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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掀帘走至帐外,倚在帐前高大的菩提树下,朝木栏栅门外瞅了瞅。已是来来回回的转了几遭,还未见着仆妇春花的踪影,自然,早膳也未送过来。
山中的树都开始落叶了,可这菩提树,宽大的叶子,还是青翠欲滴。
“嘀……”沁凉的秋露,落入间,湮散开来,凉浸浸的一片。
抬眸,菩提树上,沙色的圆滚滚的果实,叶片上凝着露,一颗颗,琉璃般的,晶莹剔透。
已近中秋,秋露,越的浓重了。
“嘀……”又是一颗秋露,晨曦眼疾手快,接在了玉掌中。
“嘀……嘀……”更多的露珠滚落下来,晨曦登时应接不暇,粉色的裙裾,迎着秋风,拖曳飘过。
“侧妃娘娘,属下送早膳来迟,让娘娘久等了!”身后,黑衣骑士兵张道的声音响起。
回只见,张道单膝跪地,手中的木托盘中,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这是真正的阳春面,一清到底,面自然是白的,上边漂一些碎葱花儿,是那种小细香葱,碧绿而碎,面条是手拉,占碗的三分之一,汤很宽,占碗的三分之二。
天天一成不变的红烧肉,晨曦早腻了,阳春面令晨曦眼前一亮。
“无妨!”晨曦飞快地从张道手中接过托盘,转身便要进帐。
“张道,为什么让你送早膳?仆妇春花呢?”晨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问道。
“回侧妃娘娘,属下冒昧,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张道头一低,欠身禀道。
带着一脸的疑惑,晨曦进了帐。
“夫君,今天是张道送的早膳,仆妇春花没来,是以迟了点。”晨曦在桌边摆上手绢,筷子等餐具,边随口说道,说着,她在悄悄地审视着桌边端坐着的席君睿。
自昨天见到了春花和春花的婆婆,晨曦便感觉不寻常,是以,她试探着。
“为夫昨天晚上便听将军的人过来回说仆妇辞了工。只是,为夫忘了告诉你。”席君睿是一脸置身事外的漠然。
“辞了工?嗯,太突然了。”晨曦说着,将筷子递到席君睿手中,眸光掠过他的脸。
春花的辞工,是否他动的心思?晨曦寻思着。
“小丫头,我们在这儿,也住不上几天了,军中已经平静下来。一切,都在驾驭之下。”他说着,不经意地耸了耸肩。
“要回家了?”晨曦一阵的兴奋,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过两天便可以回家。晚间女伎乐营献艺,我们和几位大臣也一起过去观礼。对了,军中的营女,已经转为了女伎乐营,你知道吗?”
“听仆妇春花提过。”晨曦淡淡地应道。
晨曦心内却在腹诽,女伎乐营献艺,翠蝶许也到场,现今之计,也只有在观礼时瞅个机会,会一会翠蝶。
这个夫君,心中究竟隐藏多少秘密,这番,又动了何心思?
百思不得其解。
西远军女伎乐营的第一次献艺,便又设在了较场上。
较场的四周,团团围着一众勇士,一手拄着长戟,一手执着火把,一个个铁柱般地矗立,纹丝不动,只有一双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在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营女,不,现今称为乐女,全都换上了各色彩衣,满面春风,彩蝶翩然般地在场中穿梭着。
现今,众乐女,终于不再是单纯以色事人的营女,众女不再是脂粉也掩不住的青灰的脸色,一扫过去的阴霾。
“官爷,这边请!”一个乐女弯身鞠躬。
“好,好,好!”官员捋着胡子,眉开眼笑。
“爷,跟奴家到这边来!”一个乐女娇笑着,低眉欠了欠身。
“嗨,嗨,我们到那边去。”一个军官兴高采烈,拉了乐女的手。
“你个死鬼,这才来呀!”一个乐女在小军官的背上拍了把。
“正到处找你呢!都在这走一遭了!”小军官伸出手,正想在乐女脸上拧一把,环顾四周,复又住了手。
“这几天都没见着你,又到哪儿去了?”一个乐女附在一个小军官的耳边,呵气如兰。
“待会儿再跟你说!”小军官眨了眨眼睛。
场中众人,相熟的,不相熟的,哼哈应酬着。
“三皇子殿下驾到……曦侧妃娘娘驾到…”
“微臣参见三皇子殿下,参见侧妃娘娘!”
当席君睿与晨曦带着一众黑衣骑现身较场入口时,一直在入口候着的沈明将军,赶紧迎出来。
“参见三皇子殿下,参见侧妃娘娘!”背后的众人跪地山呼。
“平身!”
“谢三皇子殿下,谢侧妃娘娘!”
场中,悠扬的箫声引领,一支唢呐,一支军号,和着声音,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西远军兮,敢迟留?
较场正中的草台上,一众整齐地排列的兵士,声音高吭,铿锵有力,字正腔圆地高歌。
“殿下,军中乐队,正奏着《西远军之歌》!”沈明将军在席君睿身侧,大手遥指场中的草台。
“八年前,本皇子曾参加保卫蜀府战役,战鼓响起时,士兵万众齐呼,川都城内的民众,也齐声高歌《西远军之歌》,似千军万马!让士气正高涨的北辽**队,弄不清我军实情,一下子懵了,战役就此扭转!”
“三皇子殿下英明!王牌之师之气势恢宏,着实大开眼界!”一旁的枢密院陈大人,赶紧上前作辑。
“殿下英明!将军英明!西远军,堪称我魏**队之典范!”枢密院张大人也不忘补上一句。
“殿下英明!将军英明!”一旁的一众大臣和兵士,齐声道。
笑声,欢呼声,和着台上高吭的歌声,响彻云霄,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晨曦的眼睛,却在场中寻找翠蝶的身影。
人,一个个地走过,彩蝶般的乐女,也一个个地飘过。倏地,晨曦眸中有火苗在跳跃。
翠蝶正站在一棵高大的菩提树之下,和一个军官说着什么。她的神色,飘逸之中,透着一股清爽。
是呀!今天,翠蝶也不再是以往的营女翠蝶,而是女伎乐营的席长官!
“夫君,晨曦过去和翠蝶说几句话!”晨曦附在席君睿耳边道。
“唔……”席君睿沉吟着,不置可否。
“甭管如何,她总救过晨曦一次,况且,她受伤后,还不知能否复原呢。”晨曦摇着他的胳膊。
“去罢!不要太久!不要离开!可听好了?”
“知道啦!”
穿过人丛。
“翠蝶姑娘!”晨曦叫住了欲要与军官一同走开的翠蝶。
“唔……侧妃娘娘?!”翠蝶朝军官摆了摆手,军官顾自走开。
“这样……”晨曦拉了翠蝶的手,又走到菩提树下,“那边人多,说话不方便,还是到这来!”晨曦说着,又瞅了瞅不远处的,已经坐在了草台前一排椅子上的席君睿。
“侧妃娘娘,找翠蝶何事?”
“翠蝶姑娘,你的伤怎样了?”晨曦说着,朝翠蝶受伤的左肩望去。
“都好得差不多了,侧妃娘娘不必挂心。侧妃娘娘托仆妇春花带给翠蝶的玉镯,太贵重了,翠蝶……”
听得翠蝶语中的推辞之意,晨曦赶紧接上话,“翠蝶姑娘也不必多礼,姑娘替本妃挡了一刀,救了本妃一命,姑娘不要推辞了,不然本妃心里真过意不去。本妃听春花说,姑娘的胳膊,可能有后遗症,转动不灵活了?要是不能弹琴,可就不妙,”晨曦叹了口气,抬眸望着翠蝶的眼睛,“本妃为姑娘赎身吧,姑娘出乐籍后,可以到本妃家里的别宛,也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
“翠蝶谢娘娘美意!可现今翠蝶孤身一人,着实不想离开此处到处漂泊。翠蝶还是想留在此处,继续寻访家人。”翠蝶说着,也轻轻地叹了口气。
寻访家人之外,留于乐籍,翠蝶想必也借机寻访那个一曲箫音令她没齿难忘,朝思暮想的人吧,尽管,她根本不知吹箫的人是谁。
“姑娘要跟随本妃,本妃可派人为姑娘寻访家人。”
“娘娘在深宫大院,还是多有不便。翠蝶这还是谢过娘娘美意了!”
或许,翠蝶的担忧,还是有道理的。嫁给了三皇子,晨曦比在将军府时,更不自由了。悠悠地叹了口气,晨曦便不再坚持。
“还有,翠蝶,本妃想问你,昨天春花是不是找过你?”晨曦说着,瞅着翠蝶的脸。
“就是娘娘的仆妇春花?翠蝶也在找她呢!她前些天跟翠蝶说过,她认识的一个人,在连城的淳江村住过,而翠蝶便是在那个村子里被人拐卖的!”翠蝶说着,脸上呈现焦灼之色。
“这……”晨曦闻言心头一颤,见不到春花,或许翠蝶会失去寻访身世的机会,可偏生此事,或许与夫君有干系,是以也不好表露什么,“听说,春花辞工了!”
“辞工了?!”翠蝶也是一愕,一丝失望,浮现在她的脸上。
“翠蝶,本妃会继续寻访的,本妃在此,也住不上几天了,我们后会有期!”
“娘娘,后会有期!”
别过翠蝶,晨曦陷入了深思。一连串的秘密之外,又多了个翠蝶的身世秘密。
这个皇子夫君,着实令人费解!
较场中,焦尾琴独奏《高山流水》,清越,婉转,如黄莺出谷,如*燕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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