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关于中国事务,在美国政府内部就存在两种声音。
一种声音以美国驻华大使詹森为首,认为国民党是中国唯一的执政党,所以美国政府理应与国民党合作,但以史迪威上校为代表的另一种声音认为,美国政府应该以更开放、更包容的心态去接触、甚至接纳中国共产党。
不过,史迪威的地位显然没法跟詹森相比。
既便史迪威不久前晋升为陆军准将,与詹森之间的地位仍然相差悬殊。
所以罗斯福根本就不会考虑史迪威的意见,而是更加相信詹森的判断,而事实上,美国政府也是到了史迪威当上中国战区的总参谋长,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之后才终于跟中共有了接触的意愿,这才促成了迪克西使团的延安之行。
但是,现在,罗斯福却根本不会考虑跟中共有任何接触,一来国民党的腐败无能还没有彻底的展现出来,二来中共的力量还非常弱小,至少表面上远不如国民党,所以,罗斯福绝不会冒着得罪国民党的风险去接触中国共产党。
当下罗斯福摇头说:“接触中共的事就算了,不过,既然是国民政府影响不了徐锐的淞沪独立团,那就按威尔逊上校说的那样,赶紧将旅居上海的三千多美国侨民紧急撤离,记得要跟日本政府做好沟通,以免发生误会。”
“好的。”赫尔点点头,转身去了。
……
与此同时,在上海。
徐锐风风火火的走进团部,问杨瑞道:“情况有多糟?”
“情况简直糟透了!”杨瑞阴沉着脸说,“从今天凌晨开始,杨树浦、虹口、闸北、租界中区、租界西区及龙华,甚至浦东,就陆续出现伤寒病例,其中尤以闸北的人数最多,截止现在,患病人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人!”
“两千人?”徐锐闻言顿时心头一沉。
他原本以为第一天的病例数量会破千,可是现在看来,他的估计还是过于保守了,今天一天,上海的伤寒病例数量就有可能破万!
杨瑞又接着说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部队并未遭到波及,还有周边嘉定、青浦以及松江三县也没有爆发疫情。”
“不可掉以轻心。”徐锐沉声说,“一定要继续强化戒严,严防人流往来!”
杨瑞重重的点头,说:“团长放心,我已经将所有的民兵队全部动员起来,在各个路口设立了哨卡,并且派出一千多支巡逻队,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的上街巡逻,没有团部签发的通行证,所有人等,一律禁止上街!”
说话间,地瓜领着中山医院的院长走了进来。
徐锐便赶紧站起身,上前向老院长立正敬礼。
“吴老!”敬过礼,徐锐沉声问道,“隔离已经完成了,我们已经在各个街区建立了十几处隔离区域,一旦发现疑似病人,便立刻强制接入隔离区,还有最近这段时间,所有人等一律禁止上街,禁止病原继续传播。”
老院长叹息说道:“此时戒严略显有些迟了,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徐锐又接着问道:“吴老,这方面您是专家,再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就是全力收治患病人群,伤寒病来得快,但是去得也快,只要撑过半个月,就基本无事了。”老院长又叹息了一声,黯然说道,“但是老朽在这说句不中听的,从目前的情形看,伤寒病菌已经大规模传播开来,最终患病人数极有可能超过百万人之巨,目前储备的药品恐怕是不敷使用。”
旁边的杨瑞等人听了后不寒而栗,一百万人?那得多少药?
徐锐说:“吴老不用担心,我们会通过各个渠道调运药材。”
“那也没有用,面对这么庞大的患者数量,从各地调运药材只能是杯水车薪。”老院长摇头叹息道,“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刚送走中山医院的老院长,一营长石长庆又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团部。
“团长,团长!”石长庆一进团部就开始大吼大叫,“团长呢?团长他人在哪?”
徐锐黑着脸从洗手间出来,没好气的道:“什么事?就连拉个屎都不让人安生。”
石长庆便赶紧挺身立正,先向徐锐敬礼,然后说道:“团长,好多洋人想出逃。”
石长庆的一营负责的是整个公共租界的全天候戒严,所以最先发现洋人出逃的也是一营官兵,由于洋人没有团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一营官兵自然是不肯放行,但问题是,到了后来要出逃的洋人竟然越来越多,情势眼看着就要失控了。
石长庆闻讯之后,便赶紧亲自跑来团部向徐锐报告。
“洋人要出逃?”徐锐皱眉道,“都有哪些国家的?”
“基本全都有。”石长庆回答道,“英国的、美国的、法国的、意大利的,比利时的,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国家,都有,不过最多的就英国人还有美国人,拖家带口的,那阵仗老吓人了,我担心会出大事,要不团长你亲自过去看一下吧?”
徐锐也是不敢怠慢,当下带着卫队直奔公共租界而来。
刚一进入公共租界,徐锐便立刻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只见大街上小巷里,全都是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洋人,这些个洋人大多都显得神情惶然,显然,已经大规模爆发的伤寒病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所以他们想要逃离这座沦陷之都。
事实上,想要逃离上海的不止美国人,还有几乎所有的洋人。
面对这么多的洋人,负责戒严的一营官兵也是很紧张,毕竟,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始,洋人在上海作威作福的时间已经将近百年,这么漫长的岁月,足以将洋人高高在上的印象,铭刻进好几代中国人的骨子里。
尽管徐锐出现之后,将民族自尊和自信带回给了他们,但是要想根除这种恶劣影响,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事实上,既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在中国全面崛起后,仍有许多中国人习惯性的跪舔西方。
徐锐来的正是时候。
一名英国侨民因为情绪激动,反手掏出左轮手枪试图威胁戒严的一营官兵,看到这,其余的各国侨民有样学样,全都掏出了各自的佩枪,戒严的官兵便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拉开枪栓推弹上膛,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持枪的洋人。
这时候,徐锐也难免有些紧张,枪杀个把洋人他不怕,因为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将事情圆过去,西方各国政府也断然不至于为了个把人的性命而跟中国交恶甚至开战,但是如果一家伙杀掉几百甚至上千个洋人,那后果就十分严重了。
这样一起严重的流血冲突事件,足可以改变国际局势。
好在这个时候,英国驻沪公使史蒂芬男爵带着租界工部局总董事乔纳森赶到了。
跟史蒂芬和乔纳森一起过来的,还有弗格森准将以及几百名英军,弗格森准将和几百名英军原本就是来维持侨民的秩序的,见状便赶紧把现场给控制了起来,将情绪激动的西方各国的侨民,跟独立团官兵隔离开来。
侨民不知道独立团官兵的厉害,但是弗格森和英军官兵是知道的,他们知道对面的独立团官兵可跟别的中国军队截然不同,他们是真的不把西方人放在眼里,如果各国的侨民闹得太凶的话,这些家伙是真敢开枪的。
局面控制住了之后,史蒂芬便立刻找到了徐锐。
史蒂芬是来找徐锐兴师问罪的,上午参加完新闻发布会之后,他一回到公使馆,就开始安排英国侨民撤离,伤寒病的大规模爆发已经是在所难免,由于药品全部遭到管控,医疗资源被淞沪独立团强制征用,旅居上海的一万多英国人就没了保障。
这时候,为了英国侨民的安全,撤离上海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只不过,由于吴淞口被沉船封锁线封堵,外面的船只进不来,里边的船只又出不去,所以只能走陆路先到金山卫,然后从那里上船,但是金山卫现在是日军地盘,所以除了跟淞沪独立团接洽,还得去跟日本人接洽。
结果跟日本人的接洽还没结果,这边就出事了。
史蒂芬立刻来找徐锐兴师问罪,按照他的逻辑,你们中国人抢了我们英国侨民的医疗资源也就罢了,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可是现在我们英国侨民要撤离上海,你们居然也不放行,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们中国人还真想骑在我们英国人头拉屎撒尿?
当下史蒂芬语气生硬的说:“徐团长,我想请问,你们淞沪独立团拦住西方各国旅居上海的侨民,坚持不肯放行,究竟意欲何为?”
徐锐淡然说:“公使先生,我这也是为了对上海周边的居民的生命安全负责,更是为了对西方各国的公民的安全负责,上海现在可是疫区,包括你我在内,所有人都是伤寒病的疑似携带者,这种情形下,你觉得我们应该离开吗?如果将伤寒病毒带到别的城市,并且导致别的城市也大规模的爆发伤寒病,谁来负这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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