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飘然而至,片片雪花很快便将大地染白,天策府各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各地百姓也纷纷换上了棉衣。
得益于天策府大力推广棉花,大力扶持制衣产业,此时在天策府境内棉衣、棉被的价格并不贵,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用料也不是那么讲究的棉衣,只需要七、八十钱而已,一般的百姓都买得起。
此时临近年关,各地州县的百姓都已经忙碌了一整年,开始准备过年所需,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当然,除了此时的郓州,以及李继业。
“郎君。”
甄宁夕怀里摆着儿子,对一旁守着的李继业说道:“孩子睡了,郎君有事就去忙吧。”
李继业看着睡熟的儿子,心里也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更加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好,你也休息吧。”
说完,李继业便起身往外走,甄宁夕看着李继业略显疲惫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叹。
来到议事堂,吴从汉、李魏、白济汛三人已经等候在这里,三人见到李继业后纷纷行礼。
李继业挥了挥手,便说道:“这场大雪还没有停,郓州那边也开始下了,运往郓州的棉衣、棉被送到了吗?”
吴从汉说道:“主上放心,民政部已经运了四批过冬衣物过去,现在路上还有三批衣物正在北运。这几批过冬衣物有七万件棉衣和两万多条棉被,足够郓州灾民使用。”
“粮食和来年百姓春耕的种子呢?”
“民政部调集了十二万石赈济粮,现在已经全部运到郓州各地,郓州各地的官吏正在分发赈济中。至于百姓来年春耕的种子,现在民政部正在筹措之中。”
李继业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现在已经入冬,各地百姓在秋收的时候,就已经将来年所需的种子筛选出来储备好了,剩下的粮食也已经全部晾晒储存了。所以百姓选取的种子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不会多留。所以现在民政部虽然四下花大价钱购买种子,但是却收效甚微,根本买不到啊。”
李继业点头,知道虽然用储存的粮食也能再选出一些作为种子,可是经过晾晒的粮食终归不如选取好的种子,来年能产出多少粮食就是未知数了,李继业可不想郓州今年闹洪灾,明年再闹饥荒,于是说道:“是啊,百姓不会为了一时之利而卖掉来年的种子,咱们也不能因为郓州一地,而让其余州县的百姓卖种子。”
“这样,”
李继业说道:“民政部通过实业司联系一些可靠的商贾,让他们立即去伪晋境内收购种子,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吴从汉问道:“那伪晋境内的百姓也是一样的啊,他们同样不会出卖种子的。”
李继业笑着说道:“伪晋境内的百姓大多贫困,如果以十倍的价格购买种子的话,他们是会卖的!”
吴从汉叉手领命。
接着李继业又对李魏和白济汛询问了一下,二人也将军政部和镇抚司稳定郓州地方的情况禀报了一番。
“主上,现在第一野战军和第三野战军各调动了一个营的兵力驻扎在郓州各地,一面协助民政部和当地府衙赈济灾民,一面弹压各地的游手和贼人,现在郓州各地非常稳定。”
李魏说完之后,白济汛也说道:“北镇抚司已经调集了大批人手前往郓州,入秋的时候也着实抓了一批趁火打劫的贼人。现在郓州各地基本清净,主上可以放心。”
李继业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看到吴从汉坐在一边还是眉头紧锁,便问道:“吴部长还有什么事吗?”
吴从汉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启禀主上,属下是在为钱粮发愁。”
李继业一听便明白了过来,今年天策府先是出动十余万大军西征,同时在北线还布防了两个野战军的兵力,在腹地也动员了一个野战军,如此规模的兵力调动必然会耗费巨量的钱粮。
再加上天策府各项重大项目的持续推进,以及郓州爆发的洪灾,今年冬天对郓州百姓的赈济,以至于天策府各项开支数额持续走高,完全可以用花钱如流水来形容。
“现在民政部有多难?”
吴从汉说道:“今年民政部的支出,已经超过总收入,超出部分相当于总收入的四成!”
这下李继业也是眉头紧锁,李魏和白济汛同样吃惊不已,二人心中暗道:要不是这几年天策府积累了一些家底,恐怕今年这个难关就过不去了!
“现在民政部还有多少家底,郓州的事情还能支撑吗?”
吴从汉说道:“主上,现在民政部的家底已经不多了,兖州各地的府库已经彻底搬空了,运往郓州的赈济物资还是属下从其余州县调拨过去的。”
“今年的各项税收已经基本收完了,民政部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才会有新的收入,可是天策府的各项开始却依然巨大,最大的包袱就是郓州,现在属下只能从各地州县的府库调集钱粮应急。”
说到这里,吴从汉站了起来叉手行礼,说道:“主上,按照属下的估算,各地州县的府库也支撑不到明年开春,而且各州县的府衙也要运转,属下也要给他们留下一些钱粮应急。所以,主上要尽快想办法了。”
李继业明白吴从汉这是真的没有主意了,否则不会将问题抛给自己,这几年来吴从汉这个民政部长干的还是非常称职的。
“是要尽快想个对策了。”
可是此时李继业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天策府的家底已经消耗差不多了,眼下这三、四个月的空档期怎么度过?
其实李继业也知道不少后世的集~资办法,比如建立钱庄,发行债券等等,可是这些办法一来不可能立即筹到钱粮,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者这些后世的手段也无法直接在这个时代使用,必须要在合适的机会下,用合适的手段来施展才行。
想了一阵,李继业只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借!
“主上的意思是,向各地豪族世家借钱借粮?”
吴从汉、李魏、白济汛三人都认为不妥,先不说能不能借到,就算是借到了,此举也会将天策府内部虚弱的情况散播出去,一旦让石敬瑭或者是耶律德光听到了消息,二人出兵来攻,那天策府拿什么打仗?
李继业苦笑着说道:“可是不去借,还有别的办法吗?”
众人也是默然。
忽然,李继业想到了实业司,便问道:“实业司的收入情况如何?”
吴从汉说道:“主上也想到了?现在实业司是收入还是可以的,不然天策府上下也无法正常运转到现在。属下可以从实业司各处截留一部分钱粮,可是却也无法抹平现在的亏空。”
李继业明白了,然后说道:“也就是说,现在只要筹集到一笔钱粮,就能将局面盘活了。”
“正是。”
就在这时,甄宁夕带着两名侍女走了进来,行礼之后,说道:“妾身打扰郎君议事了。”
吴从汉、李魏、白济汛三人急忙向甄宁夕行礼,然后便准备先行退下,却被甄宁夕拦住了:“我只说一件事便走,不会影响诸位与郎君议事的。”
李继业笑着说道:“夫人何事?”
甄宁夕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子,然后递给李继业,说道:“这是我甄家名下的所有商铺契约,一共是三十九处,这些商铺还算是赚钱,妾身知道近来天策府开支太大,所以便将这些商铺献出来。妾身已经给甄家去信,这些商铺近半年的盈利都已经封存入库,一共是十七万贯左右,此番也一并献给郎君。”
接着,甄宁夕从另一名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递给李继业之后说道:“这里面是甄家在兖州各地的粮仓,现有粮食二十三万石,请郎君笑纳。”
说完,甄宁夕便笑盈盈的看着李继业,一旁的吴从汉、李魏、白济汛都惊呆了,甄家这可是为了天策府毁家纾难了,于是不等李继业回复,三人便先一步朝着甄宁夕大礼叩拜。
甄宁夕自然也向三人还礼。
李继业看着面前的两个木盒,心中感慨万千,自己娶的这个老婆还真是赚大了。先是拿了甄家的铁矿和铁匠铺,接收了大批的熟练百工,现在甄家又送上了一大笔钱粮,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媳妇!
李继业此时也说不出太多的话语,只是感激的说了句谢谢,便一把将甄宁夕揽在了怀里,看得旁边的两名侍女顿时红了脸,吴从汉、李魏、白济汛三人见状也飞快的跑了出去。
甄宁夕这才反应过来,跺脚白了李继业一眼,然后嗔怒道:“郎君可是一方诸侯,要稳重些。”
李继业不以为意,大笑着说道:“此番夫人有大功,我要好好犒劳夫人,至于甄家,我看可以投钱入股实业司嘛。”
甄宁夕闻言先是一喜,甄家入股了实业司的商社,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是好的。可是甄宁夕紧接着便想到李继业提到的犒劳,瞬间也脸色发红,娇羞的跺脚便走,两名侍女跟着逃也似的跑掉了。
次日,吴从汉派人与甄家交割商铺和粮库,天策府的财政危急终于平稳度过了。
李继业也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安心过年,却接到了军情司送来的紧急军报,顿时没有了过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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