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情况紧急,恕我无法向娘娘行礼,若是此间事罢我侥幸存一命的话,定会向娘娘拜首赔罪。」
陆行眉头都不眨一下,下垂的左右手各凝聚出一朵业火莲花,面对着四相神雷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小官人何需拘谨,您不是要带着小古和鸑鷟慷慨赴死吗?听着好一个壮志凌云的少年郎,就是苦了那些痴心于你的女子,倒是我说少了,该是苦了这北地的千万百姓吧。」
杨玉环的秀指捏着陆行的鼻尖,顺鼻骨而下似一座险峻山峰,她的另一只手落到陆行的高耸的喉结上,一触就缩。
陆行嘴角一抽,调侃不成反被调侃,幸好这里就他和杨玉环两人,若是被小钰她们得知,那可真就要找个地缝好好琢磨了。
「娘娘何故调侃我?正如娘娘当初所说,陆行寻古礼,对您心有尊敬。」调侃的事陆行打死都不会认的。
「轰隆隆!」正雷属阳,专灭妖邪鬼魅,对人的神魂有极大的杀伤力,
一道正雷劈下,刹那间其余三相神雷都因此黯淡,陆行等不到杨玉环的回答了,手持古刹如临大敌。娘娘以神魂降世,最怕、最畏惧的就是这等雷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硬接下,断不能让娘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蠢货。」杨玉环小声念叨,面上愤愤,正雷是天地至刚至阳的神雷,便是地仙的神魂都不一定能抗住,他陆行一个剑修如何能抗住?她心中有歉意,认为这三九天劫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招来的,照理说即便是完整的鸑鷟大道都不会引来三九天劫,何况眼下的鸑鷟不过是残道。
她抬头看天,目光穿透透过满天楼云,似是在看苍穹,又似是要看到九重天外。
眉眼塞满愁意,两鬓比芙蓉花色,她淡淡一笑,如昙花开过,「天,不予我大唐一丝怜悯吗?」
她下定决心了,大唐的罪过不应该由眼前的少年郎来承担,她是大唐的娘娘,更要担起属于她的责任,区区正雷、区区三九天劫,她愿以身试之,纵使蜡炬成灰。
正雷劈头落下,这是三九天劫的第一道雷,凝聚着天地对冒犯者的愠怒。
雷光中,陆行极力张大双目,雷至眼前他才领略到何为三九天劫的威力,剑道和鸑鷟大道被天道气息压制,仅凭他一柄长剑迎战,渺小如尘埃,而他的对手是同太阳般闪耀的天道。
「尘归尘、土归土,小古,下回找主人要瞪大眼睛,别找那些不知死活、自以为是的人,去找一个本分的剑修……」陆行呵呵笑了,许是觉得「本分」二字有些跳脱。
正雷压迫下,陆行几无反抗余地,古刹也随之脱手,从天空下坠。
此刻,陆行的余光瞧见了一个白皙的手,玉手握住下落的古刹,剑身一转,剑锋向天。
「是娘娘吗?娘娘不知太渊剑道,即便用上全力,怕也难以招架吧。」陆行喃喃道,双目有些迷糊了,大道被压迫的感觉如实回馈到他的身上。
「不是我。」杨玉环的手搭在陆行的肩膀上,偏头看向一侧,目光有惊异。
白衣女子脚踩太渊剑道,原本死寂的道韵重新活过来,它们化为一柄柄小剑围绕着白衣女子,大道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宽广,太渊剑道——二十九丈!
「小行,真给姐姐丢人!」白衣女子乘风起,挥剑斩正雷,仅一抹剑气便将正雷的余波扫荡得一干二净。
白衣女子持剑向天去,偏头的一瞬,只一双嗔怒丹凤眼,叫得天下男儿尽低眉。
「贼老天,想要我弟弟的性命,还得看我陆霜答不答应!」
陆霜一剑挥出,剑光藏三千剑意,其间藏着一个世界覆灭和新生的影像。这是凝聚了太渊剑道所有力量的一剑,这一剑若是旁人斩出或
许只能灭杀四相神雷中的一至两尊。可这一剑出自陆霜之手,莫说四相神雷会被此剑挑碎,便是整个三九天劫也会被彻底溟灭。或是更霸道一点,这一剑会裹挟三九天劫粉碎后的能量,一同向九天斩去。
于苍穹一侧远远观望的短发男子猛地瞪大眼睛,天眼射出神光探测三九天劫中的一切,他喃喃道:「守观,想不到你会留一道分身在这剑道中,看来人世间的情爱对你束缚极深。如此,我便能通过这一道分身推断出你的藏身所在了。」
短发男人的身前浮现一张九州舆图,他取出一个石刻的针,石针在舆图上高速旋转,寻求一个方位。
一道剑气冲出雷池,斩在九重天上,三九天劫开始溃散,所有的风雷之力臣服在这一剑之下,逐渐趋于平淡。
陆霜重新回到太渊剑道上,她的身影如光影闪烁,显得虚妄。
「小行,别来无恙,都回了雪津城还能生出这么多事情,倒是姐姐失了职,没事先帮你安排好。」
她也注意到了陆行身后的杨玉环,见对付的双手搂着陆行,她饶有兴致地问道:「就是不知这位……看着不像当代的人,您跟在小行的身边所图为何?小行心思单纯,或是会中你的美人计,其间对错我这个姐姐会替他一剑了清。」
陆行的眼中满是欣喜,贾城一别月余日,在外人的口中姐姐一直下落不明,作为弟弟的他真是日日担心、夜夜思念。
「姐、姐姐……」这会儿见到陆霜,他反倒有些拘谨了,双手贴着大腿,手指不自觉地捏住裤子的褶皱。
「你到底在哪里?你会平安回来吗?姐姐别笑话我,我真的好担心。」
陆霜听着陆行的话,眸子闪烁,她正要开口回答陆行的问题,右臂一动,忽地挥动古刹再向天空斩出一剑。这一剑是斩断暗中人的窥探,防止那些窝藏祸心的人找到她本体的位置。
杨玉环的眼中皆是诧异,说道:「姑娘是陆行的姐姐,您是当代守观吧?据说守观都活不过十八岁,您?」
莫要觉得这是多此一问,古籍记载,守观承受了天地恩泽,据说是皓月在人间的代理人,可夺月泽、可取星辉,但世间之事大多讲一个得失,守观在具有惊人天资的同时,也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守观一定活不过十八岁。因为在守观者十八岁的时候,天地会降下天劫,与陆行的三九天劫不同,守观引来的是六九天劫,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好似一盆炉火比之太日。
又挥出一道剑气后,陆霜的身体明显更加虚妄了,忽明忽暗的,似是随时会消散,她朝杨玉环说道:「能说出守观二字,你是道门的人?看着不像,道门的人精于算计,便是入局也不会亲自下场的,更不会如你这般以身犯险。」
她打量了杨玉环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是残魂,缺了两坡。倒是个可怜之人,看你并没有什么恶意,既然小行愿意接纳你,那我就不横插一手了。」
杨玉环郑重地点头,「姑娘方向,我对陆行绝没有恶意,只是先人之事未了,暂借陆行的气运避避。」
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直看得陆行插不上话来,眼看着陆霜这忽明忽暗的分身,陆行憋不住了。
「姐姐,这位是……」他要把杨玉环的身份说出,再是解释一下其中的来龙去脉。
「住嘴,你这张嘴,没点分寸!」陆霜甩出一道剑气封住陆行的嘴巴,训斥道。
「你也真是的,回回都给自己置于这等险境,我让楚褚跟着你时刻保护你的安全,你却让他带兵去天山前线,真是多此一举,战争是长久的事情,城地什么丢就丢了,迟早能打回来的。你好生想想,若是今日有楚褚在,什么欧隆、王举名不都是一拳一个,谁有能耐对你出手?哪里会引来如此麻烦
的三九天劫?」
见陆行的脸憋得通红,鼓着嘴想说话,陆霜也不好再堵住他的嘴,只一挥手就将剑气去了。
「可、可是你给我安排的秦武,他可是要带兵来攻打雪津城啊,这你如何说?」陆行赌气道,跟小孩子一样被姐姐一顿训斥,若是不能扳回一城,往后如何还敢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陆霜明显一愣,偏头看向南方,目光好似能看穿一切,她忽地笑了,「你说秦武带骑兵来雪津城?」
「怎么可以说是来?他领的是王举名的调令,私自调兵离开雪原塞城,定然是要来攻打雪津城的。若不是我派人拦住他,怕是此刻他已经兵临城下,以大池武卒的战力,守备空虚的雪津城城防军拦不住一个时辰。」
「便是来了又如何?他来也是来救你的,也算是姐姐给你留的后手,有他在,没几个人能伤你。」
「那他自可独自前来,为何率领万骑出塞城?」
「你这……是不信姐姐的话吗?」陆霜察觉到陆行口中的意思,柔声道:「命令是我给的。不领万骑的话,如何震慑城内的魑魅魍魉?」
「行了,也是姐姐疏忽,事先没跟你商量。别赌气了,好不好嘛,都是姐姐的错。」
陆霜眨着眼,也不在意此刻有外人,伸手弹在陆行的额前,声音酥酥的。
杨玉环掩嘴偷笑,心里因为这姐弟俩的玩闹乐开了花,这一刻也管不上什么仪容了,开心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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