!”
李棟神色微微一变,沉吟了一番,说道:“可是此事毕竟有些忌讳。”
三子李偲升眼见李棟犹豫不决,心中也是不快,当即说道:“既然阿爷有顾虑,那此事就交给我来做吧,我是庶出,将来一旦有事,我和四弟自行承担便好,不会牵连到族中!”
李偲烨也趁机叉手说道:“阿爷三思,此番机会千载难逢,我李家也许可以借此机会更进一步!”
李偲初和李偲明见状便也起来争执,李棟当即呵斥四人,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此番可以相助刺史府筹建琉璃工坊,不过丑话要说在明处:将来李刺史一旦有事,我李家可是要立即抽身的!”
而后李棟又看向三子李偲升,说道:“而且从琉璃工坊分到的钱财,族中要八成!”
数日后,李偲烨和陈授先后返回登州,并向李从燕复命。
又过了几天,蓬莱李家和黄县陈家分批向刺史府运送钱粮,李任和吴从汉早已调集了足够的民夫,此时万事俱备,琉璃工坊和海盐工坊随即开始大兴土木。
经此一次,李从燕认识到了世家士族的力量。
蓬莱李家和黄县陈家还只是两个不入流的小世家,便一举解决了自己的当务之急,数万贯钱财、数万石粮食几天便筹集好,后续钱粮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如果是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世家,又会有多大的能量?
李从燕开始认真考虑结合世家的力量来发展实力,心中却又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会被世家的力量牵制、架空。
李从燕思索良久,忽然想到黄巢之乱时便屠灭了大量的世家,以至于现在各地的世家势力其实已经极大削弱了,便大笑起来:“用其力,借其势,而不受其控!”
“我有强军在手,又岂惧世家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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