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接二连三的攻势打乱安茂德的心率和气息,从而让他算错了六十息,陆行此举,胆魄过人。”
“不过,照理说焚道仅能换来六十息才对,陆行为何能多出二息?莫非是因为那只落到陆行剑道上的火凤?”王琳背着陆行腾空而起,此地发生大战,光是熊王的一身气血便能惹来无数觊觎的精怪,再有陆行受到大道反噬,她要寻个法子为其疗伤。
余光一撇,一抹文气从下方激射而来,王琳并未出手阻拦,任由这抹文气重新回到陆行的心湖。
“好浓厚的文气,能如此挥霍文气的宝物,真是闻所未闻。”
山崖的另一边,一个隐蔽的山洞。
岱横眉看向外边,正好瞧见王琳背着陆行经过,他的手心再度冒出黑气,目光踌躇,犹豫了几息,终还是站起身子,心中作出决断:为了丑,陆行必须死,哪怕之后会被老王怪罪。
“等等,东边有股气息……至少是闻道!”岱前脚才迈出,后脚已然往回退,他一把抓起还在打坐修炼的桀,化为一道黑影向西面逃窜。
云上,王琳眯眼看着东面,元婴离体化为法相天地,贝齿紧咬舌,手指捏成禁术的起手印。
“哎——,龙虎山的小道姑,别急别急,小生没什么恶意。”来人头戴高帽巾子,衣着厚重白衣,面容上皆是寒霜,肋骨和衣角处的衣物多有磨损,似是从什么苦寒之地出来的。
王琳手指藏于衣袖间,作揖道:“后生王琳,见过儒家前辈,敢问有何指教?”
“小生平一,若是论此世骨龄,还没姑娘大呢。不过,若是算上往生,叫一声前辈并无不当。”平一说着,目光却尽是落到王琳身后的陆行,却又看得不止是陆行,似要透过他的胸口,直把心湖看穿。
平一的目光淡漠而有力,仿佛看穿一切,直看得王琳心慌,她往陆行身前一站,挡住平一的视线。
见此,平一笑道:“我与陆行有一断因果,小山是我昔日向文山讨要的,它躲在他心湖中十余年,也给他寻了不少麻烦。今日,我是来带走小山的,不过看陆行小兄弟的身体,相当不乐观。”
“小山,莫非说的是那藏有无数文气的小石头?”王琳眉目思索,她接着看向平一,冷声道:“我要带陆行去疗伤,此刻没工夫与你讨论其他事情,若是你要陆行的东西,那便等他醒了再说。”
平一目光转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琳,笑问:“姑娘要救陆行?”
“自是!”王琳点头道。
平一嘴角抹过苦笑,右手一探,轻声道:“小山,你出来吧,你所拖欠的因果,我替你担着。”
此话一出,一抹文气从陆行的胸口冲出,文山虚像来到平一的手心,先是对着陆行的方向倾斜一拜,再后便久久无动静。
“焚道六十息,这法子要有大毅力,大道受损,自身灵韵亦是受损严重。若是将陆行的身子比作一巷人家,焚道之后,便如地龙翻身后,一切都沦为废墟。”平一淡笑着摇头,“你救不了他的。”
“你那禁术就别用了,即便能送陆行的神魂回雪津城,往后也只能是一介凡人,此为下下策。”平一循循善诱,似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王琳问道:“前辈不妨直说吧,如何才能救陆行,您既然都说此为下下策,定然有更好的办法。”
平一接着道:“自是有的,就看姑娘愿不愿意了?”
“前辈直说便是,陆行是我小师妹未过门的夫君,我定会倾力救他。”王琳说道,语气果决。
“好,如此我便说了,”平一眼中无悲无喜,似乎对他来说,救陆行仅是为了偿还文山虚像所欠下的因果。
“你与陆行双修,用你的先天灵韵为他重新构建一切,助他涅槃重生。”
王琳呼吸一滞,亮丽的眸子跟蒙了尘一般,她低头,脑袋微偏,目光不知是看向自己的脚尖,还是看向肩上的陆行。
“前辈的话,有些荒谬了。若是您无事,请不要拦我,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救治陆行,若是他活不下去,便是命如此!”
平一的目光有些错愕,道:“瓜第之事,小生看得有些轻了。若是有冒昧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宽恕。只不过要救陆行的话,道理是这番道理。”
此番道歉的话说完,平一弯腰拱手,道:“小生告辞,两位保重。”
随后,平一化为流光遁走,消失在天际中。
盏茶功夫后,一处风景宜人的山谷,桃林后有一个山洞。
王琳静默站着,陆行正躺在她身前的青石上。她眉心微簇,目光涣散,手心牢牢捏着禁术,若是陆行的情况一有恶转,便用禁术将其送回雪津城,至少能保留神魂。
“铛!”玉柄塞子应声掉落,玉蝉从养剑葫中飞出,悬于王琳的身前,剑柄的玉缺处有零星光点。
“姑娘,我有一法子,既能唤醒你体内的灵韵,又能保留的你瓜第。但是,若想保留清白二字,怕是难了。”声音温婉,如一抹暖风散去了王琳心中积聚的寒意。
“姑娘何必作茧自缚?人生之事唯有舍得不变。若是姑娘觉得你心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天师算计于你,那你不妨想想,他可曾亏欠于你?”似有花香飘来,王琳只觉得身侧坐着一位大姐姐,正温柔地为自己逝去眼角的泪。
“救与不救,姑娘一念之间,旁人便是再劝,这种床第的事情,是说不出什么好结果的。”杨玉环没有再劝下去,她懂得女子被逼无奈时的心酸,便是她有心相救陆行,所能做的极限便是送上一份不必有瓜第之实的法门。
花香弥散,留下一个玉简。玉蝉化为流光回到了养剑葫中,玉柄塞子被一缕剑气盖上。
王琳默不作声,右手拾起玉简,用灵气激活,里边的法门便如流光幻影在她的目前过上一遍。
“的确,能保留瓜第之实,就是些许肌肤的碰撞在所难免,怕是会让你这混蛋白看了身子,”王琳两腮透红,紧咬下唇,道:“罢了,全当便宜你这混蛋了!”
女子向前一步,为躺在青石上的人褪去衣裳,再是玉手摸到自己的腰间,衣带渐宽、罗裳滑落……
秋风吹过,落下一地枯黄败叶,落叶堆在山洞门口,越砌越高,似乎里边藏着三月春的桃红。
日落黄昏,贾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陆行失踪,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由应天书院的弟子带回贾城,吓得贾城的县令从温润的白嫩肚皮上滚下来,先是号令所有的官差都出去寻找陆行的踪迹,再是马不停蹄地跑到应天书院,也好跟应天书院的贤人商量一番对策,毕竟人是在文道遗迹里丢的,论责任,书院要接大锅。
这一调动,搞得整个城池的居民风声鹤唳,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夜禁时都能瞧见一队队军卒持着火把奔走,听着接连轰隆的响声,北边和西边的城门似乎已经关上了。
偏南的一座简陋的院子,里边有一亩开垦好的菜地。
一名衣着朴素、面容丽美的妇人趴在门缝上,拧着眉,眼眶通红,似是哭过了。
“那个混蛋,不会真死了吧?”魏颖看清那些士卒的装扮,都是轻甲青衣,是贾城的城防军。
“应当不会吧……要不我去照南轩问问?话说辛乙呢,平日里就他跑得勤,关键时候没人影了,这憨货!”魏颖抬头,目光越过高高的院墙,看向照南轩的方向。
照南轩。
“我们打开文道遗迹后,世子没在里边,去向未明。”楚褚倚靠着柱子,掷声道。
小钰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一方手帕褪了颜色。
听到楚褚亲口说出,饶是柳丹扬都免不了面色凝重,足足缓了十余息,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需要我吩咐下去吗,战时动员?”
楚褚粗眉微抬,似是在拿捏着其中分寸,陡然他浑身杀气溢出,喝令道:“传我密令,调动三万黑骑至青州,于定辽、曲作和桦台待命,此三郡互为犄角。若有异动,可马踏幽州,夺下平原五隘!”
“诺,”柳丹扬面色沉重,谏言道:“大人要不要先回雪津城,也好能主持大局?”
“柳,记住你的身份,这不是你能议论的。”楚褚语气冰冷,杀气弥散,似乎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诺!属下失言。”柳丹扬弯腰拘礼,后撤步离开屋内。
楚褚看了眼身旁依旧哭哭兮兮的小钰,心头一笑,“到底是世子身边的丫鬟,寸步不离跟着我,这是防着我楚褚呢——”
书院,石亭中。
“庄由带着卓栋回书院了,等书院派人来,估计还有个五六天。我已经将能调动的势力都调动了,你们也别心急。”楚修明对着谭菁和韩瑞,正色道:“说几句不好听的,我等拼了命地寻找陆行的踪迹,但雪津城未必会领情。若是找不到陆行……”
“找不到陆行,那便一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雪津城责难,我去做质子。”谭菁的眼袋很重,许是有些时日没合眼了,这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的。
韩瑞连忙道:“师妹此言差矣,此番出现变故,责任在我,要为质子也得我来。”
谭菁再度道,这回声音大了几分,“陆行还不一定死呢,若为质子我的分量比你大!”
楚修明沉默不言,谭菁所说的,便是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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