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甜蜜的时候,听话这两个字,从来都能够让他所有的躁动和不安都平息下来。
他虽然浑身都是叛逆的刺,但在他心底,却是那样痴恋着苏言给他的温存和包容。
一听到那两个字,他便觉得安全。
可是现在他却好无力。
他是如此的蹩脚,除了虚弱地问上两句,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靠近苏言,所以只能孩子气的挂电话发脾气,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想想都觉得灰心。
他和苏言的感情仿佛是风中的浮萍,他能感觉到、能看到那柔弱的存在,却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也抓不住。
温子辰果然不一会儿就到了,夏庭晚没什么兴趣和他说话。
倒是温子辰很热心地加了夏庭晚的微信,说有情况马上告诉他。
夏庭晚想到和尹宁的关系,又加上苏言生病不愿意一直打扰,所以还是忍受着不适加了温子辰,一通过就把温子辰丢到了不能看到自己朋友圈的分组。
尹宁走后,夏庭晚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新家的床上,窗上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像是能看到秋夜里悄然飘落的落叶。
那一瞬间,难以形容的孤独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他把整个人都蜷缩进被窝,用皮肤轻轻摩挲着布料——好寂寞啊。
他好渴望苏言的拥抱,渴望让他脆弱得像是一只初生的小猫。
……
到了凌晨的时候,苏言和温子辰都给他发了消息,说尹宁没什么事,很普通的肚子不舒服,就睡在香山了。
苏言还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是温度计。
上面显示着36.5度,苏言多加了一句话:已经退烧了,没事的。
夏庭晚回了个“知道了”,然后才疲倦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过去,尹宁回到了天澜阁。
一天之后,他又开始表现得很不舒服,躺在卧室里和夏庭晚说自己肚子痛,要找温子辰。
闹了一下午之后还是说肚子痛,怎么也不肯吃晚饭。
赵南殊家里有点事,这两个星期都不在H市,苏言又感冒着,他不想去因为这些琐事耽误苏言休息,所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夏庭晚实在是心力交瘁,他不知道该拿尹宁怎么办,感觉自己都要被折腾得生病了似的。
最后他还是顺从了尹宁的意思。
这次他甚至根本就没联系苏言,直接找了温子辰,又让温子辰带尹宁回香山住了一夜。
但是夏庭晚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居然变本加厉了起来。
尹宁再回来之后,隔了两天又换了个理由,说自己头疼。可是夏庭晚摸尹宁的头,却一点也不烫。
尹宁当然闹的也还是一样东西——要温子辰来陪他。
夏庭晚这次实在是难以容忍了。
其实第二次尹宁再闹,他已经起了疑心。他也是从孩子时代过来的,这种小伎俩,说实话并不难猜。
他和尹宁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太让小朋友不开心,所以一次两次装病找温子辰,哪怕让他在温子辰面前很难堪,他也还是忍了。
可是到了这第三次,他也是有些来了脾气。
他是真心对待尹宁的,尹宁可以不原谅他,可是这样一直蒙骗糊弄他,实在让他觉得憋屈。
他没有对尹宁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直接拆穿尹宁,而是尽量平静地蹲在床边说:“宁宁,我不是不让你去香山,但是你这样一直生病,我真的很担心。你让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开些药,让我放心一下,然后我就送你去香山。”
“我不要去看医生。”尹宁缩在被窝里,他不看夏庭晚,只是执拗地偏过头看着床角。
男孩毫无顾忌的神情和举止让夏庭晚都觉得有些恼火起来。
“宁宁,你必须得跟我去医院。”夏庭晚盯着尹宁,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和你商量,既然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尹宁不由楞了一下,他抬起头,一双黑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夏庭晚。
夏庭晚从来没有对尹宁这么强硬过。他也从来没想到过,原来他也会生尹宁的气。
他以为自己的歉疚和负罪感,会让他完全包容一切。
可是原来真实相处起来,那实在是太过理想化的想法了。
更何况,夏庭晚本身就是一直被苏言宠着的小孔雀。他习惯被捧在手心里,对于照顾另一个受过伤的孩子,他的确是生疏而笨拙的。
“我、我不去……”尹宁再次开口时,语气明显有些游移,不似刚才那样的坚定。
“你一定要这样的话,”夏庭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见尹宁还是不肯松口,最终只能继续道:“我会找苏言找儿科医生过来,仔细给你检查一遍,让苏言也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这是他的杀手锏。
果然,听他提到苏言的名字,尹宁便一下子坐了起来。
小男孩手指攥着被子,眼神里满是紧张,又隐约带着些恼怒地瞪着他。
夏庭晚硬下心,站起身说道:“你换衣服吧,我去外面等你。”
夏庭晚是对情绪观察很锐利的人。
虽然温子辰和苏言都没和他说过什么,他也能很清楚地察觉到——尹宁对温子辰是亲近和依赖,但是对苏言,尹宁却有种下意识地、对父亲威权形象的敬畏。
说白了,他当年不也是一样吗。苏言是温柔的,却也有种无形的威严和分量感。
哪怕在他最任性顽劣的时候,他心底对苏言也始终保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尊重,苏言从不凶他,但是一沉下脸来,他就本能地想要求饶。
对尹宁的感觉,他当然是能够意会的。
夏庭晚走到客厅等尹宁,他刚才站起来得猛了,竟然觉得头有点晕。
这两天他心情和状态都很差,吃饭也吃得不规律,感觉脚下有点发虚,勉强拿了块巧克力含在嘴里,也没太在意。
不一会儿工夫,尹宁穿着浅蓝色外套低着头走了出来,他并不理夏庭晚,就只沉默地站在那儿。
夏庭晚没说什么,走在前面开了门,可是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却发现电梯在维修中不能运行,一时之间不由有点烦躁起来。
他住在十五层,其实平时的话,走下去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
夏庭晚回头走到尹宁身边,拉住了尹宁小小的手,两个人走下了几节台阶,夏庭晚想了想,还是无奈地说:“宁宁,能下楼吗?头会不会晕?要不要还是请医生过来?”
他的确基本上肯定这小孩是在装病,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也还是担心着尹宁的。怕尹宁真的生了病,下楼头晕不舒服,却又倔起来不肯和他说。
但没想到尹宁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猛地抬起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庭晚不由愣住了,尹宁盯着他,眼神是急切的,可里面却又含着浓浓的愤恨。
尹宁真的好恨他。
他的心里一瞬间空落落的,在一片茫然中,伤心的感觉又从其中渗了出来,他站在楼梯台阶上顿住脚步,低下头轻轻地问道:“宁宁,其实……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生病?”
他到底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当面拆穿了尹宁的谎言。
尹宁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想到夏庭晚问得这么直接,脸色一下子泛红,眼角更是一阵轻微的痉挛,红得厉害:“我、我……”
“你第一次生病,我半夜折腾了一大圈,把苏言也叫醒了,但是其实那一次开始你就在骗我们。”
“我没有!”
尹宁听他说到这些,神情激烈地想要挣脱夏庭晚的手,他死死地盯着夏庭晚,眼神里又再次浮现出了他之前撕画本时那种阴戾和暴躁的神情。
夏庭晚下意识地握紧男孩的手,慢慢地继续道:“然后是第二次,再然后是这次……”
“我说了,我没有!”尹宁大声地吼着。
他猛地甩手,见还是甩不脱夏庭晚,忽然就失控一般狠狠推了一把夏庭晚。
“砰——”地一声。
夏庭晚怎么也没想到尹宁会这么用力地推他。
他本来就有些虚弱,甚至没来得及握住栏杆,就一个踉跄,直接从楼梯差四五阶的地方重重摔了下来。
“我没……”尹宁还在喊着,可是这次他还没喊完,就慌张地看向了滚坐在楼梯间大理石地板上的夏庭晚,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间,夏庭晚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突然的腾空紧接着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他的身体贯穿,他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了一个刹那。
夏庭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一时之间分辨不清自己身体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下意识地扶着栏杆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刚一用力,他就克制不住地一声惨叫出声——
他这才意识到是右脚在钻心地疼。
夏庭晚满脸冷汗地低下头,隔着软皮鞋看不出脚的伤势如何,可是左腿的裤子却被楼梯栏杆上的铁雕花给滑破了长长一条,大腿侧边的血肉也被划破,此时看起来鲜血淋漓得很是吓人。
但尽管如此,他好歹也渐渐恢复了清醒,意识到自己应该只是外伤,顶多就是右脚骨折,但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尹宁这时才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见到他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坐在他面前,小小的脸上惨白一片,嘴唇因为惊恐而不停地哆嗦着语无伦次:“我、我……”
夏庭晚看着面前的尹宁,小男孩刚一开口已经害怕得流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嗓音都抖得像是破碎了一般。
那种无措和恐惧,是装不来的。
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一阵心疼。
他明白的。
他刚知道自己撞了人的那一天,也是一样的。
他在医院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恐惧好像一口深井,而他在无限坠落。
夏庭晚轻轻地吸了口气,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轻微痉挛着,慢慢地伸出手,终于还是摸了摸尹宁的脸蛋。
尹宁再也克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别怕。我没事。”夏庭晚挣扎着露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微笑。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拨通了苏言的电话。
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疼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他实在是痛得说不出长串的话来,颤抖着把手机递给尹宁,声音越来越小:“帮、帮我,叫苏言哥哥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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