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
魏从荣怒气冲冲的走在大街上,身旁还有三人,分别是原黄县民曹贾乃安、文登县县尉鲍田、蓬莱县户曹沈敏拓,几人一言不发的闷头赶路,周边的行人见状都下意识的躲开。
魏从荣几人转过街口,只见一座宅院就在前方不远处,门口匾额上写着“李府”两个大字。
“魏县丞,咱们这几天腿都要跑断了,可是文登县的崔家、牟平县的薛家都对咱们闭门不见,此番这李家人能见咱们吗?”
魏从荣眉头紧锁,瞪了沈敏拓一眼,这几天吃闭门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时咬着牙说道:“死马当活马医,眼下咱们都被李刺史赶了出来,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有个说法!”
鲍田附和道:“没错,此番围堵刺史府,就是李家家主的主意,要不是碍于他的面子,咱们又怎么会去赶这趟浑水?”
其余两人也是纷纷抱怨起来,魏从荣的脸色很难看,这就是在抱怨他了,毕竟此事是自己牵的头,于是说道:“好了,李家主乃是登州首善,不会和薛家、崔家一般见识的。走,咱们前去叫门。”
说着,几人便来到李府大门外,魏从荣敲开旁门,递上了名刺,叉手说道:“在下前文登县县丞魏从荣,今日特来……”
“砰!”
魏从荣还没说完,李府的门房便直接把门关上,而后隔着大门高声说道:“我家家主有言在先:官府之事与我李家无关,魏县丞还请自便,以后切勿再来叼扰!”
“啊?”
魏从荣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堂堂登州李家也会如此行事,明明是你们李家联合崔家、薛家商议的事情,拜托给我去操办,如今出了岔子,你们三家竟然全都不承认了,这叫什么事!
“魏县丞!”
“咱们怎么办?”
“你倒是说话啊!”
魏从荣猛地一拳打在门柱上,大吼道:“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李从燕是登州刺史,三大世家又全都躲了,难道要我去和李从燕拼命不成?”
说完,魏从荣大步就走,另外三人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三人之中只有鲍田敢和魏从荣大声争论,毕竟是县尉出身,此时大声说道:“魏县丞!如今咱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今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今日必须给我个准话,大家可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才过来的,要不然谁会买那几个世家的账?谁又会去触李刺史的霉头!”
魏从荣自觉理亏,看了看三人,叉手说道:“此番是我拖累诸位了,然事已至此,我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咱们暂且各自先回,待事情有了转机再做理会。”
“哼!魏县丞这番话说给别人也就罢了,说给我们听,难道魏县丞以为会有用吗?”
贾乃安和沈敏拓也顾不上许多,与鲍田站在一处,齐刷刷的瞪向魏从荣,几人眼看着就要内讧。
忽然,一辆马车驶来,车帘被里面的人掀起了一角,竟是蓬莱县李家长子李偲初。
李偲初与魏从荣等人多有往来,常在一起喝酒作乐,算是半个朋友,此时坐在马车中忽然听到几人的争论声,这才探出头来察看。
“魏县丞!原来真的是你们。”
李偲初命家仆停下马车,下车与几人叉手见礼。
魏从荣几人也很是诧异,没想到会在登州城遇见李偲初,于是纷纷还礼。
“魏县丞和诸位这是要去哪?”
魏从荣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三人,索性将众人的遭遇说了一遍,而后叉手说道:“不怕李公子笑话,我等开罪了李刺史,三大世家又全都不认账了,眼下已然没了主意,正在这里互相埋怨。”
李偲初闻言微微一愣,不由得思索了起来。
这段时间刺史府调整人事的动静很大,只不过李偲初一直在忙于族中事务,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而且对于李偲初而言,三弟李偲升近来春风得意,琉璃工坊不但开始出产,而且还从族中带走一批子弟入仕刺史府,由此李偲升在族中的地位大幅提升,就连家主李俭也几次当众夸奖李偲升,这让李偲初感到了极大地威胁,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族外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之后,李偲初大笑起来,叉手说道:“魏县丞和诸位不必为此事伤了和气,大家都是朋友,你们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看这样,既然诸位暂时没有好的去处,不如先随我去蓬莱李家,委屈诸位随我做些事情,我自然不会亏待了诸位。待到将来诸位有了高就之处后,再各奔前程也不迟,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魏从荣几人闻言大喜过望,纷纷叉手答应下来。
随后魏从荣几人便搭乘李偲初的马车一同出了城,直奔蓬莱县而去。
当马车驶出城门的时候,一个精干的汉子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而后转身前往了登州李家府邸。
“嗯?他们几人跟着蓬莱李家的长子走了?”
“正是!”
此时一个老者正坐在一张胡床上,旁边两个铜制香炉正燃着袅袅细烟,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老者名叫李俭,正是李家的家主。而前来回禀的精干汉子是李俭的心腹,名叫李創,据说原本是朝廷禁军的一名校尉,后犯事逃亡,被李俭收留在了李家。
“这么说来,这蓬莱李家是把几个臭鱼烂虾当成宝贝了?如此说来,蓬莱李家也不过如此,亏得李从燕还如此抬举这个李家!”
李創叉手说道:“家主,此番围堵刺史府不成,后续的首尾还需要料理清楚。李从燕绝不是善类,家主切不可给李从燕反击的机会。”
李俭点了点头,说道:“我与崔家、薛家商量了几天,原本是想借着魏从荣等人的手,逼着李从燕让出海盐工坊,至少也要让出一部分收益,如此三家便可以分得不少的好处,而且也可以将家族与李从燕这个登州刺史捆绑在一起。”
说到这里,李俭不由得怒气上涌,说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想到李从燕有胆子当众承认海盐工坊之事。而且那魏从荣号称登州滚地龙,没想到却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废物,不但让自己一众人手全都丢了差事,还差点将事情引到我李家!”
李創有些担忧的说道:“家主,小人担心李从燕会不会察觉什么,他可是一上来就杀了数百人的狠人,万一……”
“不必担心!”
李俭非常自信的说道:“就算李从燕知道是我联合薛家、崔家做的事情,他又能如何?魏从荣虽然办事不牢靠,但应该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否则的话他也活不到今天。李从燕无凭无据,他能把我李家怎样?”
“只怕……”
“嗯?只怕什么?”
李創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
李俭直起身来,在李創的搀扶下走下胡床,几步走到窗前。只见屋外就是一处宽阔的院子,平坦的地面,高高的围墙,还有一排排崭新的兵器架。
上百名健硕的青壮正在院子里演练习武,几名武师不时在一旁指点一二。这几名武师不但身手了得,而且全都穿着叶片甲,举手抬足之间尽是行伍之风,赫然是李家从各地节度使军中挖来的狠角色。
李俭指着窗外,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那是多余的。我李家不是刘瑜那样的货色,也不是三、五千新军就能奈何得了的。连同薛家、崔家,一旦把咱们三家惹急了,数日之内拉起一两万人马不在话下,更别说朝廷还有咱们的靠山。”
“家主是说,大皇子?”
“岂止是大皇子!”
李俭说道:“我李家和薛家向来与大皇子交好,而崔家则是安相的人。李从燕即使再有本事,难道敢同时与大皇子、安相作对吗?别忘了,他可是被圣人发配至此的!”
“喏!”
李俭似乎是说得有些累了,挥了挥手便回到了胡床上,倚靠着软垫开始闭目养神:“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人警告魏从荣一番,此事就算了结,不要再提了。”
“至于那海盐工坊……,再容我想一想。”
“喏!”
数日之后,魏从荣在蓬莱县被人打伤,随后连同贾乃安、鲍田等人收到了警告,几人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胡乱攀咬李家、薛家、崔家,魏从荣甚至一连数日都不敢走出蓬莱李家的大门。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从燕收到了李嗣源的诏令:朝廷开始整顿税赋、清缴积欠,同时设立“计相”。
刺史府内,李从燕与吴从汉、李任、李魏三人商议了整整一夜,次日一早几人从刺史府离开,各自带人分头行动起来。
李从燕虽然一夜未睡,但是依然精神十足,想想自己谋定的计划,心情便无比畅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既然有胆子给我下绊子,那这回我就给你来个经济调控,不管是三大世家还是别的什么人,这回都得给我出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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