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州城。
高行周的回信就摆在面前,李继业看完之后却无言以对。
高行周的思维是典型的旧思维,有点非黑即白的意思:只有继续率军与石敬瑭激战,才算是真正的抗击国贼,只要是撤军了,不管原因如何,便是畏战,便是背叛!
李继业非常清楚什么叫做无根之萍,要想在乱世中占有一席之地,要想最终干掉石敬瑭和辽国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要有一定规模的人口和地盘,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持续不断的兵力和财力,才能承受损失,才能夺取最终的胜利。否则再强悍的实力只能是昙花一现,遭到一次重创就会一蹶不振。
所以,李继业不可能放任郓州洪灾不管,而继续在卫州与刘知远所部死磕,这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可悲的是,高行周不明白这一点,执拗的认为李继业是在保存实力。
“唉!”
李继业长叹一声,面对高行周的态度,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管高行周怎么想,现在李继业也已经没有机会再进行规劝了。
此番撤军,李继业将第四野战军留在了相州,命令军长汪勇率部在西面建立防线,整合各州县的守军部署防线,防止石敬瑭趁火打劫。
“郓州洪灾的消息会很快传出去,不管是石敬瑭还是辽国,都会不可避免的心生歹念,所以必要的防备是必须要做的!”
李继业给汪勇下达完命令之后,又派人赶往兖州,给军政部送去了命令,命令驻守在北线的第一、第三野战军下令,命令王祖河与武启加强戒备,严防辽军趁机南下。
部署完西面和北面的防务之后,李继业便率领直属军、第五野战军、第二野战军日夜兼程赶往郓州。
九月,郓州,杨柳镇。
杨柳镇原本叫做杨刘镇,镇子上的百姓多是杨、刘二姓,故此得名。后来镇子上多种杨柳,再加上北面的黄河大堤风景宜人,故而改名为杨柳镇。
此番郓州洪灾,黄河大堤决口最为严重的地方就是杨柳镇,十几里的黄河大堤竟然决口八处,原本繁华的杨柳镇瞬间泯灭在汪洋之中。
经过一个多月的救灾,天策府民政部调集了七万民夫,会同军政部从各地州县调集的四万驻守军将士,一共十一万人马在杨柳镇疏通、封堵,才堪堪稳住了局面,将洪水的水面降了下来,并且将八个决口之处堵住了三处。
李继业一深一浅的走到临时防洪堤上,放眼望去,只见北面一片泽国,无数临时征调过来的各式船只往来穿梭着,将一队队人马和物资运往北面,同时将救下来的灾民和找到的百姓遗体运到南面。
此时李继业的脸色非常凝重,虽然现在郓州的洪灾得到了初步的控制,但是此番天策府的损失也堪称惨重。根据民政部给出的数据,现在能够统计到的遇难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三万多人,损失的房屋、财物等更是不计其数,根本无法统计。
李继业心中也明白,以这个时代对基层社会的掌控能力来说,天策府已经堪称是时代最强的了,但是即便是这样,面对如此规模的洪灾,相关数字也只能统计个大概。而郓州等地实际的伤亡数字,肯定远远多于三万多人!
此时民政部部长吴从汉、军政部部长李魏、镇抚司指挥使白济汛也都从兖州赶了过来,几人就站在李继业的身旁。
“赈济灾民的物资,灾后重建的物资,民政部筹集的怎么样了?”
吴从汉的脸色非常憔悴,自从郓州爆发洪灾之后,吴从汉便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而且还要召集不同的人员开会议事,或者奔波于各处,这段时间几乎是凭借惊人的毅力才支撑下来。
“启禀主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赈济灾民,民政部已经筹集了三百六十万贯资金,用于购买药物、衣物、食物等必需品,以及征召民夫等各项开支,暂时可够两到三个月之用。”
“至于粮食,民政部已经将郓州周边几个州县的府库全部清空,将附近所有的存粮都调集了过来,不过也只够二十天左右之用。剩下的缺口,民政部已经派出三十七队人马,前往各处不惜工本进行采购。”
李继业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现在的财力能支撑多久?”
吴从汉显然早就计算过,此时直接回答道:“现在各地的商税以及其他赋税都增长很快,不过民政部需要调配,天策府其余各项开支也不能停下,所以综合算下来,以民政部的财力应对此番洪灾不成问题,只是……”
李继业叹息一声,说道:“只是洪灾过后,咱们就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是吧?”
“正是!”
即便李继业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了吴从汉的话之后,还是有些落差,天策府对外扩张的计划看来要暂时搁置了。
“好,就按照民政部的预案执行吧。我的要求就一样:尽可能的少死人,明白吗?”
“喏!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请主上放心。”
接着,李继业看向李魏,问道:“灾区这边的兵力够用了,军政部要统一调配,防止灾区出现动荡,对于趁火打劫、哄抬物价、敲诈勒索、掳掠人口等行为,要直接武力镇压,不管是什么人,都绝不姑息!”
“喏!”
李魏叉手说道:“属下已经这样安排了,这段时间来,各处已经抓了一百七十多人,经过民政部律法司派到灾区的法曹官吏现场审问,已经有十九人被处斩。”
“嗯,很好!”
随后李继业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防洪堤巡视救灾现场,近处人潮涌动、百舸争流,正在抢运物资、运送人员和尸体。而在远处,黄河大堤就在波涛的尽头,李继业依稀可见有许多人影在大堤上忙碌着,将一块块石头、一袋袋砂石填补到决口处。
可是在湍急的水流中,那些石块和沙袋根本停不下来,刚刚被扔下去便被急速的水流给冲走了。
李继业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眉头紧锁,心中不断思索着对策。这种情况即便是放在后世也是比较棘手的,至少需要大型工程车辆上阵,以巨量的土方石块瞬间填补到缺口处,并且还要以钢筋为骨架,在缺口处架设大体的框架,这样才能顺利填补上缺口。
如果还是不行,便要以大型车辆装上土方石块,然后直接将车辆开到缺口中,用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来堵住缺口。
可是在眼下这个时代,李继业又到哪里却找这些大型的设备车辆?
面对几乎是无解的局面,李继业只能用最不愿意用的办法了。
只见李继业黑着脸,咬牙说道:“立即在军中组织敢死队,每人身穿重甲,所有敢死队员用铁链绑在一起,然后每人抱上沙袋逐个跳入缺口处,用人墙将缺口堵住!”
此话一出,李任、吴从汉、白济汛都骇然变色,这种办法完全就是用人命去堵住缺口,几人一想到一名名将士纵身跳入洪水之中的场景,心中便如同刀割一般。
“喏!”
李魏叉手领命,转身去部署的时候,每迈出一步都如同千钧一般沉重。
次日一早,三百名敢死队员征召完毕,李继业当着众人的面,说明了此番封堵缺口的重要性,然后定下不论众人生死,每人五千贯的赏格,并且由民政部负责赡养敢死队员的家眷,奉养终身。
“上前,跳!”
随着李魏一声令下,三百名身穿重甲、挂着铁链,怀中抱着沙袋的敢死队员纵身跳入洪水之中,在湍急的水流里奋力挣扎着。
很快便有十几人被水流撕扯着,就连铁链都被巨大的力量扯断,转眼之间那十几名将士便不见了踪影!
李继业看在眼里痛在心间,脸色铁青的看着水中的场景,目不转睛,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终于,在敢死队员的努力下,第一批五十人奋力聚拢在一起,终于稳定了下来,缺口的水流也小了许多。
“封堵!”
一声令下,堤坝上的大队人马开始奋力向缺口处填补沙袋和石块,经过一个时辰的努力,这处缺口才完成了合拢。而第一批五十名敢死队员只有十八人活了下来,剩下的将士不是被洪水冲走,就是被活活淹死在缺口处,待到被人拉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就这么办!”
李继业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堤坝。此时李继业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回到郓州城去,调集人手为这些敢死队员修建一处庙宇,就设立在郓州城中,由当地百姓日日供奉。
在返回郓州城的路上,镇抚司指挥使白济汛找了个借口也跟了上来,大队人马行进在泥泞的路上,速度并不是很快。
途中,白济汛策马跟在李继业的身旁,待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便对护送在左右的亲卫旅旅帅崔琦使了个眼色,崔琦便策马落后了几个身位。
李继业自然看在眼里,便问道:“说吧?”
白济汛低声说道:“主上命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话音刚落,李继业的双眼便闪过一阵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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