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东门,大舞厅。
一袭淡妆的柳眉,正站在麦克风前婉转的唱着舞曲《天涯歌女》。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伴随着婉转的歌声,舞厅里的数百舞客搂着各自的舞伴,或者百乐门的交际花,正在翩翩起舞,其中不乏诸如傅筱庵这样子的政界名流,而事实上,今晚的这场舞会,就是上海各界专门为傅筱庵钱行的。
因为傅筱庵马上就要去南京当政务院副院长。
舞池北侧的贵宾休息区,是一整排的长沙发,这些长沙发上也同样坐满了名流,并不是所有的政界名流都喜欢跳舞,事实上,对于许多老派出身的名流来说,跳舞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反不如听听戏、打打牌更有意思。
但是今晚的这场舞会却不能不来,所以只能在贵宾休息区里坐着。
在这些休息的贵宾中间,有一个颧骨高高突起的男子显得最醒目,因为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只有他一个孤伶伶的坐在最前排,身边一个伴都没有,只是在他所坐的沙发四周,却环伺着如狼似虎的八条大汉。
而且,这八条大汉全都穿着黑衣,衣襟敞开,露出腰间的盒子炮。
放眼整个上海滩,眼下敢如此张扬的,除了张啸林绝没有第二人!
没错,这个颧骨突起、外形十分阴冷的男子就是青帮大佬张啸林。
六个月前,杜月笙几经考虑之后,最终决定离开上海、远走香港,杜月笙一走,黄金荣又已金盆洗手,张啸林便立刻成了上海滩唯一的青帮大佬,一时间当真是风头无俩,不过此时杜月笙的影响犹在,张啸林还不敢做的太过分。
直到三个多月前,张啸林终于跟影佐祯昭勾搭上,当上了东亚和平促进会会长。
搭上日本人之后,张啸林便立刻一改之前的低调,开始大肆吞并杜月笙的势力,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杜月笙在上海辛苦经营数十年的根基,便几乎被张啸林给连根拔起,由此张啸林也成了跺一跺脚、上海滩便要震三震的风云人物。
世人皆以为张啸林跟杜月笙交称莫逆,却不知道,张啸林对杜月笙的怨念之深,是超乎想象的,所以一旦给予他机会,张啸林便开始不遗余力的抹除杜月笙的痕迹,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杜月笙留在上海滩的痕迹便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今晚,张啸林便要着手抹掉杜月笙最后的痕迹。
杜月笙留在上海滩的这个最后的痕迹,就是百乐门的头牌交际花,柳眉。
杜月笙离开上海去香港之前,每周至少要来百乐门一次,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专门来给柳眉捧场的,几乎是从柳眉出道的那天起,杜月竹的这个习惯就一直没变过,只要他人在上海就必定去,所以满上海没有人不知道柳眉是杜老板的禁脔。
张啸林冷冷的看着台上正在献唱的柳眉,眸子里有异样的情绪正在涌动。
杜月笙,今天晚上,柳眉就要从你的女人变为我的女人,从今往后,上海滩就再没有你的立锥之地,而我张啸林,也将成为上海滩真正的地下之皇!
这时候,柳眉的一曲〈天涯歌女〉已经进入到尾声,张啸林打了个响指。
旁边守着的一个青皮便立刻会意,再一挥手,不远处百乐门的一个服务生便立刻捧着一束鲜花登上舞台,递到了柳眉的手里。
柳眉一边唱,一边接过那束鲜花,顺势还瞅了一眼上面留下的便条。
看到落款是张啸林,柳眉的花容便微微一僵,连歌声都险些走了调。
徐锐、王沪生还有四言三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进了大舞厅,至于地瓜,一进百乐门大门便不知道跑哪去了,这小子到了百乐门,简直就相当于回家了。
看到王沪生自一进门就把目光落在舞台之上,徐锐便立刻猜到,舞台上那个明**人的歌女,多半就是老王的老相好柳眉了。
必须得承认,老王的眼光确实是非常不错的。
难怪当初在大梅山,王沪生瞧不上千叶花子,因为无论从外形、气质还是才艺,千叶花子都明显不如这个柳眉。
王沪生直直的盯着舞台上的柳眉,竟是痴了。
悠忽之间,王沪生的思维便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一个晚上。
王沪生犹记得那是个冬日的晚间,天上下着阴冷的冻雨,不过再冷的冻雨也没有从他爱人嘴里说出的话更伤人,王沪生依然记得,柳眉是这样说的,我喜欢优裕富足的生活,你能够给我吗?我喜欢鲜花掌声聚光灯,你能够给我提供这些吗?
王沪生无言以对,因为他根本提供不了这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柳眉离去,然后眼睁睁看着柳眉坐上青帮大佬杜月笙派来的豪华轿车。
从那一刻起,王沪生就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一直到今天,都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王沪生原本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柳眉,等再见到柳眉时,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可是等到真见了柳眉,王沪生才发现他根本就错了,他根本就做不到心如止水,舞台上的那个女人轻易的勾起了他的思绪,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
王沪生站在大厅的角落,就那样痴痴打量着台上的柳眉,不过台上的柳眉却并未注意到大厅角落的王沪生。
直到一曲唱罢,王沪生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对徐锐说:“老徐,我们走吧。”
“走?”徐锐扬了扬眉毛,问道,“老王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这就走?”
“嗯,这就走。”王沪生摇了摇头,又叹息说,“见她一面就足够了,我跟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风月场所上的交际花,她追求的是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而我呢,只是一名革命战士,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徐锐闻言哑然,因为王沪生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走了,走吧。”王沪生叹息一声,转过身就往二楼门厅走。
徐锐耸了耸肩,转身跟上,田言赶紧跟上,一边又问:“二少,要不要叫地瓜?”
“不用叫他了。”徐锐却摆摆手说,“他刚才不说了么,他姐就在百乐门,所以今天就算是给他放假,让他们姐弟两个……咦?”
说到这,徐锐忽然轻咦了一声,住口不言。
王沪生也是脚下突然一顿,也反应过来了。
地瓜的姐姐,不就是上海特委书记老叶么?
老叶的身份非常的神秘,杜兴还在上海时,上海地下党的同志都知道老叶的存在,但是除杜兴以外,谁都没有见过,杜兴调南京以后,老叶接替杜兴担任上海市特委的书记,但是她下达指令、部署任务都是通过电台或者便条,从不显身。
所以直到今天为止,就连吴寒都还没有见过老叶其人。
可现在,地瓜却说,他的姐姐就在百乐门。
难道说,老叶会是百乐门的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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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休息区。
看到柳眉唱完一曲,便缓缓起身,准备接受柳眉的当面致谢。
因为按照这里规矩,对于打赏五百以上的恩客,歌女或者交际花是要当面致谢的,张啸林在刚才的那束鲜花中,还附赚了一张面额一千法币的银行本票,这算是大额打赏了,按照上海滩娱乐场所的规矩,柳眉必须得过来当面致谢。
果不其然,柳眉在下了舞台之后,并没有立刻返回后台休息,而是向着贵宾休息区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张啸林的嘴角便立刻勾起一抹狞笑,就算你是杜月笙的女人又怎么样?只要我张啸林高兴,你就得乖乖过来跪舔。
柳眉款款走到张啸林面前,先裣衽施礼,然后起身微笑着说:“谢张老板赏。”
“小意思,你不必放心上,只是不知道,柳小姐能否坐下来赔老夫喝杯茶?”张啸林说话时,阴冷的三角眼就直勾勾的盯着柳眉鼓腾腾的****,丝毫不加掩饰他内心的淫念,张啸林甚至还在想,早听说杜月笙一直对这小****礼敬有加,从未用强,没准我老张还能啖得头汤呢,嘿嘿嘿。
柳眉的娥眉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然后婉言拒绝道:“张老板,按说我不该拒绝,可是我身子有些乏,所以想先回去休息下,这点,还请张老板多多包涵。”
“这么说,柳小姐是不肯给老张我面子喽?”张啸林立刻目光一冷,阴恻恻说,“也就喝杯茶的事情,难道真就能够累着柳小姐不成?”
柳眉的表情便变得十分勉强,蹙着秀眉说:“张老板,我今天真是乏了,要不然,我改天再专门来向您赔罪,您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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