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包兴镇。
此时距离日军攻陷无锡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而且南京的伪维新政府也已经成立了将近半年时间,所以无锡的秩序已经逐渐恢复。
徐六福一大清早就出了门,直到很晚才回来。
回到家里之后,家人发现徐六福满脸的苦色,原来徐六福是被叫到无锡开会去了,伪维新政府的无锡市长下了个命令,要求各乡各镇如数缴足今年的秋粮,鬼子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减免三年的钱粮,结果才一年不到就要纳粮了。
“爹,你怎么了嘛,愁眉苦脸的?”饭桌上,女儿徐筱雅问道。
徐筱雅是上海沪江大学的大学生,之前因为无锡时局始终不稳,所以被徐六福留在上海不许回家,直到现在无锡的时局渐稳,徐六福才终于允许女儿回家,对这个宝贝女儿,徐六福着实是宝贝得紧。
徐六福不想让女儿担心,摇头说:“没事,没事。”
“爹,你又骗我。”徐筱雅不依道,“你就是有事。”
徐六福心下叹息,爹就是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不过表面上却笑着说:“真没事,就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逃难的流民,看着怪可怜的,所以心里不怎么得劲。”
“逃难的流民?”徐筱雅闻言立刻埋怨说,“爹,那你怎么不领家里来?”
“傻丫头。”徐六福苦笑说,“你爹又不是开救济院的,哪救得了那么多的流民?”
“爹你好冷血,你都不知道那些流民有多可怜。”徐筱雅立刻撅起嘴巴,然后推碗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说,“我不吃了。”
徐六福摇摇头,也舍不得说句重话。
徐筱雅毕竟年轻,根本不知道她父亲暗地里为祖国抗战做了多大的工作,又救活了多少无辜百姓,她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阁楼,想要进门,忽然感到身后好像有人,当下猛然回头往身后看,结果真看到身后很突兀的多了一个身影。
徐筱雅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大喊,可是不等她喊出声,那个黑影便立刻一个箭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小嘴,又把她拖进了阁楼,然后把她顶在了门背后,徐筱雅被顶在门后动弹不得,不过鼻际便嗅到了浓烈的雄性气息。
长这么大,这还是徐筱雅第一次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当然这不是自愿的。
阁楼里的电灯亮着,所以徐筱雅很容易就看清楚了这黑影的长相,目光犀利如剑,五官轮廓刚毅俊朗,长得居然还挺不错的哟,就是气势实在太过骠悍,徐筱雅就没有见过如此骠悍的男子,比她的那些男同学可是有男子气概多了。
然后,徐筱雅的脸就莫名的烧起来,好烫好烫。
像徐筱雅这样清纯的姑娘,对这种有一定社会阅历又从头到脚充满浓烈的雄气荷尔蒙气息的男子,总是缺乏抵抗能力。
徐筱雅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不过,钻山豹却根本不知道被他制住的这个漂亮姑娘正在想些什么,他只专注于自己此行的任务,他是前来打前站的,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确定徐六福有没有叛变,尽管徐锐对自己的眼力很自信,但人心难测,而且此行任务又关系着一家制药厂外加一家化工厂的全套设备,所以无论多谨慎都是应该。
“嘘!”钻山豹腾出右手,竖指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松开捂着徐筱雅的左手,同时脚下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并没有离得徐筱雅太远,这样一旦徐筱雅不听话想大声示警,钻山豹也能够及时阻止。
徐筱雅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几乎因为缺氧而窒息,直到清冷的空气吸引肺里,徐筱雅才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问道:“你是谁?”
“姑娘,你搞错了。”钻山豹把脸一扳,立刻流露出以前当土匪时的匪气,说道,“现在是我问你答,答对没奖,可你要是答错了,嘿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徐筱雅却是一点都不害怕。
“明明就不是坏人,却非要装成坏人。”徐筱雅撇撇嘴,说道,“不用你问,你都告诉你吧,我姓徐,叫徐筱雅,我爹就是徐六福,包兴镇维持会长,不过我向你保证,我爹以前没做过亏心事,以后也不会做,除了这些,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呃啊?”钻山豹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如此配合的人质他真没见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徐筱雅得意的说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钻山豹,咦?”钻山豹先是下意识的回答了,然后立刻又反应过来,惊咦了一声说,“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嘻,愣头愣脑的,好笨。”徐筱雅却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都说笑靥如花,这漂亮女生笑起来真的像盛开的花朵,好看,钻山豹一时之间竟是看得有些傻了,天可怜见,这家伙虽然是土匪出身,早年间打家劫舍也是做惯了的,却还真没有碰过女人,更没有领略过情事,竟是有些傻了。
“钻山豹我问你,你来我家想要做什么?”徐筱雅又问道。
“我……”钻山豹刚想要回答,阁楼下却忽然响起脚步声,遂即徐六福的声音便从楼下传了上来,“筱雅,是谁在你房间呢?”
钻山豹如梦方醒,一把又从背后抓住徐筱雅,再厉声喝道:“徐六福!”
听到女儿的闺房里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徐六福吓了一跳,赶紧蹬蹬蹬上楼,然后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从身后环住了他宝贝儿女的脖子,那年轻男人手里居然还有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正抵在他女儿的脸蛋上呢。
徐筱雅也很配合的哀哀的叫了声爹。
“别,别别别。”徐六福赶紧摇手说,“壮士别冲动,有话好说。”
“徐六福,你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钻山豹终于想起此行任务,狞声说道,“上次你暗中帮助游击队的人,让他们在你家养伤,这没冤枉你吧?小岛太君已经知道这事,今天我就是奉了小岛太君的命令,来找你算账的。”
徐六福神情惨然说:“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老朽也无话可说,我只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呃……”钻山豹这戏便唱不下去,他没想到徐六福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不过,由此也足以证明徐六福并没有投靠鬼子,要是徐六福已经投了敌,无论他跟无锡宪兵队之间有什么约定,都不是这反应。
当下钻山豹拿求助的眼神看向窗外。
接着窗外人影一闪,又一个人影穿窗翻进阁楼。
“徐长官?”尽管隔了快一年时间,徐六福却还是一眼就把徐锐认出来。
“六叔。”徐锐先向徐六福鞠了一躬,又扭头训斥钻山豹,“豹子,还不赶紧放人,我早就跟你说过,六叔根本不可能投靠小鬼子,因为六叔就不是那样的人!你小子却还是背着我搞出这名堂,真不像话,赶紧给六叔道歉!”
这不是你的命令么?怎么错的还是我?钻山豹心下腹诽,不过还是乖乖的上前来,郑重的给徐六福鞠了一个躬,再说了声对不起。
徐六福连忙说不敢,又问徐锐:“徐长官,你们这是?”
“六叔,你又见外了不是。”徐锐嘿然说,“叫我阿锐,或者大侄子也行,这次来,我就是去上海正好路过包兴,顺便过来看看六叔你。”
“这样啊。”徐六福一听就明白了,是来借宿的。
当下徐锐点头说道:“成成,总共来了几位同志,我这就让人安排夜饭。”
“六叔,不麻烦了,我们已经吃过了。”徐锐说,“就是有个事得麻烦六叔。”
“大侄子你尽管说。”徐六福连忙说道,“只要是老叔做得到的,一定照办。”
徐锐说:“是这样的,待会我就得动身前往上海,不过还有五十多个同志,可能需要在六叔的家里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们的食宿还得麻烦六叔提供,不过六叔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照价付给食宿费。”
“大侄子,这就是你见外了。”徐六福说,“到了六叔家里,吃住还得付钱?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六叔这张老脸往哪搁?”
这个时候,徐筱雅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爹,他们谁呀?”
“他们呀,是新四军的同志。”徐六福也没有隐瞒女儿,又拉着徐攸雅对徐锐说道,“大侄子,这是你妹子,你六叔就这么一个女儿。”
说完,徐六福又对徐筱雅说:“筱雅,快叫哥。”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有这么奇妙,徐筱雅扭头看了眼钻山豹,然后对着徐锐甜甜的喊了一声:“哥。”
“嗳。”徐锐应了一声,说,“你看,哥这次来得匆忙,也没给妹子你准备什么礼物,要不然这样,你想要什么礼物尽管告诉哥,哥这次去******你捎回来。”
“真的?”徐筱雅立刻喜孜孜的问,“哥,我想要什么礼物都行?”
“筱雅,别胡闹。”徐六福赶紧制止,徐锐却笑着说,“什么都行。”
“那……”徐筱雅美目一转,说道,“我想要一支枪,一支勃郎宁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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