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翻飞带起积雪与泥土,尚未来得及落地便又被紧随而至的战马撞得粉碎。
千余杀气腾腾配甲带弩的轻骑奔腾而过,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率先于马蹄声而来的是冻土的震颤,李运蹭的一下跳起身来,凄厉呼喊。
“追兵来了!”
莫看张翠兰平时莽莽撞撞、咋咋呼呼,每到关键时刻却是比七尺男儿更加沉着冷静。
顾不得地上苏云忠渐渐被雪花覆盖的尸体,以刀鞘拄地撑起残破的身躯,冰冷的眸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狗日的有马,咱们跑不过他们。李运、尤二姐,组织列好阵型。拼死一个不亏,砍死两个血赚。”
虽是虚弱但却铿锵的声音让这些残兵败将重新找到了主心骨,所有能站起来的人都握紧了刀枪,汇集过来。
麟州左卫指挥使廖勇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涕泪交流。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要去与左帅解释清楚,我们是友军,不是盗匪…”
廖勇突然站起身来,就要朝着远处卷起漫天飞雪的方向奔去,却是被手疾眼快的李运一个腿绊绊倒。廖勇的几个亲兵见状拔出横刀指向李运,可李运却是半点不惧,一脚踏住廖勇的脊背,呸的一声,一口混合着血水的吐沫吐在廖勇的后脑勺上。
随后李运满是血丝的双眼扫过那几名亲兵,干哑的声音冷哼道。
“想死就再往前一步试试,爷们拿你们几个祭旗!”
几个亲兵看看趴在地上哀嚎的廖勇,再看看眼中杀意几乎快要溢出的李运,最后喏喏的放下了横刀。
“孬种!”
马蹄声渐进,张翠兰眯起眼睛,只看到漫天大如树叶一般的飞雪之中影影绰绰夹杂着无数黑点,连忙大喝一声。
“蹲下,是弩箭。”
寒冷的天气使军弩的筋弦不易蓄力,呼啸的狂风吹偏了箭矢的诡计,一轮箭雨虽是声势惊人,受伤者却是寥寥。
可即便如此,千余轻骑却也没有冲阵砍杀的意思,骑队呈扇形铺开,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用弓弩吊射,消磨猎物所剩不多的士气。
实在是那群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女子个个皮糙肉厚、蛮力惊人,自攻城开始一直到近几日的衔尾追杀,让己方死伤了不少袍泽。
反正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没必要在付出无谓的伤亡代价。
可三轮箭雨过后,象山寨这方依旧有几十人遭受了重创,削弱了本就为数不多的战力。
与其被这样慢慢磨死,不如殊死一搏。
张翠兰银牙暗咬,下定决心,站起身来挥刀拨掉迎面射来的箭矢,刀锋前指,高声怒吼。
“干他娘的!”
话音刚落,尤二姐将身子俯至极低,避开了大多数的弩箭,身形好似一只贴地而行的猿猴,悍不畏死的冲向对面的铁骑。
李运单臂扛起仅剩的一门没良心炮,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火折子,紧紧跟随在尤二姐的身后。
“荣非!你给我等着,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张翠兰扬天发出悲呛的怒吼,眼角恋恋不舍的瞥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兄长张俊,而后振臂扬刀,如同一头雌豹慷慨赴死。
剩余的象山寨众人紧随其后,人人面露决然之色。
原地独留快些哭死过去的廖勇和几十名不知所措的兵丁。
狂风忽然倒卷,使原本顺风而立的骑队阵型发生了些许的骚乱。
漫天的飞雪不知为何,其中竟是掺杂了无数被冰粒,噼里啪啦的击打在皮甲上、裸露的面皮上,隐隐作痛,睁不开眼睛。
“这里交给我,你们退回去。”
一道金光自闪过,震耳欲聋的吼声让冲锋的两百余人止住了脚步,一时间神情惊疑不定。
随后就见前方不远处的骑兵锋线有数人被撞飞,高高抛起后重重落下,砸的地面积雪和泥土翻飞。
“翠兰,是大人!”
扛着没良心炮的李运凑到张翠兰身旁,低声说道。
“现在怎么办?”
尤二姐也凑过来问道。
张翠兰紧咬着嘴唇,表情变化不定,思量片刻恨声道。
“姑且再信他一次,撤!”
呈扇形布阵的骑兵队伍中央竖立着一杆三角旗,被狂风吹拂的猎猎作响的旗面上隐约可见细柳.丙的字样。
荣非施展纵地金光神通,将前行路途上所有阻路骑兵尽皆蛮横的撞飞,转瞬之间来到那杆旗下,伸手便将端坐在马背之上的千户官薅了下来。
嘭!
身着轻铠的千户官被重重砸在积雪之中,气血逆行、眼冒金星、呼吸停滞、说不出话来。
“不想他死就全给我停手!”
荣非单手将险些晕厥的千户官高高举起,气沉丹田高声吼道。
在没有搞清楚具体状况之前,荣非本不欲多造杀伤,因此才第一时间控制住这支骑队的主将。
可周围的军士却恍似聋子一般充耳不闻,纷纷将手中的刀枪朝荣非是身上招呼。
荣非见状便双手抓住千户官的脚踝,将其当做人形盾牌转圈轮了起来,周围军士投鼠忌器,这才停下手来。
“我乃缉仙司捕头、当今圣上亲封天下第一名捕、汾城伯荣非,谁是管事的滚出来说话。”
荣非取出缉仙司腰牌举在手中,目光环顾一圈喊道。
周遭军士无人应答,只是握紧手中刀枪,杀意盎然地盯着荣非。
见无人搭理自己,荣非也不愿继续耗下去。
“大晏军律,主将身死,麾下部属皆斩。想死的话就尽管来,不想死就找个能拿主意的来。”
荣非说罢,便将那已经晕死的千户官夹在肋下,施展纵地金光神通重出包围。
骑队之中的两名副千户先喝住躁动的部下,低声商议一阵后,便有一人带着几名亲兵回返往凤县。
来到象山寨众人所在的地方,荣非止住身形,先将那名昏死过去的千户官丢给李运,叮嘱莫要伤了他的性命,而后身形一软跌坐在了雪地之中。
一路行来几十里路,施展了十几次纵地金光神通,已然是耗尽了体力。
“说说吧,我把你怎么滴了,干嘛死也不放过我?”
荣非朝着满脸铁青的张翠兰招了招手,语气虚弱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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